钢笔的笔尖不受控制地战栗着。
手背凸出青筋,流畅的墨痕崩开畸形的线条。
随着这个充满了狂乱意味的图案在纸张上成型,楚云声的视野四周逐渐挤满无数细长诡谲的影子,与如蛇钻来的邪异的声响。
他的意识好像被吞入了一条漆黑无光的通道。
通道的地面堆满了扭曲断裂的肢节与蠕动的肉条,破碎成烂泥的器官黏在湿滑的墙壁上,有浓绿色的粘液蜿蜒着,似乎书写了一段段奇异的文字。
不,不是文字。
而是名字。
它们属于黑皮笔记本曾经的主人。
从阴寒星空降临的、生长着无数触手的血色肉块,埋葬在沉海的古老大陆的、嘶吼嚎叫的细长剪影,盘踞在漆黑的金字塔顶的、由癫狂扭曲的蛆虫聚成的惨白巨瞳……
行走在幽暗的地底深处的、诵念着高深咒语的旧世界巫师,站立在高耸的尖塔上的、用药剂与卷轴封印着疯狂的末日魔法师,跪伏在血腥的祭坛中央的、试图以白骨和血肉唤醒神明的宗教领袖……
猎杀异种的刽子手,寻求灵感的午夜诗人,困锁在实验室里的癫狂的科学家……
无数个名字,无数张面孔。
是旧日的神明,是古老的传说,是普通人类的疯狂。
楚云声看着那一道道纷乱闪过的身影,看着他们在黑皮笔记本上书写描绘的画面,看着他们疯癫大笑与惊悚哀嚎的模样,模糊地感知到了这本黑皮笔记本的来历。
它从星空深处的未知区域坠落而来,被称为真相之书。
拥有过它的不止是旧日与神明,还有异种与普通人类。只要精神阈值可以突破某一个极高的界限,那就能够使用它。
普通人类中能够达到相应条件的少之又少。
在无法达到条件的人的手中,它将会是一粒被忽略的尘埃,毫无作用,无人在意。
而使用它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将一段文字,或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绘制在纸张上,它就会为你破解文字与图案背后的历史与隐秘,解答出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有关于此的真相。
除此之外,如果文字与图案是咒语,拥有非凡的超自然的力量,那么你将能够通过这本真相之书,短暂地借用这归属于数亿年前的旧世界的力量。
并且,这不是复刻本,而是原本,否则不可能会有这些真实而强大的幻象。
寄送给容陈的包裹,或许是弄错了真假,或许是故意调换,也或许是在运输的途中出现了神秘的意外。总而言之,当它最终抵达容陈手中时,它是原本,并非复刻。
消化着真相之书的来历,楚云声追逐着那些古老的幻象,慢慢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在通道的前方看到了自己描绘出的那个奇诡图案,也看到了图案背后的容陈。
容陈站在午夜的悬崖上。
无数匍匐爬行的阴影包围着他,他神色冷静,在黑皮笔记本上飞快地书写着一行奇异的文字,边写边念,语速快得仿佛在尖利嘶叫。
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血管、内脏与骨骼像人体透视图一般清晰可见。
突然,他沟壑纵横的大脑震颤了起来,透着混乱而谵妄的律动。
一团奇异的无可定义的颜色渐渐从那颗大脑深处浮现出来,喷薄出来,向着宽阔的悬崖,向着幽深的谷底,向着漆黑无边的天空。
崖上崖下,无数爬行如蚁群的扭曲阴影似乎在刹那间遭遇了一层无形的巨浪的冲击。
他们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黑色的齑粉,在呼啸而起的狂风中,如同飘散的浓雾。
容陈低垂着头,从这雾气中一步步走出,手中的黑皮笔记本渐渐融成黑色的液体,滴落土壤,消失无踪。
他没有停留,从空地走到崖边,又从崖边,走到风中。
霍然坠落!
夜鸟尖叫惊飞,树林颤动摇晃。
一具身体重重摔在了阴翳的深谷。
没有脑浆迸飞,没有肢体扭断。
完整而完美。
原本平直僵冷的唇角,不知何时微微地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幸福而温暖的笑,怪异而不合时宜。
在这个笑容出现的同时,那片落入天空的颜色勾勒出了一片模糊幻灭的景象——
无名的古老的广阔大陆,漂浮在星空下的钢铁巨城,白袍裹头裸着双足的虔诚信徒。
血红的星辰移动到穹顶中央,漆黑的潮水涌上海岸,上百名高高挺着肚子的孕妇被绑在船底,沉入水中。
这是亡者之书记载的,召唤神明降临的崇高仪式。
惨嚎,狂笑,灰霾的雾。
孕妇与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死去。
几十,上百,直到出现了一个例外。
那是一个被无可名状的色彩托举出漆黑潮水的婴儿。
他的头发浅灰,双眼漆黑,四肢与躯干缠绕着拥有奇异花纹的断裂的藤蔓。
当他出现在血红的星辰下,所有直视他的人类都爆开了眼球,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哀嚎出单调的乐章。
白袍的大祭司试图抱起他,但却在星光下被腐蚀融化。
大祭司的头颅漂浮着,痛哭着淌出血泪,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被自己信仰的神明深深憎恶了。
藤蔓裹成的襁褓被漆黑的潮水推到了这片海岸上无数小船中的一艘上。
潮水渐渐退去,小船也随着潮水飘远,藤蔓消失,色彩黯淡,他陷入了沉睡。
时间在不断地、飞快地行走着。
数亿年对于广袤无垠的宇宙来说,只是一颗星辰短暂的出生与破灭。
寿命悠久的地球上,一片片宣号永恒的大陆沉落,一个个不惧岁月的文明消亡。琇書網
庞然大物永眠于海底的古老城市,白色蠕虫冻结在极圈的无名冰川。
从生机盎然,到死寂末世,又从荒凉废土,重铸高楼大厦。
小船就这样不朽不腐,一直飘荡在海水之上。
某一天,它搁浅在了一片游人稀少的海滩。
一对困扰于无法生育的年轻夫妻正忧愁地在海边散步,忽然,他们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我姓容,你姓陈,这是咱俩幸运的天降宝贝,就叫容爱陈吧!”
“这也太俗了,儿子长大得跟你急。就叫容陈吧,取咱们的姓,让人家一听就知道是咱儿子!”
“好好好……”
楚云声已经来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
他目送着那对夫妻抱着乖巧安眠的婴儿离去,后续的一切如被掩盖,再不能看到。
但他大致可以猜到,这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将会在一个不算富裕但幸福有趣的家庭成长,经历幼年的调皮,少年的烦恼,成年的迷茫,就像每一个生长在这片土地的普通人类一样。
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楚云声的视野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充满。
嘶狂的呓语与迷眩的幻象快速地消散而去。
楚云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和一阵时远时近的嘶鸣空响。
他微微皱眉,脑海中飞快而熟练地拉出一线清明,逼迫自己瞬间睁开了双眼。
营地所有的光亮已经消失,寂静得诡异。
楚云声神色一凛,迅速起身,一边关好金属箱,将其放进背包,一边把黑皮笔记本塞进冲锋衣里,拔出折叠的猎鹰,背上背包,谨慎而矫捷地冲出了帐篷。
帐篷外火堆已经扑灭,悬挂的冷光灯管全部炸碎,只剩半根闪烁着诡谲不定的白光。
悬崖边缘,一道道扭曲爬行的人类影子已经攀爬聚集了上来,向着营地逼近包围,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如大片乌黑恐怖的蚁潮。
值夜的宁飞驰紧闭双眼站在营地中央,似乎陷入到了泥泞的梦魇之中,无法醒来。林艺坐在熄灭的火堆旁,手里端着猎鹰,指节颤抖着想要扣下扳机,但却好像深陷僵冷的冰山,完全无法移动。
隔壁帐篷里的侯万国与苏界毫无声息,仿佛并不存在。
“砰砰砰——!”
连续的扫射声炸开在死寂的悬崖。
好似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
宁飞驰霍然睁眼,林艺的手指一压,扣动扳机,能量弹像烈火一般倾泻而出。
隔壁帐篷的帘子被瞬间扯开,侯万国和苏界一前一后冲了出来。
但比起宁飞驰与林艺的如梦初醒般的迷茫悚然,侯万国和苏界却好像非常清醒,早有准备地静候时机一般,他们的背上甚至还和楚云声一样背好了背包。
侯万国看了开枪的楚云声一眼:“楚院长好枪法!”
“副处!操……这什么鬼东西!”
宁飞驰高声喊着,边快速退到帐篷边,边拔枪疯狂射击。
潮水般的匍匐黑影连续不断地被能量弹炸碎,如一朵朵撞上堤岸的黑色浪花。
林艺也迅速起身过来,一边扫射,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侯万国和苏界一眼。
侯万国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端枪的同时将一张黑色的卡牌顺势放进了内袋,如果不是楚云声一直在留意着他,或许完全无法捕捉到侯万国的这个动作。
那是安全局的藏品之一,类似于真相之书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人类无法获得超凡的力量,但却可以利用武器和旧世界遗迹中发掘出的某些东西,来试着对抗那些未知的恐惧。
尽管失败远远多于成功,但他们从未放弃。
“越来越多了!”
宁飞驰道:“这他妈都是从哪儿来的!”
苏界道:“他们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
“可他们一直在朝我们靠近包围,坐以待毙,早晚会把我们淹没,他们可能是精神污染的固化形态,也可能是异种,我们在可以撤离的情况下,绝不能就这样冒险接触!”宁飞驰道。
能量弹环绕着悬崖三面射击,一圈又一圈影子爆炸翻倒,但下一秒,却有两倍三倍、更多倍的影子爬了上来,怪异扭曲地爬动着,朝他们飞快靠近。
“撤离,下山!”
侯万国的眉头拧得死紧,在震耳欲聋的枪火中大声吼道。
同时,他伸手拉了楚云声一把,让他和第七处的四人组成了之前说好的紧急撤退的队形,一边端枪扫射,逼退影子大潮,一边快速退向漆黑无光的森林。
身体被黑暗迅速吞没。
就在五人退进森林中的这一刹那,所有影子突然齐齐站立了起来,不再爬行,而是挥动起双腿,陡然加速追赶过来。
“保持队形,跑!”
林叶疯狂摇动,五人在灌木与乱石间迅速跨越奔跑,时不时有序地短暂停下,回头开枪射击。
突然,楚云声在这逃亡之中,头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阴冷的窥视感的来源。
他猛地转过头,望向右侧。
与此同时。
头顶掠过的一根树枝上,一只肚腹长满细小眼珠的蜘蛛掉落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楚云声的颈后。
然而,迷幻的毒液还来不及注射,怪异的蜘蛛便在触及楚云声皮肤的瞬间,融化成了一滴冰凉的黑色水珠。
一片迷乱的幻象几乎要冲破背后的金属箱,但却被楚云声对接到精神,安抚压下。
他悄无声息地停下了跑动的脚步,留在了原地。他并没有受到任何控制和影响,只是看见了那些偷窥者的真实面目。
他们是一群穿着黑色防护服,戴着金属面罩的人,每个人的胸口位置,都有一个古怪的花纹图腾,是仿若花蕊般的、被无数柔软触手缠绕的卵形巨体。
一周前,楚云声还看到过它。
那属于弗格森私人医院,为容陈进行开颅手术的地方。
“引路石二号抓捕成功,普通人类,无反抗迹象。”
一道法语男声响起。
同时,咔嚓一声轻响,楚云声手腕一凉,多了一副非常符合他普通人类身份的普通手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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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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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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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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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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