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少卿走看向梁尔尔,说:“他应该是被下了药。”
“什么?”
“邹护卫那晚,应该被人下了药。”
“什么药?”梁尔尔连忙问。
高少卿说:“这我看不出来。”
梁尔尔咬牙,狠狠攥紧那玫瑰椅扶手:“也就是说,邹蓝出了建极殿,来到了庄和宫!对吗?”
“恩。”高少卿点头。
梁尔尔看向那剑痕!
断了线的风筝,此时,线被续上了。
虽然那风筝还是飘在天外,距离自己很远很远……但是,手中有了这线,她便有了希望。
“走吧。”
高少卿将“风筝线”带回了大理寺。
坏事发生是,会一连串儿地来,称之为厄运连连,同样,好事也是如此,所以有个词叫好运连连。
梁尔尔撞大运,遇上了好运连连,刚回到大理寺,就遇见了兴致冲冲的肖叔伦!
肖三公子眼睛放光:“查到了!我查到了!”
他边说着,边兴冲冲地晃着手中的一沓账本。
“进去说。”高景川道。
…………
…………
几人聚在大理寺后衙,肖叔伦清了清嗓子,重重拍着高少卿的肩膀,好不吝啬地称赞,说道:“景川,你还真猜对了!邹护卫如果没在皇宫,就可能是被人运出宫去了!”
高少卿看他,颇有些无语。
邹护卫若是没在皇宫中,那他就是出去了。他出去方式,无非两种,一种是自己出去的,另一种是身不由己,被人偷运出去。
“邹蓝被人偷偷运出了?”梁尔尔道,“怎么回事?!”
“我按照江川说的,查了近期所有出入皇宫的记录,然后跟守门侍卫一一核实!”肖三公子功劳不小,说:“记录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一个地方,与侍卫嘴中说的有出入。”
肖叔伦指了指摊在桌子上的账本。
“这是我誊抄的……”他指着其中一处,说道,“你们看着这里,腊月初九,上午辰时,太医院的小太监把几大包发霉的药材运出了宫,说是不要了,要扔掉。”
“然后呢?”
“然后,你看这里的称重。”肖叔伦指了指上面的数字,说:“一百三十五斤!但是,那小太监装了整整五个大包。”
梁尔尔缓缓看向肖叔伦:“你的意思是?”
“恩!邹护卫就在这批药材里,被运出宫去了!”肖叔伦道,“对了,我还有更有力的证据了!”
他道:“我去查了太医院的小太监,你猜怎么着?”
“根本没这个人!”肖三公子道,“还有!那天检查药材,并且给放那个小太监放行的宫门侍卫,我也审了,他也认了!他都认了,说药材里确实藏着人呢!”
肖叔伦看向梁尔尔:“小表姐!邹护卫没事!若是有人真要杀他,也不会费尽辛苦,将他偷偷运出宫来!”
“恩……”梁尔尔久久不语,再开口,声音微颤,“他没事……”
“太好了!”肖叔伦长长地伸了伸懒腰,也不枉费他辛辛苦苦查了这么多天。
“不过……”肖三公子刚膨胀起来的情绪,泄了气,有些沮丧起来,说,“我们的线索还是断的。”
他道:“那个放行的侍卫,我查了!他把人放走,也是因为被人威胁了!他当值前一晚,收到了他妻儿的信物,如果不放走那小太监,他妻儿性命难保。所以他不得不放人。可人放走之后,他并不知道具体去了那个方向。”
“不,线索没断。”梁尔尔说着,看向被高景川带了的玫瑰椅。
肖叔伦抓了抓头,问:“我刚就想说了,你们怎么搬了一个椅子回来?”
“是线索。”
“啊?”
梁尔尔便将在庄和宫的事情,说给了肖三公子。
“这么说……”肖叔伦瞪大眼睛,“腊八节那晚,邹护卫去了庄和宫,然后,又在庄和宫被人迷魂,初九的时候,偷偷送出了宫!”
高景川说:“八九不离十。”
“这么说……”
肖叔伦看向梁尔尔:“那个黛珞公主,很可能知道邹护卫现在在哪里?”
“不错。”
“好!”肖叔伦一握拳,“我们想办法撬开那个公主的嘴!”
“……”
高景川默默看他:“什么办法?”
“啊?”
肖叔伦眨了眨眼。
梁尔尔望着那玫瑰椅,目光沉沉:“会有办法的……”
邹蓝,等着我。
“少卿!少卿!”
都说好运连连,这不,又来了好消息。
跟刘绍远一起负责监视庄和宫的衙差回来了,兴冲冲的汇报道:“庄和宫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
“你们走之后,黛珞公主让人写了封信!用信鸽传递信息!”
“信息呢!”
“这里呢!”那衙差连忙掏出一个小竹筒,“信就在里面呢!”
高景川将小纸卷儿,拿出来,缓缓展开。
众人伸头看过去。
肖叔伦最先跳脚,“这,着怎么是白纸啊?!”
梁尔尔紧锁眉头。
“会不会是什么药水?”那衙差说,“用醋啊,火啊,一泡一烤,就出来了字了?”
高景川摇摇头:“这么点儿的纸张,不太可能……”
说着,他忽然一顿。
“信鸽呢!”
“啊?”
“我问你信鸽呢?”
衙差一头雾水,指着身后,说:“在,在外面呢,我放在了笼子里。”
高景川二话不说,连忙冲了出去。
梁尔尔小肖叔伦紧跟其后。
只见外面的石桌上,放着一只木笼,笼中是一只雪白的信鸽,乍一看与普通信鸽别无二致。
直到高景川将那信鸽的翅膀展开,只见雪白的翅膀下面,竟然生着一些红色羽毛。
“这,这是?”肖叔伦不解。
“露馅儿!”高景川皱眉。
“你什么意识?”肖叔伦更是不解。
高景川解释:“这种信鸽是蒙夜特有的信鸽,叫阿腾海。”
“阿腾海?”
“这种信鸽,是双生的。”高景川说,“先放走一只,另一只就远远地跟在后面。若是先行的那只飞不到目的地,半途被人捕获的话,后面的信鸽就会原路返回,回到主人手里。”
“这……这样的话?”肖叔伦皱了皱眉,“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恩。”高景川点了点头。
“我……”那衙差左右看看,咽了咽口水,“我,我不是故意的……”
“跟你没关系。”高景川说,“我也没想到,黛珞公主,会将阿腾海带进宫。”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肖叔伦抓了抓脑袋,还以为能引蛇出洞呢,结果,蛇缩回去了。
“接下来,只能等了。”高景川道,“黛珞那边,应该不会再露马脚了。”
肖叔伦没什么耐心,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少卿道:“沉住气。”
“……”
“我沉不住!”梁尔尔忽然开口。
众人纷纷看她。
梁尔尔扬起下巴,说道:“我会想办法,让黛珞开口的。”
“你?”肖叔伦眨眼,“小表姐,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甚至都不认识那个黛珞公主啊……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梁尔尔神色淡淡,她不像是虚张声势,更不像是心急之下的口不择言。
她是真有办法……
肖叔伦一怔:“小,小表姐?”xǐυmь.℃òm
“你们准备一下吧。”梁尔尔说,“我明早入宫,去见黛珞公主。”
高景川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唉?!”
肖叔伦看看梁尔尔,看看高景川。
这,这就定下了?
…………
…………
此时,皇宫中的庄和宫。
黛珞公主抚摸着那只飞回来阿腾海,一双碧眼,沉沉安静。
身边的婢女看着她怀中的那只阿腾海,脸色隐隐担忧,用蒙夜语说:“公主……我们被监视了。”
“我知道了。”
“那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黛珞公主抚摸着那只阿腾海,说,“他们中原有句话,叫以静制动。”
“啊?”那婢女不谙中原话。
黛珞公主说:“他们找不到证据的。只要我沉住气,不露马脚,他们奈何不了我。”
婢女这下明白了:“公主厉害!”
黛珞公主一双碧眼眯起来:“那个高景川很可怕。”
婢女至今不解,说道:“他是怎么知道,玫瑰椅上的痕迹是那个男人的剑痕?”
“他有一双让人害怕的眼睛。”黛珞公主说着,不知会想到了什么,眼神沉沉,说,“就跟那个中原人一样!一样的让人厌恶!”
“您是说,我们进京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带小孩的病秧子?”
黛珞公主点了点头。
婢女想起那人,也头皮发麻。
此时的惠贞女学堂外。
殷无疾背着那个要将他压垮的书篓,左拉着殷无伤的小胖手,两人站在门口。
“您就是殷无疾先生吧?”门口的护卫见到两人,热情地迎上去,他显然是得了吩咐,就在此时等候着殷无疾。
“殷无疾先生,我们院长在里面等着您呢,里面请!”
“劳烦了。”殷无疾冲那侍卫笑了笑。
侍卫稍稍一愣。
“请带路吧。”殷无疾说。
“哦!好!好!”那护卫回了神,拍了拍自己脑袋,心里纳闷,他这么瞧一个男人,瞧得出了神。
虽然……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
“好好带路!”一道脆脆地声音,响起了。
侍卫低头一眼。
一个粉团子似得小孩,等着一对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
“不许盯着无疾看!”小孩口气霸道,但是奶声奶气,着实让人生不起来。
“好好,听你的,听你的。”护卫笑着说道,然后看向殷无疾。不由产生了几分好奇。
一个男子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个小公子是您的……”护卫张口试探。
殷无疾温和的笑了笑,正要回道。
“我是无疾在这个世上的珍宝!”殷无伤鼓着胖嘟嘟的脸,脆生生张口道。
护卫闻言,忍俊不禁。
这可爱的样子,确实是个大宝贝。
“到了。”护卫最终还是没问出来,两人是什么关系。
院长的书斋已经到了。
护卫颇有些惋惜,与殷无伤挥了挥手,才告辞。
殷无伤梗着小脑袋,不理人。
殷无疾敲了敲院长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有些疲倦的声音。
…………
…………
从大理寺回道将军府,梁尔尔不用肖叔伦劝,自己吃了晚饭,然后早早就脱鞋上床,入睡。
然后,她起了一个大早,沐浴更衣,熏香梳妆。
她坐在镜子前,拿起久久不用的画笔,一点点儿给自己上妆。
抹完最后一下,镜中嫣然是个极为精致的美人。
一双星眸,像是沉入水底的宝石,隔着粼粼波光让人看不分明。
“小姐?”门外响起了小七的声音。
“进来。”
小七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小姐,吃早饭了……”小七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摆好碗筷。
动作相较于他刚被梁尔尔买回来的时候,熟稔了许多。
梁尔尔刚将小七连同蚂蚁一起买回来的时候,小七虽然好看,但是又瘦又小的,还沉默寡言,甚至整日都呆呆的,没有一丝孩子气。他的世界,好像除了橘子,就没有喜欢的东西。
如今,他跟在梁尔尔身边快一年了。
脸上见了肉,一双眼也跟着见了“孩子气”,一张本来就十分好看的小脸,更加让人惊艳了。
梁尔尔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
小七布置好餐桌,转头看见梁尔尔,微微一怔。
“怎么了?”梁尔尔笑了笑,坐在了餐桌前。
小七呆呆道:“小姐,你这样好看。”
梁尔尔笑了笑,揶揄他:“我以前不好看?”
“好看。”小七顿了顿,脸颊微红,说,:“一直都好看。”
梁尔尔笑了笑:“你年纪小小,可别光叔伦这种本事啊。”
“什么本事?”小七不明白。
“招惹小姑娘的本事。”
小七脸颊更红,抓了抓脑袋,说:“天下女子,我只觉得小姐好看。”
“哦?”梁尔尔眯眼笑道,“那天下的男子,你觉得谁最好看?”
小七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是没有啊,还是不想说?”梁尔尔问。
小七低下头,小声道:“不,不想说……”
“那就不说啦。”梁尔尔只是跟小七开玩笑,倒也不较真儿。
她喝了口热粥,说:“不过要我说,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
小七看她。
梁尔尔目光熠熠生辉。
“是谁?”小七问。
“当然是你邹大哥了!”梁尔尔站起身来。
小七一顿,随即恍然大悟:“因为小姐喜欢邹大哥。”
“对。”梁尔尔揉了揉他脑袋:“等你长大了,遇到这么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恩……”小七似懂非懂。
“好了,我要走了。”梁尔尔理了理头发。
小七看她打开大门,走进院中。
今日飘小雪。天空隐隐淡淡的阴……
梁尔尔一脚踩进去。
小七的心口跟着狠狠一跳!
“小姐!”他骤然开了口。
“怎么了?”梁尔尔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早点回来。”小七说。
“恩!”梁尔尔一点头,眉眼飞扬,映着细细扬扬的白雪。
“我会早点回来的,带着邹蓝一起!”
…………
…………
皇宫,庄和宫。
负责通禀的太监见到梁尔尔,微微一怔。
梁尔尔大大方方,说道:“我梁尔尔,一介平民,有幸能入宫,特地来拜访黛珞公主。”
“且,且等一等。”那太监一步三回头,路上,禁不住看了梁尔尔好几眼。
…………
…………
黛珞是个美人胚子,异域风情得美人胚子。
梁尔尔走进庄和殿的时候,她摘了面纱,梁尔尔这次看清她的相貌,只见黑发碧眸,眉目深邃,鼻梁挺秀。
《大家闺秀》中,写着。
【黛珞公主,她在庄和宫呆了一年,机缘巧合,还是爬上了龙床】
【黛珞公主封为黛妃,居住在比较偏远的兰沁宫】
【她是异域女子,不知怎么的,并不怎么受皇上宠爱,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黛妃就居住在她的兰沁宫里,安静,低调,不怎么与人往来】
【四年间,有时候人们险些都要忘记,宫中还有这么一个惊艳美丽的女子来】
“请坐。”黛珞对梁尔尔伸手,客客气气。
梁尔尔道了一声谢谢,接着,不动声色打量她。
【她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待在后宫中】
【在几乎要被人遗忘的时候……】
【建极殿事变】
【这个默默无闻的公主,是这件事的末后黑手之一】
【她竭力促成了这件事】
【皇宫四年,她不过是在韬光养晦,潜伏着,蛰伏着,一直等着给大齐致命一击。】
【若不是高少卿一点一点探查,终于查处了端倪,这个黛珞公主甚至能顺利脱身!】
“你就是昨天的大理寺衙差吧?”黛珞打量着梁尔尔,嘴角含着笑,说,“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的,还是个美人。”
“比不上公主。”梁尔尔道。
“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谦虚。”黛珞笑了笑。
梁尔尔不置可否。
“所以,你来我这里做什么?”黛珞公主倒也不拐弯抹角。
梁尔尔是个痛快的,开口说:“我们中原有句话,叫明人不说暗话,公主痛快,我也就直说了。”
“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她说。
“谈条件?”黛珞公主捂嘴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自己跟你有什么可好谈的。”
“有!”梁尔尔点了点头,不温不火,不急不缓,说,“建极殿的事情,我都知道。”
黛珞脸色微微一变,她稳住心神,玩笑似得,说道:“你在说什么啊?”
说完,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这才想起来,早起没有带上黑色面纱。
表情定然是苍藏不住的。
“我不是在试探。”梁尔尔直面她,冷冷地说道,“这件事,蒙夜王已经策划了二十年了。”
黛珞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梁尔尔慢条斯理,又说:“帮你们安插这些死士的人,叫宋祁。”
黛珞公主的神色终于掩饰不住!她瞪大眼睛,诧异,阴冷地盯着梁尔尔,眼中杀气溢出来。
“还要我说下去吗?”梁尔尔双手环胸,说,“我甚至能将那天,你的计划,一丝不差地说出来。”
“你究竟是是谁!”
“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人通禀了。”梁尔尔站起身来,说道,“我是梁尔尔,就是一个平民女子。”
“一个平民女子,怎么知道这么多?”黛珞说完,冲着那四个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四个侍女领命,已经将人堵住,虎视眈眈地盯着梁尔尔,准备随时除掉她。
梁尔尔倒也倒也不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公主,我忘了说,我虽然是平民女子,但是有幸认识的人不少。”她道,“今日,我来你这里的事情,高少卿知道。”
“你知道高少卿吧?”梁尔尔笑了笑,“就是昨天来的时候,一眼看出玫瑰椅上破绽的人。”
黛珞脸色难看,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梁小姐,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谈条件。”
“好。”黛珞点头,说:“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条件。”
梁尔尔说:“腊八节那天晚上,在你这屋中,被迷晕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哦?”黛珞一怔。
…………
…………
腊八节那晚,庄和宫中……
贤妃娘娘去了宴会,她宫中的几个宫人,被黛珞公主的人暂时弄昏迷了过去。所以,整个庄和宫中,都是黛珞公主的人。
她让婢女搬来了梯子,爬上房顶去。
从小到大,她就喜欢站在高处,越高越好……
顺着风,黛珞公主能隐隐地听建极殿的动静。
乱了,皇宫乱了!
大乱!
即便她没有在现场,也能想象那个场面,四十三个死士,手起刀落,那可不是吃素的……
黛珞公主藏在面纱下的嘴角,扬了起来。
“公主。”此时园中,有人来了。
黛珞看向那人。隐隐月光下,那人身形修长,披穿着一件斗篷,看不到面容。
但公主知道,面容下的脸是谁的。
“稍微出了些变故。”那人说道,“借你的屋子一用。”
黛珞站在房顶,继续往下看。
只见那人的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男人,那昏迷的男人,穿着一身藏青的衣服。
“他是谁?”黛珞沿着梯子下来。
“一位……”那人顿了顿,表情说不出的复杂,说,“一位故人。”
“你的故人倒是很多。”黛珞公主道。
那人说:“比不得公主。”他道:“你那四十三位故人,正在为蒙夜效命呢。”
黛珞闻言,冷笑了一声。
“进来吧。”她将人那人领会自己屋中。
那人将昏迷之人放在玫瑰椅上,黛珞借着灯光,打量起这个昏迷的男子,只见他面容清隽,一看就是耐看的那种,只是眉心皱得老高,像是随时都会醒来似得。
没过一会儿,他果然醒了!
目光只迷茫了一刹那,然后本能似得,他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像是瞬间进入戒备中的野兽,几乎是拼着本能,抓住桌上的剑,刺了过来!
黛珞公主吓了一跳!
本以为那人带回来的是一只昏迷的小猫,结果竟然是一只狮子!
那狮子出手凌厉,她险些被砍伤!不过好在,那藏青色的狮子,中了药,脚下踉跄一下。
剑偏了些,划到玫瑰椅……
那人就趁着他这一破绽,迅速将其制服,手刀落下,昏迷的人再次昏迷。
那人擦了把额角的汗渍,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么大的药量,都制服不住他。”
黛珞公主神魂甫定,心中有些恼火,指着再次昏迷的人,质问那人:“这人是谁啊!”
那人给昏迷的人喂了迷药,回道:“与公主无关,他只是我的一个故人。”
黛珞公主冷笑:“你的故人差点杀了我!”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那人说道,“我会尽快将他带出宫。”
“出宫?”黛珞公主皱眉,说,“发生了今晚的事情,你觉得,你还能见人带出去?”
“我自有我的办法。”那人神色淡淡,似乎成竹在胸。
黛珞看看两人,最后沉着脸,说:“不管你的办法是什么,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上麻烦。”
“不会的。”那人说着,低头看看那昏迷的男人,然后,抬手轻轻帮昏迷的人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
黛珞微微一怔,她竟然从那人眼中看到了温柔。虽然那温柔更像是她的错觉,一闪即逝。
“他只是今天的一个意外。”那人说道,“跟建极殿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公主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最好是这样。”黛珞公主说,“只要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你愿意怎么样,便怎么样。”
…………
…………
不带来麻烦?
黛珞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当时又多蠢!那个昏迷的男人带了一个大麻烦!
“你找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藏青色的衣服?”黛珞公主说。
梁尔尔猛地看向她,像是被困黑夜中的人,看见了烛光,
“你很关心他呢。”黛珞静静地打量着梁尔尔,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梁尔尔盯着黛珞公主,她虽然没开口,但是这种事根本毋庸置疑。
邹护卫对她自然是重要,若是不重要,她又怎么会孤身一身,找上门来。
“公主……”梁尔尔道,“如果,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便帮你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黛珞闻言,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是她前脚告诉她人在哪里,梁尔尔后脚就揭发她,她是彻底没有回旋余地的。
“就凭我孤身前来。”梁尔尔望着公主,说,“我可以将命,抵押给你。”
“什,什么?”
“在你们蒙夜,有一种奇毒,叫蔓心,是吧?”梁尔尔神色绷地紧,缓缓说道,“蔓心无药可解,只能暂时化解,而且只能以毒制毒……”
“……”黛珞压下心中的诧异,她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你们安插的死士,全都是中毒者。”梁尔尔稍微顿了顿,压下嘴角一丝的嘲讽,又说道:“他们将你的任务完成的这么天衣无缝,公主,你应该相信手里的毒药。”
“你究竟是谁!”黛珞打量着她,眼中的杀气腾腾。
“之前,你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了。”梁尔尔神色平静,说道,“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
“一个平民女子,竟然连我国的蔓心也知道!”
这种毒药,可遇不可求。
炼制一壶,一壶十二粒,十二粒蔓心需要至少一年时间才能炼成,有时候,还会功亏一篑,不知哪个地方出了差错,甚至一颗也得不到。
因为太少,所以知道“蔓心”的人也少。
它几乎是蒙夜皇室的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被大齐一个平民那女子知道了!?
平民女子梁尔尔看着公主,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杀了我,你的计划暴露,两国交战,你们蒙夜多年来的韬光养晦化为泡影。要么,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服下你的蔓心,把命交个你。”
这样,怎么算,公主都不吃亏。
但是……
会有这么好的事?
公主不仅怀疑,梁尔尔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梁尔尔未动,任由她打量思忖,衡量算计。
久久,黛珞公主开了口,她说:“看来,藏青衣服的男人,对来说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越是遮掩反而欲盖弥彰。
“公主没有深爱之人吧?”梁尔尔说,“那我这么形容吧。他对我,便像是权势于公主。”
黛珞公主闻言顿住。
梁尔尔道:“我这么说,公主清楚了吧?”
“清楚了。”黛珞终于能感同身受了,她笑了笑。
“梁尔尔,我记住了你了,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公主让我刮目。”梁尔尔直直看着她,说:“所以,你的答案呢?”
黛珞公主笑了笑,说:“本公主还有的选吗?”
她说罢,转头冲你婢女说了一句蒙夜语。
不一会儿,那婢女从内室中,拿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粒赤红的丹药,黄豆大小,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黛珞道:“这就是蔓心,两年里,我才得了这么一颗。”
梁尔尔静静看着那毒药。
“这是本公主手中中最后一颗蔓心了……”公主说着,拿起那颗赤红地药丸,眼中竟然带着怜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本来想着,将它留给我蒙夜最后一个忠心的将士,但是谁想……”
黛珞公主,看向梁尔尔,没有说下去……
梁尔尔静静盯着那红色药丸,一直没说话。
“你还真幸运。”黛珞公主说,“它归你了,你服下,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昏迷的男人现在在哪里。”
“……”
梁尔尔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那颗蔓心,她眼中决绝,不逃不避,甚至有些期待似得。
她缓缓抬出手,伸向那颗药丸。
“公主?黛珞公主?!”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眼看着,就有人要闯进来了!
黛珞听见动静,猛地将手缩回去。
梁尔尔的指尖还没碰到那颗蔓心,便被人打断了。
“公主,你在吗?!”随着声音落地,一个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黛珞不动声色打量,扫了梁尔尔一眼,整理好表情,看着走进门来的人。
廖嫔娘娘,廖世歆。
廖世歆步子有些急,走得有些气喘吁吁。她身后的宫女,喘得更厉害,因为手中捧着一个大食盒。
“廖嫔娘娘……”黛珞不解,“您这是……”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廖世歆说,“这是我们大齐特有的美食,一定要刚出蒸笼就吃,馅料正好,绵软极了。”
边说着,边打量着黛珞公主身边的梁尔尔。
“你是?”廖世歆看着梁尔尔,名字呼之欲出似得,“唉?你不是……”她拍了拍脑袋,似乎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我是梁尔尔,拜见廖嫔娘娘。”梁尔尔行礼。
“哦!我想起来了。”廖世歆笑了笑,说,“对!你就是那个梁尔尔。”
“正是。”
“那真是巧了,既然你也在黛珞公主这里,便也有口福了。”廖世歆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食盒,里面是一屉小蒸笼。
“我做了一些蒸饺,汤包。”廖嫔说道,“刚才给贤妃娘娘送了一些,知道公主住在这里,就给公主也送来一些!这个东西啊,特别适合热着吃呢!”她又说道:“我怕凉了,来得急了些。”
“劳烦娘娘费心了。”黛珞说道。
廖世歆摆摆手,看向梁尔尔,笑盈盈的说道:“既然梁小姐也在,那也尝尝我的手艺吧。”
“多谢娘娘。”梁尔尔心中微晃,脸上维持着礼貌笑容。
廖世歆将蒸笼放在了桌上,与黛珞公主和梁尔尔一起坐下。
“尝尝。”她微笑着。
“谢谢娘娘。”黛珞公主神色无虞,夹起来一只汤包,咬了一口,鲜汁流出。
黛珞点着头:“果然好吃。”
“梁小姐,你也尝尝。”
梁尔尔轻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
她本来是找黛珞公主谈条件的,怎么坐在一起吃早饭了?
汤包的味道其实也就一般,也没有觉得哪里好吃了,梁尔尔矜持笑了笑,说:“娘娘厨艺高超。”
“是吗?”
“是的。”
“黛珞公主,你觉得呢?”廖世歆看向黛珞。
黛珞公主直截了当,说:“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廖世歆更热情了几分,又说道,“以后,你若想吃,就来我宫里,我做给你。”
黛珞笑了笑,客气地说道:“我听闻,娘娘为人平易温柔,厨艺精湛,特别是点心,如今看来,果然传说不假。”
“是他们谬传的。”廖世歆摆摆手,笑道,“深宫寂寞,我也只是找些事情打发一些。”
说着,微笑着两人继续吃饭。
吃得心不在焉。
梁尔尔与黛珞公主都还惦记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尽管都撑着笑脸,但是心中难得一致,都想着让廖世歆赶紧离开。
可是……
廖嫔娘娘不知怎么的了,话匣子打开了,竟然不走了。
“这宫里啊……”她叹口气,说了半个时辰了,还在继续说,“听风轩是最好的,特别是下雨下雪的时候,公主真应该去看看。”
“是吗?”
“夏天雨季,听风轩外,荷绿翻涌,偶见红莲。”她说着,微微眯起眼来,回忆着,享受似得,说,“那景色,当真是美不胜收。”
“可是现在还是冬天呢。”黛珞公主道。
“冬天也有美景呢。”廖世歆说:“前几日大雪,我在听风轩,天地白白茫茫,雪音簌簌,也别有一番风味。”
“是吗?”
“是啊!”廖世歆说,“难道我大早上的,是来骗公主的啊?”
“娘娘说笑了。”黛珞公主客客气气应着。
“除了听风轩,还有一个地方的景色……”
廖世歆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心道,前世的时候,廖世歆有这么话稠吗?
从听风轩说道畅音阁,从畅音阁说道天华殿……
梁尔尔耐着性子,听着,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廖世歆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也不是这么口若悬河的人……
还有刚才的早饭,是不是送的有些太巧合了?就好像紧赶着来阻止她似得。
“还有这飞羽宫,算是后宫的禁地,公主可不要前去……”
“娘娘!”梁尔尔倏然站起身来。
廖世歆被她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抱歉,我有事与黛珞公主说。”梁尔尔说着,看向黛珞公主。
“你们有事情说啊?”廖世歆站起身来,说道,“瞧我,一说起来,竟然没了头。”
“好了,你们聊吧,我就先告辞了。”她说完,冲着自己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
那宫女沉沉地低着头,将碗筷收拾好。
主仆两人,这才算是走了。
梁尔尔直直看向黛珞公主。
“蔓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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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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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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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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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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