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郑宓醒过神来,又无奈得紧,羞什么呢,她们间还什么都没有过。明苏于床帏之事很是克制,至今仍无逾矩之处。
可郑宓真喜欢看到明苏这般目光清亮,略带着年少羞意的模样。
过得片刻,有大臣寻来。
天下不会因太上皇驾崩便太平了,每日送入京中的奏疏一本未少。
皇帝与大臣们都在上华宫,奏疏自然也送到上华宫来了。
昨日中书令向明苏请示过,特辟了几处殿宇出来用以处置政务,明苏此时待的偏殿便是其中一处。
郑宓见她这不得闲,便要离去,明苏拉住她的手,道:“不忙走,后头暖阁空着,我令人烧了暖炉,你去歇一歇。”
她们昨夜都未得好眠,眼下刚过午,正好歇个午觉。
她安排得如此周到,郑宓倒不好推拒,她道了声好,便入了暖阁。
暖阁里果然点了炭火,榻上的锦被也叫暖炉煨得暖暖的,在这隆冬腊月的午后,这般睡上一觉,极是惬意。
宫娥上前来侍奉郑宓除衣脱履,她躺下来,合上眼,能听到前头的谈话声,不怎么真切,只偶尔细细微微地传来一两声明苏的话语声。
丝丝缕缕的,不止不吵,还十分令人心安。
郑宓唇角弯起,她多日辗转,难以入眠,却在此时不知不觉地陷入熟睡。
明苏在外头与众臣议了一下午的事,直到那一叠厚厚的奏疏全处置完,外头天也黑了。
明苏累得脊背酸疼,脑子也有些混沌,却丝毫不觉得辛苦。
她宁可在此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议上三日三夜的事,也不愿去灵前多待片刻。
她与先帝,早已是连面上的一丝太平都难以维系的处境,即便是如今他在人世的最后一程,明苏也倦于去送。
陛下这一整日除却早上来时在灵前敬了柱香外便再未踏足过灵堂,那几位得用的重臣多少能猜出些她的心思,也都不敢劝什么,议完了事,便都退下了。
待他们一走,明苏立即便走去了暖阁。
暖阁里是空的,榻上的锦被重新叠好了,暖炉里的炭火也息了。
也是,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阿宓自然是早走了。明苏站在门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找什么呢?”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明苏眼睛一亮,倏然转头,就看到郑宓不知何时来的,提着食盒站在她身后。
那一瞬间,明苏心中油然而生出一阵欢喜,她望着郑宓舒展了眉目。
而她这一笑落入郑宓眼中真有些冰雪消融后春暖花开的意味。
没了太上皇,朝中宫中竟反倒平静下来,除了头两日措手不及,治丧时忙乱了些,后面便稳妥了,不过是将议政之所自皇城暂迁到了上华宫。
几位重臣也不必去衙署上衙了,也都留在上华宫,每日早午晚地在灵前跪上一会儿,余下时候则与平时无二,都按部就班地处理政务。
明苏不爱往灵前停留,每日只去两回,点了香便走,多留一瞬都不情愿。
大臣们口中不敢说,心里想的却是前朝时平帝无嗣,驾崩之后,大臣们自旁支择嗣迎立新君,新君在平帝灵前便不恭敬,每日也只去两回,点了香就走,片刻不多留。
陛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与那新君如出一辙。
明苏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知道史官会怎么记,起居郎每日执纸笔就在她身后跟着,可她就是不愿理会。
很快便过了除夕,又过了上元,先帝落了葬,宫中挂得到处都是的白布便都拆了下来。
明苏搬回了宫里,平日见那或恢弘大气,或金碧辉煌的九重宫阙,都是看惯了的,不觉得如何,眼下再见,当真是亲切。
一回到宫中,她没去自己的垂拱殿,反而来了郑宓这里。
来了也不做什么,只是在殿中转悠了一圈,一面转一面看,确定走了大半月,此处一点都未变,她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坐到榻上,颇有些恼恨地说:“自今往后,我绝不再踏足上华宫一步。”
郑宓正在屏风后更衣,今日送先帝梓宫入皇陵,穿的是最为隆重的朝服、朝冠,脱起来颇有些繁琐,原本当是有宫人帮她的,只是明苏跟进来了,郑宓只得让宫人候在殿外,自己来。
听她这么一说,郑宓解扣的动作一顿,只当明苏仍是心结未消,才如此忌讳太上皇生前居住的上华宫。
她隔着缎面的屏风抬眼望,却连外头的轮廓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明苏却走近了。
“你在做什么?”她倒没进来,站在外头问道。
她一走近,倒是能看到轮廓了,郑宓看到她隔着一扇薄薄的屏风站着,身子微微地朝这边倾,似是凝神等她开口。
里头能瞧见外边的轮廓,外边自然也能瞧见里头的。
郑宓脸一红,开口却仍是镇定的语气:“我在更衣,陛下且稍候。”
明苏顿时“哦”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郑宓看到外头人影一慌,明苏迅速地走开了。
“我在外边等你。”她一下子跑得老远,跑到门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郑宓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好笑,她接着解扣,谁知领口那颗盘扣紧得很,竟怎么都解不开来,任凭她如何用力,如何使巧劲,那盘扣皆纹丝不动。
郑宓无法,只得唤:“明苏。”
明苏立即有回应:“我在。”
郑宓抿了抿唇,为难道:“我、我解不开扣子了。”
“啊。”明苏短促地发出一声,而后脚步声便近了,她走到方才站的那个位置,隔着屏风道,“我来看看?”
总不能让明苏替她去唤云桑来,那更古怪。郑宓只得道:“嗯。”
得了她准许,明苏方进来。
她先是飞快地抬头望了眼郑宓,见她衣袍齐整,目光便不那么拘谨了,还有了笑意:“是哪颗?”
郑宓指了指领口,皱眉道:“必是尚衣司的女工出了岔子做小了,怎么都解不开。”ωωω.χΙυΜЬ.Cǒm
“我看看。”明苏道,说着便走近了,抬手微微提起衣领,郑宓仰头,露出修长的颈,好让她动作方便些。
确实小了,明苏抬起双手,用力地剥,却没剥动。
这是如何扣上的?明苏纳闷地想道。
若实在解不开,只好剪了,退回尚衣司令重新缝枚扣子来,她又想道。
正要开口将这想法说出来,明苏一抬眼,便看到郑宓仰着的颈,如光洁的凝脂一般,白皙剔透,无一丝瑕疵,玉脂一般的肌肤下细细的淡青筋脉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她身上还有十分轻柔的香气,香气轻浅温柔却不单薄,犹如与生俱来一般,盈盈地缭绕着,在这一瞬间,仿佛将明苏勾了魂。
不知是角度对了,还是怎么,方才还紧得解不开的盘扣突然在指尖一滑,解开了。
郑宓察觉,问了句:“好了?”便要低头看,明苏却突然凑近,干涩柔软的唇贴到了她的颈上。
触上那一瞬,郑宓垂在两侧的手倏然间手指蜷起,明苏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肌肤上,使得郑宓无措地呆立,片刻,又纵容地闭上了眼。
明苏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只觉阿宓是她的,她要亲近她。
她的身子,她的气息顷刻间满是诱惑,诱惑着明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吻着她颈上细腻的肌肤,隐约间又觉不够,本能地探出舌尖。
舌尖湿润,使得郑宓呼吸微重,将手抵在了明苏的肩上,却未用劲推开她,倒好似欲拒还迎。
明苏在她颈上吻了一阵,吻到她的下巴,她的唇,二人气息交融,本该让明苏心满意足才是,可今日不知怎么,她却越来越不满足,浑身都难受得厉害,心头像是缺了一块,她急于要郑宓替她补上,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她紧紧抱住郑宓,眼眸湿润,难受得快哭出来了。
郑宓也让她撩拨得好生难受,偏生这人不知怎么,总是这样不上不下地停下,次数多了,郑宓再好的性子都有些恼了,她轻轻地拍了明苏的肩。
明苏本就难受,这下更委屈了,抿着唇,唤了声:“阿宓。”
沮丧得像只雨里被打湿了翅膀的乳燕,蔫头蔫脑的。
“你真是……”郑宓伏在她的肩上,开了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经得再多,郑宓骨子里仍是名门闺训教养出来的大家小姐,要她开口问床笫之事实在太为难她了。
最终,明苏蔫蔫地跑了,晚膳都未一起用。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事在传言里仿佛十分舒坦,否则为何总有人沉迷于此,那些史书上荒淫无度的帝王们又是图什么?
可分明是极好的事,怎么到她这里竟就如此难熬。
明苏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到了夜里,还是不愿自己一人独眠,最终又恹恹地潜入郑宓殿中。
郑宓也还醒着。
“阿宓。”明苏摸黑进来,在床边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
郑宓纵然心中有气,也无法这般冷落她,她掀开被角,让明苏上来。
明苏松了口气,躺到她身边,一丝也不敢乱动。
可过了会儿,见郑宓背对着她,明苏又不习惯了,她忍了忍,还是凑过去,想要抱她。
“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的。”郑宓低声道。
太上皇驾崩后,明苏便下诏停朝,一切从简。大半个月过去,明日开朝,必是肃穆,得养足精神方好应对。
话已至此,明苏只得合眼。
过了不知多久,等明苏睡着了,郑宓方转过身。
床头亮着一盏灯,灯花微微跃动,明苏的面庞时明时暗。
郑宓倒不是急于要同明苏有肌肤之亲,只是此事不成,又总不踏实。
难道是明苏心中仍有顾忌?
是还怨她当年将她丢在客舍?是怨她还魂之后没有相认?还是别的什么?
郑宓细细地想,又觉不对,明苏心中若有怨,怎会如眼下这般亲密无间地待她,何况这些事,她们都早已说开了。
郑宓想了半日都想不通,见明苏竟睡得极香甜,气不过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明苏透不过气来了,含糊地呜了一声,张嘴呼吸,郑宓恐吵醒了她,忙松了手。
鼻子通了气,睡梦中的明苏呼吸又均匀下来。
郑宓感觉到一种又生气又无奈地进退不得,最后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心软下来,没办法地笑了笑。
她替明苏压了压被角,合上眼,正要睡,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睁开眼,望着微弱烛火映照下睡得毫无防备的明苏,不由地牵起唇角。
莫非明苏是不会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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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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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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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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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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