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聿把豆豆送了回去,梁桢那会儿刚打开电脑准备画图,见钟聿突然带着豆豆回来都有些惊讶。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聿耸耸肩:"老爷子赶人!"
梁桢听完心里跳了下,"是不是"可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豆豆还在旁边,有些话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怕豆豆敏感心里会有疙瘩阴影,于是把沈阿姨叫了出来。
沈阿姨刚好要下楼扔垃圾,就把豆豆也一起捎上了。
客厅只剩下梁桢和钟聿两个人。
梁桢皱着眉问:"是不是豆豆惹你爸不高兴了?"
钟聿:"没有,小子很有礼貌,讲话也有分寸。"
梁桢:"那怎么还被赶出来?或者说你爸心里还是很排斥豆豆?"
"怎么可能,他要排斥压根就不会要求见他。"钟聿将手里的保温杯搁桌上,转过身来拍了下梁桢的肩,"放心吧,老爷子的脾气我太了解了。死鸭子上架嘴硬,他纯粹就是欠得慌!"
梁桢被他说得无语,"有人像你这么说自己亲生父亲的么?"m.χIùmЬ.CǒM
"真的,你信我,他就是嘴硬,口是心非,但我可以断定。不出三天他肯定给我打电话变着法子要看孙子!"
""
梁桢真是无法理解这里面的逻辑,但说实话,即便老爷子真看不上豆豆,她也并不会觉得有多意外,甚至还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人之前都没见过,冷不丁见一面哪来感情。
加之他又看不上自己这个媳妇。连带孩子一起讨厌也很正常。
梁桢昨晚都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说服自己不用太计较这些事,反正豆豆只是缺爸爸,又无所谓缺不缺爷爷。
她这么想,自然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一个上午钟寿成都没个好脸色,看不惯护工,看不惯保姆,连带着看不惯蒋玉茭,过来探病的几个下属都跟着一起遭殃了,被逮着工作上的纰漏数落了好一通,最后都灰溜溜地回去。
蒋玉茭送客,刻意一直送到电梯门口。
"实在不好意思啊,可能是这两天在医院憋坏了,心情不大好。"
这几个下属都是跟了钟寿成快二十年的老人了,知道他的脾气。
"没事,能理解,更何况也确实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漂亮话说得肯定漂亮,但谁都看得出来老爷子这是心里不舒服故意找人撒气。
蒋玉茭把人送走,没立即回病房,而是把一直留守在医院的小保姆喊了出来。
"小芸,早晨阿聿来过没?"
"来过了,八点多就来过了。"
"带了个孩子?"
"对,小男孩,还挺可爱的。"
自钟寿成入院以来蒋玉茭每晚都守在医院,也就老爷子病情稳定了,她天亮后才回去了一趟,换衣洗漱,又亲自下厨熬了汤,但九点半左右也到医院了,可是她并没有碰到钟聿,可见他在病房并没呆多长时间。
"阿聿和那孩子在这呆了多久?"
"顶多也就半个钟头吧。"
"就半个钟头?"
"对啊,时间挺短的,没一会儿就走了。"
蒋玉茭就有些奇怪了,照理不应该啊,钟寿成一直想要抱孙子,可钟聿迟迟不愿意结婚,为这事他都不知道在她面前念叨了多少回,特别是最近几年,他连续住了两次院,像是鬼门关上走了两趟,抱孙子的心愿就更迫切了,所以才极力想要撮合钟章两家的婚事。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现成孙子,五岁了,蒋玉茭之前想老爷子不得乐坏么,就今天这种爷孙见面的场景,她一度怀疑钟寿成得乐晕过去,可怎么短短半个小时就放人走了呢。
"老爷不喜欢那个孩子?"
保姆小芸挠了下头,面露难色,"当时我不在里屋。看不到老爷什么样儿,但我好像听到他赶人来着。"
"赶人?"
"对,他好像说了什么心烦,赶紧滚之类的。"
蒋玉茭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孩子惹他生气了?"
"应该没有吧,那孩子看着挺机灵的,长得也好看,太太您是没见着,白白净净,特别漂亮!"
蒋玉茭眼色瞬间一阴,"行了行了,你先去做事吧!"她挥手把保姆支走,自己站在电梯那的空地上徘徊着想了一会儿。
老爷子的情绪有些反常。
按她多年跟他做"夫妻"的经验来看,反常就说明有问题。
蒋玉茭不大放心,给钟盈打了通电话。
"你今天什么时候来医院?"
那边钟盈好像在开会,声音压得有点低,"在忙,等空了再说!"
可蒋玉茭的情绪显然也有些压不住了,"忙忙忙,你成天忙,你说除了忙着捅娄子之外这些年有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
那头钟盈正在跟人谈事情。底下坐的都是下属,会议室里原本就挺安静的,话筒里女人尖锐的声音清清楚楚全都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蒋玉茭很少会突然失控,钟盈都被吼得愣了一会儿,底下十几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她努力忍着情绪,说:"妈,我这边真的有事,等晚点再说行吗?"她准备挂电话,可蒋玉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就来劲了。
"不行,没什么事比你爸更重要,我给你半小时,半小时之内你必须给我到医院,就这样!"
""
钟盈还想再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电话,底下下属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个个闷下头假装各干各的事。
不过那通电话之后钟盈又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开会,跟下属讨论方案,又出去见了个客户,中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才算缓下来。
她驱车往医院赶,蒋玉茭不在,病房里就只有钟寿成和小保姆两个人。
进去的时候钟寿成正在看报纸。
钟盈喊了声"爸",看报纸的人头都不抬,压根不愿意搭理。
自"起诉离婚"新闻曝光之后老爷子就没跟钟盈说过话。
病房里的气氛特别尴尬,小保姆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知道父女俩一向不怎么对盘,所以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钟盈在沙发那边站了一会儿,搓了下手指,"爸,您喝水吗?"
钟寿成不吭声。
钟盈倒了杯水过去搁旁边柜子上,老爷子依旧目不斜视,始终盯着报纸,钟聿独自在床边又站了大概几分钟,觉得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什么,于是强撑着笑容又问:"要不给您削个水果吧。"
刚好旁边有几个果篮,她挑了只拆开,从里面拿了只苹果去洗了,又在病房里转来转去找到了刀和果盘,苹果削好切成薄片,一片片排在盘子里,还拿牙签都插着,举着盘子柔声说:"爸,您吃水果。"
盘子几乎都要凑到老爷子面前,但老爷子还是看都不看,最后索性连身子都转了过去。
钟盈咬了下腮帮,她脾气不大好,耐心也不行,自觉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经算仁至义尽,再装下去就有些没意思了。
"爸,您是不是不想见我?"
背对着她的钟寿成依旧没吭声。
钟盈哼笑,自问自答,"我知道我跟唐曜森闹离婚的事让您失望了,您肯定还在气头上,不想见我也正常,所以这两天我也识趣不到您跟前晃,但我妈觉得我这样显得不孝顺,所以一个个电话催我过来,可她大概不知道我来了您心里恐怕更不顺,所以要不您就给个痛快话吧,您要实在不想见我,我现在就走,也省得在这碍您眼了不是?"
钟盈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但钟寿成只顾着翻看报纸,好像就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钟盈自顾自地笑了笑。
"成吧,我也懂您意思了,那我先走了,您自己保重!"
她拎了包扭头出了病房,刚好碰到回来的小保姆。
"小姐,您这就走了啊?"
钟盈嗯了一声,埋着头很快就进了电梯。
小保姆看脸色不对劲,越想越不放心,赶紧摸了手机给蒋玉茭打电话,蒋玉茭正带着晚饭和汤从家里赶来的路上,听了小保姆的话气得浑身发凉,靠在后座的皮椅上,看着窗外车来车往。
钟聿在公司忙了一上午,下午又去了趟银河,周会开到下午四点多。
银河离医院不远,钟聿开车过去,到那差不多五点多了,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老爷子在里面冲蒋玉茭发火。
"她多大人了。以为还是十七八岁可以做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
"一女的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成天在外面跟人喝酒应酬谈生意,我钟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我钟寿成还没到要靠女人来撑的地步?"
"而且她都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再过两年也四十了吧,孩子不生也不好好过日子,是,孩子她是生不出。为什么生不出?早些年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去打了两个,两条命啊,报应懂不懂?都是报应!"
听着老爷子口气越来越激动,连带着咳嗽声,怕他再继续骂下去又一个气顶不上来,于是钟聿敲门进去。
"爸,干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这嗓子!"
他冲过去替老头儿顺了两口气。转身看蒋玉茭,蒋玉茭面容惨淡,眼圈甚至有些微红,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见钟聿来了她才开口,"你爸还在生你姐的气,你姐这回做得确实有失分寸,可你爸这还病着呢,医生说情绪不能太激动了,我是怕他又被气出个好歹来,要不你帮着一起劝劝?"
蒋玉茭说着说着眼圈好像更红了,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似的。
钟聿一屁股坐到床边上,"行了多大点事。"说完他转向蒋玉茭,"茭姨,要不你去楼下转转吧,我陪我爸在这坐一会儿。"
蒋玉茭也没再多言,拿纸巾拭了下眼睛,"那行,你陪着劝劝吧,我先出去!"
蒋玉茭识趣地拿了包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个人。
钟聿翘着二郎腿坐床边。"行了消消气吧,再把自己气坏了也不值当。"
钟寿成瞄他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是,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您要骂要打随便,只烦请您别动不动就生气了,咱先保命要紧。"钟聿这话听着怪怪的。但理确是这个理。
钟寿成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对有些事领悟得就更加深刻了。
他突然叹口气,往后靠了靠,到这把年纪,谁不想在家下下棋钓钓鱼,最好儿孙满堂享受天伦?可也得有这个命。
钟寿成下午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求仁得仁太难了,这世上很多事都没办法圆满,既然走到这一步,逼自己换个思路想想,或许能有另一种收获。
他转过去看着坐旁边的钟聿,突然问:"你确定那孩子是你亲生的?"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钟聿眉角一皱,反问:"爸,您这什么意思?"
钟寿成:"字面意思,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钟聿:"那必须是我儿子啊!"
钟寿成:"你怎么证明,之前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
钟聿:"没这个必要吧?"
钟寿成:"怎么没这个必要?"
钟聿:""
钟寿成:"你脑子是泥糊的吗?莫名其妙突然蹦出来一个五岁大的儿子要认你当爹,你就从来不怀疑?好,就算你相信她不会骗你,但毕竟这么大的事,关系到钟家的血脉,一点含糊都不能有,所以这个鉴定必须要做,而且得马上!"
钟聿:"爸!!!"
钟寿成脸色一沉,"事情到这一步,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而且有些事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我只提醒你一句,那丫头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
五年前就能榜上唐曜森,之后又跟钟聿牵扯不清,姑且相信孩子真是钟家的,可这么多年她竟然一声不吭,瞒住所有人独自把孩子养到这么大,转个身又能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让钟聿娶了她,若说她心思单纯,估计说出去也没人信。
但事情到这一步,老爷子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
"就明天吧,我会找人安排机构,先把孩子的身份确定下来,后面的事我们再一步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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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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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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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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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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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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