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曜森是过来见个朋友的,原本约了六点半,但因为公司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此时他站在餐厅门口,旁边是殷勤又小心翼翼的服务员。
突然就有些不想进去了。
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
"抱歉,临时有个会,不过去了,改天当面赔罪。"
电话挂断,他把手机收起来,可能是真的不大舒服,步子竟然呛了下。小服务员又赶紧扶了一把。
"先生,您是不是生病了?"
唐曜森低头看了眼扶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无名指上一枚铂金钻戒,钻石不大,但也挺精致。
"你结婚了?"
小服务员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微红。点了点头,"是啊,上个月刚回老家结的。"
不知为何,唐曜森竟然笑了笑。
回去是孙叔开车,钟聿带着梁桢和豆豆坐在后座,喝得八分醉的梁桢瞬间变成话唠。一路上逼得得逼得得弄得钟聿想把她一掌拍晕。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孙叔过来开了车门,钟聿先下车,再钻进去扶梁桢,梁桢东倒西歪地下来。
"到家了吗?好像到了,可是怎么这么快啊唔,我还不想回去"
她不倒翁似地开始车子旁边乱转,钟聿钻进车里拿了她的包出来,想将人拽住,可她倒来倒去就是不让他碰,最后手突然指了指天空,"呀,好多星星啊!"
钟聿:""
"你看,是不是好多星星?"梁桢反拉住钟聿。
钟聿绝望看了下天空,"是是是,好多星星!"
梁桢:"你干嘛拉我?"
钟聿:"挺晚了,你不上楼?"
梁桢:"不想上楼,我要上山。"
钟聿:"???"
"走啦,我们去山上看星星好不好?我们芦家坪的星星特别漂亮,我都没带你去看过。"梁桢一边说一边过去拉钟聿。
钟聿当然不会去啊,陪她上哪发疯呢,可是又不好推她,就她这烂醉如泥的样子,一推就得倒,梁桢颠来倒去,手脱掉了,站不稳,干脆两条胳膊抬起来挂在钟聿脖子上。
"你为什么不跟我去啊?"
""
"去吧,真的很漂亮的,真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酥又娇,身子也软绵绵地挂在钟聿身上,钟聿掐住她的腰想把人扶稳,可她像泥鳅一样晃来晃去。
最后干脆脸一扬,脚一跺。
"我亲你一口,你陪我去看好不好?"话音刚落脚尖就踮了起来,勾着钟聿口勿在他嘴上。
钟聿脑子里"轰"的一声,没来得及把人拉开,她倒好,还不满意。
当时孙叔还在边上,可怜他都快半旬年纪了,还要看这种东西,哎哟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恨地上没有洞,不然他铁定钻进去。
旁边豆豆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钟聿被弄得气急攻心,好不容易把住梁桢的腰,她痴痴笑着还要往他身上挂,"走啦,去山上看星星"眸底春光,醉人漂亮。
然而这里实在不是好地方。
钟聿一把把梁桢扛到肩上,转身往楼里走。
"豆豆,跟上!"
孙叔僵坐在那,听着梁桢的醉言醉语和钟聿的咒骂声渐渐消失在楼道中,阿弥陀佛,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准备离开,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夜空辽阔,一片漆黑,哪里来星星?
梁桢住的小区比较老。没有电梯。
五楼,钟聿一路把她扛了上去,进门后一把把人扔到沙发上。
梁桢已经醉了七八成,这会儿被他扛着颠了一路,胃里开始泛酸,就在钟聿撑着后腰想喘口气的功夫,梁桢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太难受了。
她皱着眉头,拿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钟聿见势不对劲。
"你是不是要吐?"
""
"你要吐对不对?等等,等等!!!"
他快步过去捧了垃圾桶搁到沙发前面,"来。吐这里面!"扶着梁桢弯腰下去,就差把她头直接往垃圾桶里摁了。
梁桢被她弄得更加不舒服,挣着把人推开,一屁股又坐回沙发上,捂住嘴巴干呕。
钟聿都急死了。
"你敢吐外面试试!"
她不搭理,就坐那干呕,呕了起码有半分钟,什么都没吐出来,自个儿敲着心口摇头:"不"
钟聿:"什么不?"
梁桢:"我不吐。"
钟聿:"???"
梁桢:"那个酒太贵了我不吐不吐,坚决不吐"她坐那自言自语,边说还边拿手顺着自己的心口,顺了大概有半分钟,脸色好了很多。
钟聿在旁边也不敢轻举妄动,见她状态似乎缓过来了,问:"好点了?"
她点头,冲他笑了笑,还比了个ok的手势。
"压下去了,不吐!"
""
钟聿彻底拜服。
"行行行,姑奶奶,你坐这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钟聿扔了之前帮她背的双肩包,又叮嘱豆豆,"好看你妈妈。"
豆豆乖乖"噢"了一声。
钟聿这才去了厨房,可是水刚接一半,客厅那边"呕"的一声,他连忙跑出去,可是已经晚了,梁桢吐得地板和茶几上都是,却完美避开的垃圾桶。
客厅里瞬间弥漫着一股酸腥气。
"梁!!!桢!!!"
始作俑者却毫无知觉,吐完抹了下嘴,一头栽下去倒在沙发上。xǐυmь.℃òm
旁边豆豆捏着鼻子,看看梁桢,看看地上,再看看站厨房门口拿了半杯水怒气冲天的钟聿,嘴角抽了下,一副"我很同情你但无能为力"的样子,摇摇头,默默进了对面的卧室,还不忘把门关上。
钟聿独自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狼藉的卧室,如果此时可以配音配场景,绝对是北风呼啸,满地哀嚎。
想骂人,想暴走,还想把始作俑者拉起来暴走一顿,然而都只能是想想。
地上和桌上那摊玩意儿的味道越发浓郁地散出来,嗖腥还似乎带着一股热气。
钟聿真相调头一走了之,可又不能真把她扔那不管,最后使劲搓了下脸,放下水杯走过去
可怜钟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沦落到要来这里收拾烂摊子。
他扯了条领带绑住自己的鼻子。
先用扫把扫,再用拖把拖,拖完觉得还是不干净,干脆装了盆水一下全都浇在地板上,又去阳台找了个刷鞋的刷子,蹲那使劲刷,刷了起码有小半个钟头,地上和茶几上都干净了,但味道还没散光。
钟聿去开了窗户通气,还是觉得味儿难闻。又去拿了香水出来沿着沙发一周使劲喷。
弄完已经快十点了,总算消停。
钟聿去换了身衣服,把脱下来的长裤衬衣连同刚才用过的拖把扫帚全部扔到了外面楼道上。
嘘总算干净了!
他一屁股坐到钢琴凳上,缓了口气,抬头见卧室房门后面探出来一颗小脑袋。
豆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钟聿双手撑着膝盖,与之对视数秒钟。
梁桢吐完就睡着了。一动不动,豆豆知道她是没指望了,想了想,慢慢从屋里蹭出来,走到钟聿面前。
爷俩大眼瞪小眼,瞪了大概有小半分钟。
钟聿问:"怎么了?"
小东西抿了下嘴唇。"豆豆要嗯嗯。"
钟聿:"???"
豆豆又重复了一遍:"嗯嗯!"
钟聿:"蛤?"
豆豆:"我要嗯嗯,你带我去嗯嗯!"
钟聿一脸懵懂,但他知道这是孩子的奶音,叠词,依稀记得梁桢之前跟他解释过,可他听不懂啊。
钟聿:"嗯嗯是什么意思?"
豆豆:"就是嗯嗯!"
钟聿:"能说白话么?"
豆豆:"什么叫白话?"
钟聿:"就是我能理解的那种。"
豆豆:""
变成豆豆一脸懵。
行吧,两个人分明是在鸡同鸭讲。
"你等等,我问个人!"
他摸了手机发了条微信,对方是他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的一个朋友,去年刚生了个儿子,觉得可能他听得懂,很快就有了回信,钟聿看了下,笑出来。
不就是想拉屎么!
他扔了手机又走到豆豆面前,"走,带你去卫生间。"
豆豆却站那一动不动,钟聿回头看了眼,"走啊。你不是说要嗯嗯吗?"
豆豆皱着眉,小嘴抿紧,一脸郁结但双腿并着就是不挪步子。
钟聿有点莫名。
一秒,两秒,三秒
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豆豆!"
"梁豆豆???"
擦
钟聿一把把小人操起来夹在腋下,几步跑去卫生间
那个夜晚的经历在钟聿往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中留下了"浓郁又灿烂"的一笔。简直是富有里程碑意义。
等他弄完豆豆拉屎,扔掉了他的脏裤子,拿水给他浑身冲干净,再带去房间哄睡着,已经又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钟聿累成狗,从卧室出来,一屁股又坐到钢琴椅上,又怒,又累,又气,但抬头看,几步之外的沙发上那个女人正卷着身子,柔顺头发盖住半侧脸,又因为酒精作用,平时有些偏苍白的面颊染了红晕,灯光下皮肤细腻,两腮飞红,倒多了许多娇媚来。
钟聿笑了笑,心里瞬时又变得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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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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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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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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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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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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