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带人到的时候也就傍晚六点多吧,可店堂与包厢居然都已经人满为患。
"要不坐外面吧,外面宽敞,就是有点热。"老板招呼。
梁桢问丁立军:"介不介意?"
丁立军:"我无所谓。"
梁桢:"那帮孩子呢?"
"他们就更不用考虑了,平时在外面都是顶着日头干活,这点热算什么!"
梁桢看了眼蹲在马路边组队玩手游的那几个孩子,真的,也就她高中那会儿的年纪。
"行吧,那我们就坐外面吧,麻烦给我们支个风扇。"
一桌人坐了下来,梁桢点了菜。
小鬼们起哄又要喝啤酒,起初丁立军不答应,梁桢笑:"哪有吃海鲜不带啤酒的,要不来几瓶吧!"
"噢,噢,嫂子发话,丁哥是不是得听?"嘴皮子最活络的那个小黄毛起哄,丁立军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但拍完还是转过身去问老板要了啤酒。
酒和菜都来得很快,小鬼们也都饿坏了,也不客气,直接开吃。
起初梁桢还能跟他们聊几句,知道了他们各自的名字,年龄,家里大概还有什么人。但很快他们就开始围在一起玩游戏了,什么人物排位装备的,梁桢也不懂,于是索性问老板要了只杯子,跟丁立军说:"陪你喝一点吧。"
丁立军还挺讶异,"你能喝?"
梁桢:"少喝一点没关系。"
她往自己杯里倒了点,与丁立军碰了下杯,"今天的事谢了啊,让你瘸着腿还跟我跑了半天,"
"嗨这算什么话。事儿都没办成,还白蹭一顿饭。"
梁桢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接茬,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丁立军:"你慢点儿!"
梁桢:"没事。"
她又往杯子里加满。
丁立军皱眉,"你今天看着不大对劲啊。"
梁桢:"哪儿不对劲?"
丁立军:"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有问题。"
梁桢:"那可能是因为无缘无故被抢了两万块钱吧,损失惨重。"
丁立军:"也是,毕竟你这么抠门,为了一分钱都能跟人拼命。"
梁桢愣了下,"是么,你也这么看我?"
丁立军见她眼神凉冷,立马改口:"开个玩笑。"
"但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嗜钱如命,甚至可以为了钱放弃底线,但钱真的是个好东西,至少不会在你需要它来买命的时候四处求人,毫无尊严!"
梁桢自顾自地笑了声,又将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喝光。
丁立军可以很肯定她今天状态有问题,夺了她的杯子,"别喝了。"
"没事。"
"你没酒量。再喝得醉。"
"醉了不好吗?我有时候真是恨死了自己永远这么清醒!"她说完一手撸过酒杯,往里面倒满。
丁立军不再劝了,"得,今天哥陪你不醉不归!"他往里头招手,"老板,再来半打啤酒!"
时间越晚,酒楼门口的饭桌支得越多,不远处的夜排挡和烧烤摊也都摆了出来,人流源源不断,各种食物的味道和汗味交杂在一起。
盛夏的夜不寂寞。城市的灯火像是永不会灭。
梁桢几瓶啤酒下肚,软着身子趴在桌上,高楼大厦围拢的中间有一小方夜空,居然也能看到几颗星星。
"丁大哥,你想家吗?"
"想什么家?我奶都走了,家里早就已经没人。"
"那你就再成个家啊!"
"你意思是让我讨个媳妇儿?"
"嗯。"
"不讨了你吗?"
梁桢嗤地笑了声,"我这不算,我的意思是,你得找一个能给你生孩子陪你到老并给你一个家的女人。"
丁立军拿手指刮了下头皮,低头用明星矮了一截的声音说:"又不是没找过,但最后还不是跟人跑了嘛!"
梁桢此时虽然已经有些微醺,但还有起码的意识,知道他说的是之前出轨的那个前妻。
她没见过真人,可她知道丁立军藏了张照片,梁桢有次替他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女人高高瘦瘦,皮肤挺白的,长得很漂亮,但面相一看就不是安于现状的女人。
"你们这几年还有联系吗?"
"谁?"
"你前妻。"
丁立军又拿手指刮蹭了一下头皮,"没联系,但知道一些情况。"
因为他和他前妻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尽管平时不联系了,但老家那边的同乡多多少少还会跟他说些对方的境况。
"她过得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跟我离了之后跟那大款过了一阵,还怀过崽,但后来被人老婆知道了,老婆娘家好像有点势力,找人给她收拾了,崽没了,她回老家躲了半年,你说那穷乡僻壤的她也待不住,后来还是回了泞州。"丁立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连灌两口酒。
"今年上半年听人说在天水街见过一女的长得跟她很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天水街那边发廊桑拿房和各种ktv汇集,是泞州有名的红灯区。
梁桢拿杯子跟他碰了碰:"丁大哥,你会找到更好的!"
丁立军哼笑一声,晃了下手里的一次性塑料杯,"我没钱没房,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哪个好女人愿意跟我。"
"冯姐啊。冯姐怎么样?"
冯姐就是梁桢之前给他找的保姆。
丁立军又蹭了下头皮,"就那样吧,饭烧得不错,奶也挺大。"
""
真是三句话又开始不正经,不过梁桢今天没恼没臊,她撑着头看天上的星星。
"我哥之前带你去过芦家坪么?"
芦家坪是梁桢小时候住的地方。
"去过一次,咋了?"
"虽然我很讨厌那个地方,但芦家坪的星星特别漂亮,我出来这么多年,也去过很多地方。但好像再也没看到过比芦家坪更好看的星空。"
梁桢真不是感性的人,大部分时间她都把自己裹得紧绷绷的,今天她能说这些丁立军就知道肯定是酒精的作用。
"城里污染严重,怎么比得上咱们山里。"
"是啊,山里虽然穷,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所以当年我妈走的时候问我,她有什么理由留下来,留在破破烂烂连买根头绳都要走几公里山路的芦家坪,你知道我当时怎么跟她说的吗?我说这里有很漂亮的星星啊。"
梁桢说完将脸蹭在手臂上,眼底映着那一小方星空,眼底有斑斑柔光。
丁立军往外吐口气,"你妈什么时候从芦家坪跑出来的?"
梁桢想了想:"应该是我六岁的时候。"
"这么小?"
"小么?可是我那时候已经有记忆了。"
梁桢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母亲离开时的那一幕场景,时隔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清晰如初。
有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记性能差一点,再差一点,不要记住这些事。
"不想说这个了。"梁桢将脸埋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丁大哥,你认我做你妹妹吧。哪天你娶媳妇儿的时候我就是你娘家人。"
丁立军差点被一口啤酒呛死。
妹妹你妹啊!
"我可没你这么厉害的妹妹,再说我要你这个妹妹有什么用?"
"起码我们以后都不是一个人了啊。"梁桢托着腮帮又坐了起来,"你看啊,你奶奶走了,你现在就一个人,我妈和我哥也走了,我也是一个人,算不算同命相连?"
"错了,你可不是一个人。"
"你是想说我至少还有一个不要脸的父亲?"ωωω.χΙυΜЬ.Cǒm
"就你那老子有还不如没有,我是说你有个宝贝儿子。"
托着腮的梁桢一下咯咯笑出来,"对哦,我还有个儿子,我儿子好不好看?"
丁立军:"长得像你,底子在,肯定好看啊。"
"那你也错了。"梁桢又笑,"他爸爸才好看,所以他应该更像他爸爸多一点。"
丁立军捏着酒杯的手沉了下,接触这么久,她从未主动提起过豆豆父亲的事,这会儿怕是真醉了。
"豆豆的爸爸是谁?"丁立军试探性地问。
梁桢趴在桌上挥了下手,"是个很好的人"
"叫什么名儿?"
"叫叫什么名?"
"对,什么名字?"
"嗯,就是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梁桢朝丁立军勾了勾手指,丁立军立刻把脑袋凑过去,等了两秒钟,名字没听到,只听到梁桢鼻息里均匀的呼吸。
他气得拍了梁桢两下,"喂,丫头。丫头?死丫头!"
一帮小鬼一直闹到九点多,丁立军喝了酒,不能开车,在路边拦了两辆出租把人送走,又回店里结了账,再把已经睡着的梁桢从椅子上架起来。
小区穿条马路就到,但丁立军驾着梁桢还是有些吃力。
"几杯啤酒就倒了,早知道就不该给你酒喝。"
"我腿好没好利索呢,要是留下后遗症你得给我负责。"
"能自个儿走吗,能自己走就自己走,妈的老子这条腿使不上劲。"
丁立军就这么一路逼叨叨地梁桢折腾到了单元楼下,正要进去,身后车位上突然闪了两下车灯。
"梁桢!"
丁立军驾着梁桢转过来,车上下来一人,黑衣黑裤,个头很高,臂弯里还搭了件西装。
丁立军有些不确定,"你喊谁呢?"
唐曜森已经走至跟前,看了眼崴在丁立军肩头的梁桢,"你给她喝酒了?"
"不是你谁啊。喝不喝酒关你什么事?"
唐曜森觉得跟他废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把人给我吧。"
"你有病是吧,她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干嘛要给你?"
丁立军也是一点就爆的主,唐曜森却很冷静,"丁先生对吗?我是梁桢的朋友!"
"你是她朋友?"丁立军看了眼他身后的车,黑色车身隐在夜色中,但车头前面的车标却显眼瞩目,再看这男人的模样,无论是穿戴还是气场都不像一般的市井之辈。
"我怎么不知道我媳妇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
唐曜森不冷不淡。"那恐怕丁先生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嘁,口气挺狂的啊!"丁立军也不打算跟他多纠缠了,驾着梁桢要进楼道,唐曜森自然不允许,上前两步拦住。
"喂,你他妈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啊!"
唐曜森不管丁立军,拍了下梁桢的肩,"醒醒!"
梁桢被丁立军一路颠回来,其实并没有睡死,这会儿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稍微抬了下头,模糊视线里出现一个男人的轮廓,轮廓渐渐清晰。
"唐大哥?"
顾秋池和袁荻准时到了念奴娇,可是等了大半个钟头也没见钟聿现身,不得不拨了电话过去。
起初一直无人接听,打到第三通的时候总算通了。
"喂,你特么死在路上了么?"
"诶呦小秋啊,火气怎么这么大?"
顾秋池愣了下,听出是吴恙的声音,"钟聿呢?"
"你说十五啊"吴恙看了眼包厢另一个角落。手机的主人正窝沙发,右手边坐了个女孩,两人挨得很近。
"十五在忙呢。"
"大晚上忙什么?"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你骗鬼呢吧,真当我听不出你们在什么地方?"
有歌有笑还有女人的声音,一听就是在某个场子消遣,可吴恙也不能直接跟顾秋池说你的未婚夫正在忙着泡妞吧。
"叫他接电话!"顾秋池不爽地说。
"你等等!"
吴恙端着手机过去,钟聿正凑在那女孩耳边说着什么,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喂!"吴恙轻踢了下钟聿的小腿,"顾家老二的电话,要不要接?"
沙发上的男人跟女孩聊得正欢,无辜被打断,脸上的不爽十分明显。
"没空,挂了!"
"不是,你"吴恙刚想说什么,钟聿直接拿过手机掐里,扔到沙发一边。
那头顾秋池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气得一脚直接把面前的桌子踹反。
袁荻吹了声口哨,将手里的烟掐灭。
"得,你这未婚夫还挺有个性!"
""
泞州二世主都有自己的圈子,平时经常出入的也就固定那几个地方,顾卫东的念奴娇算一个,唐朝也算一个,但念奴娇是夜总会,偏商务一些,虽然也有特殊服务,但总归正规很多,而唐朝就是酒吧,纯泡妞喝酒再干点什么坏事的嗨场,两者之间钟聿一直更偏好念奴娇,但今天他却主动把场子约到了唐朝。
"十五今天这是转性了?"捻着烟的曹磊过来跟吴恙聊天,下巴指了指卡座那边跟女孩打得火热的钟聿。
吴恙也是有些摸不着情况。
"挺稀奇的,但今天进门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哪不对劲?"
吴恙回想,平时钟聿虽然也很喜欢扎堆跟他们出来玩,但他很变态,无论在多闹多乱甚至多荤的场子,总是一部手机一根烟或者一杯酒,一个人窝在某个角落里,周身环绕着一圈"生人勿进"的小火苗,女人要过去搭讪基本都是卒,因此圈内曾一度传言钟二少其实喜欢男人,为此吴恙还故意"冷落"了他一阵。
但今天他状态显然有些失控。
吴恙:"从进来就看他四处聊马.蚤,女人更是来者不拒,还真是转性了?"
曹磊:"何止转性,怕是开窍了吧,你看"他又抬下巴指了指卡座,卡座上的钟聿已经勾住女孩的肩,脸上已经明显有了醉意,而女孩正抬头跟他说话,那角度像是随时都会吻到一起。
吴恙嘶了声,突然问:"那女的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曹磊:"眼熟吧。上个月我在念奴娇办生日她也在!"
"噢想起来了,姓陈对吧,好像叫陈佳敏!"吴恙记得那次还加了她的微信,"可这变化也忒大了点吧。"
上次见她还是t恤牛仔马尾辫,当时还跟钟聿说她长得清纯,可现在却是吊带短裙加高跟鞋。
"现在的大学生,钓个凯子整几个钱,谁还不会打扮!"曹磊说完捏着烟就走了,转身又混到了女人堆里。
吴恙无语耸耸肩,回去问公主拿了杯酒,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卡座空了,钟聿和那个女孩一起消失了。
梁国财酗酒,所以梁桢很讨厌酒精,平时也基本不碰,酒量不行。
两瓶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
但也是托酒精的福,她居然安稳睡了一晚,隔天早晨醒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她睁眼呆呆看了两秒天花板,确定是在自己卧室,挣着爬起来,整个后脑勺都胀得疼。
宿醉醒后总会口干。
梁桢下床往外走。门一开,客厅里端端正正坐着两个男人。
她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站在那用宿醉之后快要炸裂的脑袋迅速回忆,昨天下午一帮人陪她去找梁国财,毫无所获之后便约了一起吃海鲜,还喝了酒,自己应该是醉了,印象中说了很多话。
然后?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梁桢的记忆停留在跟丁立军看星星的画面,后面整个断了片。
但眼前场景也实在过于奇幻。
丁立军缩着腿躺在小沙发上睡大觉,呼声震天。唐曜森抱着膀子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前者倒还能解释,梁桢猜测昨晚他应该是送自己回来的,可唐曜森这么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咳"她轻咳一声,先走至沙发前面,"丁立军!"
沙发上的人呼声未断,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椅子上的唐曜森倒先弹了眼皮。
"起来了?"
梁桢一震,转过身。
"唐先生。"
唐曜森眼色动了动,昨晚醉醺醺的时候还知道喊他唐大哥,这会儿一醒又变成了唐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桢问。
唐曜森捏了下眉心,"昨晚过来找你,刚巧碰到他带你回来,喝这么多酒是打算胃都不要了吗?"
"???"
梁桢似乎一下就抓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处,"你意思是你在这坐了一晚上?"
唐曜森又不耐地捏了下鼻梁骨,"从昨晚十点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
梁桢简直震惊,"你干嘛要在这坐一晚啊。"
"还不是不放心!"唐曜森也没说为何不放心,却撑着台面站了起来,大概是久坐的原因,四肢发麻导致身体都有些僵硬。他撑着自己的后腰转了转,"连个冷气都没有,半夜差点热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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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桢真是哭笑不能,"其实你真不必"
"丫头你醒了啊?"身后又传来丁立军的声音,沙发吱嘎吱嘎响,他光着脚踩到地上,抹了下哈喇子,"几点了这都?"
梁桢回答:"快七点了。"
"哦,居然一觉哟,您还在呐?"他起身刚好就看到站对面的唐曜森,"还真没见过您这种厚脸皮的人,昨晚死乞白赖非要跟我上楼,我不走他也不走,还真是"丁立军啧啧挖苦。
梁桢无比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有没有发酒疯,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借着酒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眼前场景就已经够烦人。
"那什么唐先生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她捞了下耳边的短发,转过去面向丁立军,"要不你先走吧,关于梁国财的事,你那边有消息了再通知我。"
这话前后悬殊太明显,丁立军哪会听不出她逐客的话外音。
"成!"他拍了下膝盖,开始往脚上套鞋子,"既然这位先生真是你朋友我也不好在这当灯泡,那你们聊!"
套好鞋的丁立军从沙发上站起来,梁桢将他送至门口。
"昨晚饭钱一共六百四,我先帮你垫了,回头记得把钱还我,这是小票!"
丁立军从裤兜里掏了团纸塞给梁桢,借势又看了眼站在客厅的那个男人,经过一夜耗神,他除了眼底有些青色之外,整个人的状态依旧十分清明。
"行了,走了!"丁立军主动将门带上。
梁桢舒了一口气,却握住门把在那站了一会儿,直至身后唐曜森喊,"梁桢?"
她的手指死死拽了下门把,门把也是随着锁头一起新换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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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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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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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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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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