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并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就好比如今,她知道这事兴许没表面那么简单,但既然专程来想要听戏,便不会因着这么点顾忌便离开。
桃酥先前是来过这里的,一进门便注意到了变化,小声同沈琼介绍道:“他们将大堂腾了一半出来,专门搭了个小戏台。”
“倒也是用心。”沈琼笑了声。
她自己就是做生意的,自然明白,此举与她专程收购美人图异曲同工,都是为了笼络客人罢了。
云姑则是轻声提醒道:“要上台阶了。”
沈琼点点头,扶着她,慢慢地走着。
小厮在前边引着路,将沈琼领到了一处已经空出来的厢房中:“这里就是了,姑娘请。”wWW.ΧìǔΜЬ.CǒΜ
沈琼在厢房之中落了座,凭着上次的记忆,随便点了几个菜。先前华清年看诊之后,嘱咐了许多忌口的东西,如今都得避着才行。
云姑打量着周遭的布置,发现这厢房的位置巧得很,将一侧的窗子推开,便可以看到大堂中搭建的戏台。
像这样好的位置,断然是不会留到最后空出来的。
凭着这一点,云姑愈发确定这厢房是旁人让出来,而非是凑巧捡漏。
只是在这京城之中,谁会如此行事?云姑略一想,脑海里头一个浮现的便是裴明彻,随即皱起眉来。
沈琼倒是懒得去想这些,她撑着腮,同桃酥闲聊着。
等到小厮们开始陆续上菜来的时候,大堂之中也终于传来了动静。先是众人的哄闹声,随着乐声想起,众人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而当那位亮嗓子之后,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彻底静了下来。
沈琼少时其实是看戏而非听戏,大都是看个扮相与演戏的热闹,并未沉下心来品味过唱腔。如今失明之后什么都见不着,只能听音,倒是头一回感悟出来什么叫做“好嗓子”。
也是直到如今,她方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余音绕梁。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单凭这声音,她便能在脑中自行演出一出大戏来。
沈琼原本是想着来凑个热闹,可不知不觉间,却已经彻底沉浸其中,也顾不上吃东西,只凝神听着。
这出戏是一人粉饰两角,铿锵之处仿佛金石之声,而动情之处又端得是柔肠百转。这位春和仿佛是祖师爷给饭碗,这样难的事情,也恍若信手拈来轻松得很。
桃酥原是想要推开窗去看一看的,但却被云姑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示意她不要提此事。桃酥虽不明白为何,但还是按着云姑的意思,并没声张。
等到一曲终了,众人拍案叫绝,赞叹声不绝于耳。
沈琼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也忍不住夸了句:“难怪这么些人慕名而来,的确是担得起。”
云姑给她夹了菜,含笑道:“你若是喜欢,赶明儿咱们再去他们戏班子听。又或者花个大价钱,将人给请到家中来给你唱戏。”
这几日来,沈琼虽没抱怨过,可整日里的确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云姑看在眼里,如今只要能哄得她高兴,哪怕是砸再多银钱也不算什么。
“好呀。”沈琼不会亏待自己,若是喜欢什么,便会想法子得到,横竖她也不缺银钱。
春和歇了片刻后,又唱了一折。
这次并不是按着正经的戏来排演的,乐师也只用了笛子与琴,配上他那声音,便显得格外渺远悠长。
以这唱曲下饭,沈琼难得吃了许多,心情大好。
得月楼花了大价钱专程将人给请了来,但也没唱太久,等春和离开之后,众人又是赞叹又是怅然的。沈琼也放了筷子,起身道:“咱们回去吧。”
才刚出厢房的门,沈琼便听见有人叫了声“沈姑娘”。
她耳力一向很敏锐,随即分辨出来,微微一怔,随后笑道:“竟会在此处遇着恒将军,也是巧了。”
恒伯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注意到沈琼的不对劲来,随即问道:“你的眼怎么了?”
自打上次被沈琼戳穿后,恒伯宁就没再让人留意过她的动向,如今骤然见她这模样,心中顿时一惊。
“不知因何缘故,突然犯了旧疾。”
她这回答轻描淡写的,仿佛不过是什么小病症而已,但恒伯宁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京中的寻常大夫,能治这病吗?”
沈琼自问与恒伯宁没什么交情,虽因着江云晴的事情有过往来,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她原以为恒伯宁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没想到倒像是颇为关心似的。
“将军放心,”沈琼想了想,隐晦地提醒道,“我这病,跟贵府并没什么干系。”
换而言之,她并不觉得这是钱氏在背后动的手脚,恒伯宁自然也不必为此担忧负责。
恒伯宁也是在问出口之后,方才觉着不妥,显得有些太过关切了,如今沈琼先给他找好了理由,他便顺势下了台阶,寒暄了一两句后便告辞了。
沈琼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姑下楼,平地倒没什么,可是下台阶的时候她总是难免紧张。
桃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总觉着这位恒将军的态度透着些古怪,然而这一回头,却恰巧见着裴明彻从一旁的房间出来,目光同她对了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随即踩空了一阶楼梯,倒是被留意到动静的沈琼给扶了一把。
“我这个瞎子还没什么事呢,你好好的,怎么还差点摔了呢?”沈琼笑着调侃了声。
桃酥自是不敢在她面前提裴明彻的,含含糊糊地敷衍了过去。
及至回到家中,沈琼自去睡午觉歇息,桃酥则是将云姑拉到了一旁,同她提起方才在得月楼所见。
“不管是不是他让出的厢房,都不重要。”云姑低声道,“只要他知情识趣地不再在阿娇面前出现,那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桃酥迟疑着,转而又叹了口气,“京城可真是麻烦,还不如回南边去。”
云姑拿定了主意:“如今阿娇病着,自然是没法离开的。若是华太医能将她的病医好,咱们便回去,旁的事情什么都不要管了。”
说完,她又道:“你在家中照顾阿娇,我到那戏班子走一趟。”
云姑是想着,大不了砸些银钱,只要能将春和请来唱戏,哄得沈琼高高兴兴的就够了。然而真到了那戏班子,却碰了壁,哪怕是开再高的价钱,对方都不肯买账。
见此,云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打听起春和何时会出来唱戏。
“这可说不准,”戏班的小厮同她解释道,“如今各个官宦人家都想请公子去府中唱戏,这边能不能见着,就全看运气了。”
面对这种情形,云姑也无计可施,只得暂且先回家去。
沈琼醒后得知此事,倒是不甚在意,同云姑笑道:“若真是将人给请到家中来,日日都听,只怕再好听的也会厌烦。倒不如我闲了的时候过去,能遇着他出场正好,遇不着,听听旁的也一样打发时间。”
及至第二日,华清年上门来给沈琼施针。
虽知道这病绝非是几日功夫就能好的,但真见着毫无起色,他心中却还是多少有些失望。若是先前是因着裴明彻的缘故,他才会来给沈琼看病,如今更多则是因为,他想要试着去治好这从未见过的病症了。
这几次下来,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些,华清年一边收拾着银针,一边同沈琼闲聊了几句。
“我这病,当年可是足足三四个月才好。”沈琼觉察出他的失落,反过来安慰道,“江南那么多名医,还有些不明来路的大夫都开过药,到最后也没谁弄明白,你委实不必介怀。”
华清年哭笑不得,忍不住感慨了句:“沈姑娘,你可真是心大。”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不心大些,日子可怎么过?”沈琼眨了眨眼,正欲在说些什么,桃酥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姑娘,”桃酥为难道,“外边有位老夫人想要见你,说是方公子的母亲。”
上次遇着方清渠之时,华清年已经将这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一听,便知道这位方老夫人上门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知情识趣地很,也生怕自己留下来会闹得沈琼难堪,随即起身告辞。
沈琼先是怔了下,随后摇头笑道:“说什么来什么,不如意事真真是不少……请她进来吧。”,,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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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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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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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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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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