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向前走去,莫特马尔公爵紧随在后,留下瓦罗.维萨里一个人在走廊里。
瓦罗.维萨里想象过很多次,多到他自己也数不清,他想象着若是在宫廷里博得莫大的荣誉与崇高的地位之后,他会站在他的仇敌面前——他会羞辱他,折磨他,就像他对待自己那样夺走他所有的希望,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莫特马尔公爵是见过他的,他也见过公爵,但他记得公爵,就像是有一柄尖锐的刀子刻在他脑子里似的,可公爵呢?莫特马尔公爵根本不记得他,他甚至没有一点印象——对这位尊贵的人来说,他就像是一枚盛装着珍贵宝石的简陋木匣,为了取走宝石,一只木匣被毁掉,被丢弃难道不是最司空见惯的事情吗?他又有什么资格被对方记住呢?
而他之前的幻想……也终将只会是幻想罢了……
瓦罗.维萨里就这么站在走廊里,经过的仆役无不向他投去好奇的视线,他却只是站着,沉默着,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发出了一阵低沉绝望的笑声。
————
“瓦罗.维萨里来找我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国王说:“让他进来吧。”
邦唐俯身听命,他将瓦罗.维萨里带到了国王的面前,维萨里看上去形态如常,但国王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遭受了不少折磨:“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我来见您,是因为您之前命令我配置的药水已经完成了。”维萨里说。
“成本如何?”
“一升两个埃居,”不等国王继续询问,维萨里就继续说道:“可以净化五十蒲式耳的水。”
“不少了。”国王轻轻颌首,对于流民与凡尔赛的原住民,以及巴黎的移民们来说,除了食物之外最重要的还有水,凡尔赛没有像样的水源,路易正计划从卢瓦尔河引来水流,同时将沼泽开挖成池塘和水库,但现在凡尔赛的平民们只能从沼泽里取水,里面满是寄生虫和病菌,但又不得不为,所以在疫病爆发之前,净化水源就成了重要且紧急的事情之一,这件事情能够这样快地得到结果让路易感到满意,他让邦唐取了一百个金路易交给维萨里,算是对他的奖赏。ωωω.χΙυΜЬ.Cǒm
瓦罗.维萨里向国王鞠躬表示感谢,但没有立即离开。
“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路易问。
“之前在您身边的是莫特马尔公爵吗?”
“是的。”
“他完全想不起来我了。”巫师喃喃道:“对于您们这样的人来说,如我这样的小人物是否都是无需一顾的呢?”
国王想了想:“哦,确切点来说,”他说:“应该这么说,任何一个对我们毫无价值的人。”
瓦罗.维萨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注视着这个年少的统治者,然后他就明白了,也许对国王来说,他是有价值的,但没能到能够让一个国王愿意虚言抚慰的地步,在国王心中的重要性也远低于莫特马尔公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想要告退,以逃开这个令他倍感羞耻的答案时,国王举起手,示意他留下。
“维萨里先生,”路易说:“我知道你想要指责我什么,但你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什么?”
“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路易微笑着说,“那时候你甚至不能为你的妻儿找到一块足够果腹的面包,万幸,你看到了玛利,看到你曾经的学生,于是你就忍耐着耻辱,向她寻求帮助,你是知道我是谁的,但你并没有愿意为我效力的意思。”
“那是因为您并不满意我的缘故啊。”维萨里争辩道。
“那么我为什么又雇佣了你呢?”路易尖锐地指出:“难道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区别吗?别告诉我你展现给我的东西是在不见天日的监牢里学到的。”
“你只是不愿意为一个非巫师效力,”路易快速地继续说道,并没有给维萨里留下插话的机会:“我身边不是没有巫师,”他说:“我也知道里世界和表世纪,对于你们,我也有所了解,而我最先懂得的,就是你们的傲慢。嗯?”国王轻蔑地笑了一声:“对,你们自以为高于凡人,即便我是你的国王,但在你的心中,我依然不如你,因为你们有着超凡的力量而我没有,所以你宁愿向一个小女巫摇尾乞怜,也不愿意向一个能够生杀予夺的凡人屈膝弯腰——虽然你也只是一个被驱逐出里世界,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可怜虫罢了。”
“我没有!我是,我们是自己离开的!”维萨里无法按捺地大声喊道。
国王没有说话,但沉默有时候能够代表许多东西,巫师站在那儿,眼神逐渐变得呆滞,国王刺中了他的心,是的,正如路易所说,他仍然怀着一丝就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傲慢,他是巫师而公爵或是国王不是。但这没用,他的才能与天赋并不能让他获得财富,尊重和地位,里世界不能,表世界也不能,他曾踌躇满志,但两个世界给予他的都只是一次次无情的鞭笞。
他该看清现实了。
“你们为什么会离开里世界?”国王问。
维萨里痛苦地咬住了嘴唇,他知道,正如国王所说,他们只能看见对他们有价值的东西,而他对国王的价值,除了巫术与医药方面,就只有里世界——里世界的人们虽然需要表世界,但又警惕与防备着表世界,毕竟表世界要比里世界更巨大,更繁荣,也更危险——巫师、精怪与黑暗生物的力量固然能够让他们超越凡人,但凡人的数量足以弥补这个缺点,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凡人们所发明出来的机械与火药更是进一步地让命运的天平无限制地向着凡人那里倾斜,现在就算是里世界最狂妄的蠢货,也不会认为里、表世界的障壁打开后,被侵吞的会是表世界而不是里世界。
这一点从里世界的贵人们正在不断地谋求表世界的权力与财富就可见一斑。
而表世界的人们对里世界的一无所知就是他们最好的筹码。
也许有些人会不太明白瓦罗.维萨里直到现在还会顽固地坚守着里世界的秘密,但路易倒是能猜到一点——毕竟这是他唯一一点能够依仗的东西了。
但他必须给国王一个答案,因为——巫术国王有更信任的小女巫玛利,而且随着他权威日盛,也会有更多的巫师愿意为他效力,就像是他的仇敌——至于医药,国王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学者,而只要有国王的支持,他们未必不能做到维萨里能够做到的事情。
国王甚至丝毫不曾掩饰他对莫特马尔公爵的偏爱,其中缘由维萨里也略知一二,公爵的机敏与英勇让国王盛赞他有着一个军团的价值,那么维萨里呢?他的价值什么时候才能超越公爵?
几乎不可能,但他也知道,若是被国王厌弃,那才是落入了真正的深渊,而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打救他了。
“我……”
他说。
“我们正是为了躲避曼奇尼家族的追索而离开里世界的……陛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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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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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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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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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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