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正偏过头,诧异地盯着向东海惊怔了三秒才淡淡应了声。
他的反应只是惊讶诧异,没有一丝一毫怜惜,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就像从树上飘落的黄叶,落到地上都没有声响。
“这里没人,就在这里说吧。”向东海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望着淡定自若的沈正,然后把自行车扎起来,一边从口袋里掏烟一边低声继续道:“她是前天晚上死的,厂里的说法是,她得了罕见病突然发病不治身亡...不过,咱们厂有和栾家住同一片的人,也有亲戚住在那一片的,在栾丹死的第二天早上就有风声传到了厂里...”
向东海的声音戛然而止,眸色沉沉地盯着沈正,不知道是天暗了看不清楚,还是他脸上原本就没有任何的情绪,由始至终整个人平静得像一汪死水,向东海吸了口烟又吐出一口烟圈。
“大家都说,她是...因为宫外孕导致的大出血不治身亡的...”
沈正终于有所反应了,也不过就是点了下头来回应向海东。
他和向东海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一辆自行车的距离,他是个聪明人哪里觉察不出向东海意味深长的眼神所传递出来的意思。
“向队长,您要是相信我,那我就说,不管栾丹是怎么死的,都和我沈正没有一点关系。”
向东海仍旧紧盯着沈正,连着吸了两口烟,吐出一大口烟圈,顺便也微不可及地吁了口气,“我当然信你!再说了,我火急火燎赶过来也不是为了向你求证什么...下午下班后人事科张科长亲自给我说,明天要把你调到搅拌车间筛沙子...”
向东海和沈正虽没有很深的交情,但俩人也不是泛泛之交,打从沈正进水泥厂那天起他就留意到这个鹤立鸡群的青年了,后来听说了他的身世,对他生出了些许的佩服,两年半前沈正调到运输队,是他手把手教会他开车的,俩人算是上下级的关系,确切来说也算是师傅了,而且他除了欣赏沈正能吃苦耐劳聪明好学外,更佩服他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骨,当然沈正对他也是很敬重的,所以从交情上来讲,他相信栾丹的死和沈正没有关系,但从理智上来讲,他又有一丝丝的怀疑,怕沈正再利益的诱惑下一时昏了头把持不住,不过他内心深处更倾向相信沈正的人品,所以才敢过来找他的。
不知不觉,天色暗淡了下来,村里没有路灯,而且村民为了省电不舍得这么早开电灯,和县城比村里的夜晚似乎更加黑了,向东海能看到沈正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但那双微眯的眸子却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向队长,”过了好一会儿,等向东海准备再点燃一根烟时沈正突然开了口,“您弟弟还需要司机吗?!”
“......啊?!”向东海没有想到话题突然间就跳跃到这里了,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等我回去问问...那个,你也别担心,当时我给我弟弟说了你的情况,他对你特别满意,就算当下不缺司机,他也会要你的...”
沈正没想到向东海会这般激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要抛弃铁饭碗给他打工呢,“那向队长您代我谢谢向老板,不过,我辞职怕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栾丹一死,他就被调到了搅拌车间当筛沙工,而且自从调到运输队他在工作上没有任何的纰漏,不需要动脑子他都能猜到,肯定是栾家把栾丹的死怪罪在他头上,他们利用手中的那点权势来“公报私仇”。Χiυmъ.cοΜ
真是可笑至极!
栾丹的死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
如果非要说他有错,那就是他不该去水泥厂上班!
他本来也要辞职的,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走!
不过现在想想,他倒是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辞职,去年冬天向队长找他时他就应该果断辞职,也不会平白无故惹上了一身骚!
向队长的弟弟是跑运输的个体户,他以前是大新市的煤矿工人,三年前经历了一场塌方事故,他虽然侥幸脱险但一直走不出恐惧,无法再下井去作业,后来他办了病退,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从矿上买煤,拉到外省去卖当起了倒爷。
利润虽然高但路上风险比较大,运气不好的话会碰到拦路虎,所以这位向老板一直想找个既会开车又会拳脚功夫的人,工资开很高,当时向队长找到他,只是他当时不想放弃这个安稳的铁饭碗,而且当时他对个体户也存疑,怕万一风向变了,个体户再度被打上“投机倒把”分子,再三斟酌下没同意,但是从这几年的大环境来看,上头也越来越认可个体户了,而且干个体可比铁饭碗挣的多,只是名声不太好听,还是铁饭碗体面又可靠,可是在水泥厂干一辈子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之前有栾丹这个撕都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如今又有些人乌合之众暗中找他麻烦,这所谓的铁饭碗扔了倒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天色已晚,向东海急着回县城,沈正再三挽留他都不愿意留下吃晚饭,沈正送他的路上去了大队供销社,买了个手电筒还有两罐水果罐头算是表达感谢。
送走向海东,沈正回场里把麦卸完,便拉着架车子去了江家的地,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忙完回去吃饭。
家里没人看到向海东过来,自然也没人问起这事,沈正也没主动提起。
他寻思过了,除了妙妙外怕是没人会同意他辞职的,所以他暂时只告诉她一个人。
吃过晚饭,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一点了。
沈义和沈严照旧去看场,张菊英和晓晓也早早歇息了。
而这会儿,沈正和江妙妙洗了澡后还没睡,江妙妙坐在床沿给沈正收拾行李,沈正则是站在他身侧,右手拿着个大蒲扇,对着江妙妙扇两下,再转而轻轻地给躺在婴儿床里睡着的暖暖扇两下。
罩着灯罩的煤油灯时不时的爆下芯发出“啪地”一声响,打破了一室的沉静,却无法打破一家三口的温馨与幸福。
“妙妙,我想给你说件事。”等江妙妙把衣服折叠好全放到帆布旅行包里,沈正缓声道。
江妙妙抬头,精致偏瘦的鹅蛋脸上漾着温温静静的笑意,宛如在深夜静静开放的昙花般,“你说,我听着呢。”
沈正神色仍旧平静,一边替江妙妙打扇子一边低声道:“我想辞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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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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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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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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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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