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愣,就回头循声看去,只见裴惠昭定定的站在那里,她今日盛装打扮,甚为得体,邱氏手提着灯笼站在她身侧,在微弱的烛光之下,眼神也颇为清澈,萧赜见她,一时间有些出神。
今日的惠昭,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裴惠昭莲步轻移,走到萧赜跟前,轻声细语:“殿下今日可否早些回来?”
“有事么?”萧赜仍在为昨日的事置气,故而显得格外冷淡。
“妾有意在府中设宴,邀永修县侯…还有谢徵娘子,来此吃酒。”
萧赜心中后怕,迟疑了一下,赶忙问:“这是何缘故?”他本想询问裴惠昭又想干什么,可细细思量,这个问法略显凶恶,实在不妥,只怕要伤了她的心。
裴惠昭微微低头,“这些日子,妾神志不清,疯言乱语,中伤了他们,尤其是谢娘子,妾昨晚想了一夜,终是知错了,所以今日请他们过来,也是想为之前的事,当面向他们赔不是。”
萧赜犹豫,半分信半分疑,他顿了顿,只说:“你安排吧,孤还赶着去上朝。”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却是带着宽慰的笑容登上了门口的牛车。
日上三竿,天已大亮,谢徵与桓陵才起身吃早茶,两人坐在偏厅,吃过后有说有笑的,玉枝疾步而来,禀道:“娘子,线人那边有消息了。”
谢徵当即来了兴致,忙问:“怎么说?”
“说张苟和惠氏昨天下傍晚的时候又在那家客栈私会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去,又一前一后的出来,却在里头待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他们说,四天前的下昼,那两位也都去过那家客栈,想必也是偷欢去的。”
“四天前……”谢徵掰了掰手指头,思忖道:“上回我在街上看见他们,已是七天前的事了,与四天前那一次算下来,这前后似乎都是隔了两天。”
玉枝也心算起来,桓陵坐在谢徵对面,悠哉游哉的喝了口茶,说道:“莫非,他们是每隔两日私会一次?”
“想是如此了,”谢徵点着头,随即又问玉枝:“那家客栈叫什么名字?”
“叫福来客栈。”
谢徵冷笑,“叫他们再去客栈打听打听,不要打草惊蛇。”
“是。”
桓陵手执茶盅,胳膊肘抵在食案上,佯装打量茶盅,却戏谑道:“那两个人可真会玩,一玩就是两个时辰。”
闻言,谢徵忍俊不禁,笑过才觉得不对劲,她反应过来,自觉难为情,转脸看了桓陵一眼,随后就紧忙起身离开,待走到厅堂外,桓陵却也紧追不舍,似笑非笑的说:“我前几日丢了一把折扇,听说你新得了一把,可否拿出来我看看,看看是不是我丢了的那把。”
谢徵讥笑,“县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
“我若说了,你可不能与我置气。”
“那是自然。”
“那我问你,顾郎君是谁?”
谢徵诧异,难道上回玉枝没有同他说清楚?不告诉他也好,免得日后麻烦。
“顾郎君就是顾郎君,县侯就非要知道他是谁?”
“你不说我也知道,”桓陵睨了她一眼,谢徵自知桓陵诓人的本事厉害,断不会中他圈套,便将计就计,冷脸道:“既是知道,何需再问。”
桓陵没辙,索性问:“他可是吴郡顾氏的郎君?”
谢徵不语,桓陵又道:“那…是武陵顾氏?”
谢徵依然不答,桓陵诧异,“都不是?”
“我不过就问他要了把扇子,原本没什么交情,县侯偏要这样刨根究底,好像我同他有什么不光彩似的,”说好的不置气,谢徵到底还是同桓陵置气了,她已被问烦了,索性扬长而去,可才走下长廊,忽见门房拿着张请柬匆匆而至。xiumb.com
门房停在长廊下,正好就站在谢徵右手边,谢徵垂眸,见那是张朱色请柬。
“县侯,”门房将请柬递上,禀道:“这是太子府命人送来的,说是请您和谢娘子过去吃酒,您过目。”
桓陵接过请柬一看,顿时拧紧了眉心,“太子妃?她又想搞什么名堂!”
谢徵怔怔的走上来,靠近桓陵看着请柬,而后与其相视,不知在斟酌着什么。
“我去换身装束,”谢徵说罢,就又走下长廊,往后院去。
未几,谢徵褪下衣裙,换上一身长袍,束起青丝,头顶玉制的小冠,羽扇纶巾,显得儒雅温厚,再次出现在桓陵眼前时,她就那样站在院子里,俨然一副士子模样。
“太子府耳目众多,不得不防。”
桓陵颔首,便与她走到府外,牛车早已备好,二人这就赶往太子府赴宴。
到了太子府,裴惠昭亲自出门迎接,见谢徵着男装,心中便有些羞愧,她极和善的同他们笑道:“两位今日能赏光前来赴宴,本宫着实欣慰。”
桓陵只向她行了点头礼,并未作揖,谢徵则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便随桓陵越过她,径直朝府内走去。
萧赜走在府内,亦前来迎接,桓陵与谢徵当即向其行礼,裴惠昭在后面看得颇不是滋味,邱氏低语:“真是无礼!”
“你少说两句!”裴惠昭轻斥,随后就见萧赜请桓陵和谢徵进偏厅,她也忙快步跟上。
四人入席,谢徵见满桌的山珍海味,珍贵佳肴,又见裴惠昭不时冲她露出微笑,看似和善客气,可在她眼里,此人却像是笑里藏刀。
她轻蔑一笑,直言:“娘娘今日设宴,不单是叫我们过来吃酒吧?”
裴惠昭低头,显得有些难为情,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本宫请你们过来,是想为之前的事,向你们当面赔个不是,之前…是本宫糊涂,误将谢娘子当作故人,怀恨在心,故而冒犯了两位,都是本宫的错,还请你们见谅,”她说话间,给自己斟上酒,说完便起身向桓陵与谢徵敬酒,看似诚意满满。
桓陵起身碰杯,言道:“娘娘言重了。”
可谢徵却仍端坐席上,未有动作,裴惠昭尴尬得很,与一旁的萧赜对视一眼,她赶忙又道:“本宫自知失礼,先前多次冲撞谢娘子,实在抱歉,今日摆下宴席,也是真心诚意想同谢娘子化干戈为玉帛的,相信谢娘子宽宏大量,不会与本宫计较的。”
谢徵哂笑,“娘娘都这么说了,我若再计较,岂不成了小肚鸡肠之人?”她说罢,也端起酒盅,不急不忙的站起来,同裴惠昭碰杯。
裴惠昭讪笑,“本宫先干为敬,”随后一饮而尽。
桓陵也小酌了一口,谢徵却是一口没喝,便意味着她不接受裴惠昭的道歉。
萧赜坐在一旁,尽数看在眼里,他亦起身举杯,“谢娘子,孤也敬你一杯。”
“若是为娘娘致歉,那就不必了,”谢徵颇是不屑,“我已吃饱喝足,多谢娘娘盛情款待,告辞!”
她离席而去,桓陵也忙辞别,萧赜放下酒盅紧随二人出去,裴惠昭受了气,重重的放下手里的酒盅,邱氏再次煽风点火:“这个谢娘子,当着殿下的面,频频给娘娘施下马威,分明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你闭嘴!”裴惠昭气极,竟冲邱氏发起火来,邱氏一惊,不敢再多言。
萧赜跟着桓陵和谢徵走到府门口,又同谢徵说:“德音,惠昭是真心…”
“我已原谅她了,殿下不必再为她说情,”不等萧赜说完,谢徵便打断。
萧赜愣住,谢徵不再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继而说道:“还有一事,后天下昼,借用殿下少许空闲,请殿下带着周仆射和杨使君前往御街福来客栈一聚。”
“你可是有什么安排?”萧赜斟酌了一番。
谢徵讥笑:“有什么安排,殿下到时自会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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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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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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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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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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