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大敞着,玉枝从外头走进来,轻声唤:“娘子。”
听唤,谢徵立时舒展了眉头,似乎不愿让玉枝看到什么,她不紧不慢的落笔,问:“祭祀的东西,都准备周全了?”Χiυmъ.cοΜ
说话间,又将跟前写了字的银光纸折了两道,随后卷成半截手指粗,塞进了锦囊里。
玉枝回:“都已准备妥当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娘子,适才县侯说,他也要一同过去。”
谢徵愣了一下,看了玉枝一眼,道:“我祭祀先父,他跟去做甚?”
玉枝摇了摇头,“哪晓得他?说是不放心娘子一个人出去。”
“随他吧,”谢徵不再理会此事,她将锦囊封紧,递到玉枝跟前,道:“找个眼生的人,把这只锦囊送去太子府,务必要交到太子手里,切记,要找个眼生的人!”
玉枝微愣,她看了一眼锦囊,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小声说了句:“娘子还是舍不得同太子断了来往?”
“他于我有恩,如今他身处险境,我岂可袖手旁观?锦囊内并无姓名,你只需找人送去太子府就是了,不必过问太多,”谢徵面色冷淡,似乎有些置气,玉枝拗她不过,只好接了锦囊,看了看,这锦囊内或许是真的没有留有姓名,可这锦囊上绣的是木槿花,太子同谢娘子是什么交情,他岂会不知谢娘子最爱木槿?
谢娘子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告诉太子,她谢昱还活着?
“是,奴这就去,”玉枝转身,这便要出去,谢徵心下纠结复杂,想了一想,又将她叫住,玉枝回头,满是疑惑的看着她,她伸手,从玉枝手中夺回锦囊,道:“算了,还是不要送去了。”
谢徵秀眉轻皱,素手捏着锦囊,似乎极是纠结,又嘱咐玉枝,“今日之事,不要叫县侯知道。”
玉枝迟疑了一下,应道:“是。”
紧接着,桓陵身边的随从曾琼林急匆匆赶过来,站在屋门口催促道:“谢娘子,马车已备好,可以出发了,县侯在门口等着呢。”
谢徵闻言一惊,生怕这锦囊叫旁人瞧见了,忙藏到袖袋中,口中答应着:“知道了。”
说着,谢徵这就往外走,玉枝亦是跟着出去,走到屋外,玉枝提起了放在门口的竹篮,篮中放着的,都是些纸钱、元宝和香烛。
两人跟随曾琼林走到府门口,只见一辆刻着谯郡桓氏族徽的马车停在下面,桓陵穿了身玄色深衣,衣着极是庄重,站在马车旁等着,谢徵看到他第一眼,显然愣了一下,她问:“我去给亡父上坟,县侯何故同去?”
桓陵道:“谢使君亦是我景仰之人,前去祭拜先贤,有何不可?”他说罢便伸出手来,示意谢徵搭着他的手上马车,谢徵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撑着他的手爬上马车。
谢徵进了马车,入眼便是一只冪篱,她不由得愣住,此时桓陵也已上来,他解释:“谢氏祖坟如今每日都有专人看守,偶尔亦会有后生前去扫墓,你就这样过去,怕是要被认出来的。”
“呵,”谢徵笑得凄冷,她走到里头坐下,随后拿起冪篱看着,凄笑:“真是可悲,去自家的祖坟扫墓,还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她谢昱曾经风光无两,想不到如今竟要躲躲藏藏的苟活于世,还真是造化弄人!
桓陵在她身侧坐下,抬手本欲拍拍她的肩以作安慰,却怔愣了一会儿,还是收回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只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的窘迫只是一时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谢徵淡淡一笑,“但愿如此。”
这时玉枝将竹篮子放了进来,随后便与曾琼林同坐在马车辕座上,两人一齐驱车,往谢氏祖坟去。
谢氏祖坟坟址在建康城西篱门外,石头山下,从侯府驱车前往,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可赶到,到了这里,果真见有个花甲老人守在墓园大门口。
桓陵先下了马车,那守墓人见有人过来,就迎了过来,他先是躬身向桓陵行了个礼,道了句:“郎君安好。”
“有礼了,”桓陵亦同他见了礼。
守墓人直起身,看了眼桓陵身后的马车,接着问:“不知阁下是谯郡桓氏哪位郎君?”
曾琼林上前来,道:“这位,是永修县侯。”
守墓人面色泰然,不惊不慌的,显然是见多了达官显贵,只是作揖,“原来是永修县侯大驾,失礼了。”
期间谢徵也戴上冪篱跟着下了马车,玉枝拿上竹篮紧随其后,话说到这儿,谢徵已走到桓陵身侧,守墓人又问:“这位是……”
桓陵看了谢徵一眼,道:“这是内子,听说今日是安南将军忌日,就跟随本侯,一道过来给先贤上柱香,”他说着,顺理成章的拉住了谢徵的手,谢徵起先并未料想到,自是愣了一下,却也并未挣脱。
守墓人笑了笑,说道:“过来祭拜安南将军的不多,一年到头都没几个,倒是文靖公和谢康公,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前来悼念,县侯真是有心了。”
桓陵未语,只是冲他微微一笑,随后便看向谢徵,她戴着冪篱,隔着一层轻纱,他虽看不清她的脸色,可也明显感觉到了她与他紧紧相握的手使了几分力,分明怨念极深。
谢徵的确是生了怨念,若不是她三年前无端被陷害背负那样的罪名,她的父亲,何至于百年之后都凄凉到无人祭拜?
桓陵轻语:“走吧。”
守墓人指了路,这一行人便进了墓园,谢徵自是认得路的,一进园子便挣脱开桓陵的手,走到他前头,急不可耐的寻去了谢凤的坟前。
彼时,谢氏祖坟又迎来了贵客,那贵客独自骑马而来,守墓人望见他,离得远远的就跑去迎接,行礼道:“小人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萧赜下了马,守墓人见他手里头提了两坛酒,便问:“殿下去了梁郡三年,今日,是来同谢女郎叙旧的吧?”
萧赜只问:“这三年,可有人到此看望过她?”说着,就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守墓人,守墓人接过缰绳,牵着马走到树下栓起,回道:“太子妃来过一回,是来祭拜她姑姑的,顺道给谢女郎上了柱香,倒是顾家七郎,每个月都来。”
“顾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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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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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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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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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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