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
王氏行了一个万福礼,眼神之中满带着忧郁,和朱尚炳一起答谢。
作为秦王朱樉的长子,朱尚炳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王正妃。
眼神里面流露出来浓浓的厌恶,甚至还带有一些憎恨!
齐泰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和一旁的铁铉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已经有些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朱樉之前宠爱次妃邓氏,也就是邓俞的女儿,而将正妃王氏软禁于别处,每天只是用差劲的器皿装一些不新鲜的食物水果去给她食用。
为了讨好邓氏,他还专门派人沿海布政司收买珠翠,使百姓家破人亡。
朱樉曾派人制作皇后的服饰给邓氏穿,同时又将自己房中的床做成五爪龙床。五爪龙乃天子专用,故而朱元璋在得知此事后一边斥责秦王“僭分无礼,罪莫大焉”,一边又将邓氏赐死。
所以别看王氏使秦王正妃,可是在王府之中连個普通的下人都不如!
而次妃邓氏是现在世子朱尚炳的母亲,她母亲被朱元璋赐死之后,他和他的兄弟就非常憎恨王氏,
只是碍于朱元璋的严厉,所以不敢做的太出格。
而今日迎接朝廷钦差,他本来以为朝廷会让自己的这个便宜母亲殉葬的,可谁料想却是让自己善待她!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母亲也不会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观音奴的身上,因此也越发气不过!
来到后堂,朱尚炳单独请来齐泰、铁铉叙话。
“世子,不知你请我们前来,有何事吩咐?”
寒暄之后,铁铉便进入了正题。
朱尚炳身着一身孝服,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脸伤痛的模样,“父亲骤然而去,我这心里乱糟糟的,一想到从此再也不能看到父亲的音容笑貌,再也不能在他面前侍奉,就心如刀绞啊……”
铁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客气的说道:“世子子如此懂得孝道,难能可贵,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世子节哀顺便……”
朱尚炳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不仅仅是我,母亲也非常伤心,这些天几乎滴水未进,痛心之情溢于言表,让我们这些晚辈看了就心生感慨……
只是母亲素来身体病弱,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父亲交代呀……”
齐泰不动声色的说道:“王妃虽然伤痛,可秦王刚刚薨逝,还未安葬,尚有诸多的事情需要打理应付,想必王妃必然能够勉力支撑,
再说了,有杏林高手诊治,王府里面也有医者,必然不会出事的,还请世子放心……”
朱尚炳对着二人打量了一番,见他们都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渐渐的就有些焦急了。
“二位大人,我和母亲有怀死之心,似乎想要与父亲同赴黄泉……这可如何是好……”
铁铉眼神一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身旁的齐泰,见他也是目光清冷,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世子请放心,微臣料想王妃是识大体的,能够分得清轻重,又怎么会让世子和秦王府在这个时候为难呢,况且这里面还有朝廷的旨意,王妃以后还要教养后代,朝廷旨意,有谁敢不遵从?”
朱尚炳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心中对他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
因为这话里摆明了王妃不会寻死!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把二人邀请到后堂里来说话,就是因为他们在官职上虽然没有杨靖大,可是他们确实储君的心腹,是真正能在皇太孙面前说上话的人!
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二位大人,我之前读史记,在秦本纪中记载秦穆公死后“从死者177人”,
还有《吴越春秋》记载,吴王阖闾的女儿死后,“使男女与鹤俱入门,因塞之”,每每读到这些地方的时候,都不解其意,二位大人能否为我解惑?”
这哪里是不明白,分明就是要让王妃殉葬!
以上二处都是记载殉葬的史料!
齐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世子,这些都非礼,世子要读书,应该去读礼记,还有墨子·节葬这一篇……
这一篇说的非常好,也正是我我等大明子民所该依照遵守的!”
朱尚炳死死地盯着齐泰,眼神里面露出不满的神情!
他怎么会不知道!墨子·节葬!
《墨子·节葬下》中说:“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舆马女乐皆具。……此为辍民之事,靡民之财,不可胜计也。”
意思是,君王杀人殉葬,多则几百,少则数十;将军和大人杀人殉葬,多则几十,少则几个。并且是车马、歌伎、舞女俱备。
这种残酷的做法,害得人民无法做事,浪费民财更是无法计算。就连主张厚葬的荀况先生,也极力反对杀人殉葬,
他在《荀子·礼论篇》中说:“刻死而附生谓之墨,刻生而附死谓之惑,杀生而送死谓之贼!”
意思是,削减死人的随葬品而增加活人的花费叫做“墨子之道”,减少活人的花费而增加死人的随葬品叫做糊涂,而杀死活人为死人陪葬叫做凶残!
所以齐泰的话很明确,谁要是让活人殉葬就是凶残,就是残暴不仁!
铁铉也不客气的说道:“世子,我也曾觉得齐大人说的很对!一个如此残暴的做法,实在不是一个爱民之人该做的……”
这就等于是在警告朱尚炳了!
你要是敢违背殿下的旨意,让秦王妃殉葬,那么就是残暴之人!
还想继承秦王之位?
朱尚炳虽然心中大为不满,甚至有些愤怒,可他仍然没有任何办法!
纵然可以想方设法让那个讨厌的女人“殉葬”而死,纵然可以出一口恶气,可一旦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秦王之位就不保了……
为了王位,只能罢了……
“齐大人,你说他会不会老老实实地遵从殿下的旨意?”
“铁大人,你应该问一个藩王之位重要,还是心里的愤恨重要……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愤恨……”
“可我担心有些人会昏了头脑啊……”
铁铉所担心的是最终并没有发生,直到把秦王安葬之后,秦王妃依然好好的!
再加上他们把王府里一些作恶的官吏,当着百姓的面问罪处斩,其他的仆人婢女几乎都被换了一遍,
所以朱尚炳即便想要做点什么,也没有机会!
整个王府之中没有他的心腹,反而多了很多双眼睛,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朝廷的眼线,他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杨靖、齐泰、铁铉主持完秦王的安葬之后,就返回京城,来到文华殿复命,
朱允熥早就通过他们的奏章,知道了他们在西安所做的事情,所以又简单的问了他们一些事,便给他们放假,让他们休沐歇息了。
阴历五月的天,已经非常热。
太阳烘烤着大地,似乎要把一切的水分都蒸发掉,似乎要烤干那些早就蔫巴的植物,
在这个时候,它不再是温暖的象征,反而是灼伤人的凶手,让人站在太阳地里就浑身冒汗……
“哎呀,真是无聊啊……”
朱依微来到徐妙锦所居住的宫殿,随手到了一杯凉茶喝了起来。
见徐妙锦正坐在椅子上刺绣,便顺势坐到她旁边的榻上,
因为二人关系比较亲近,所以在闺蜜面前天性就被释放出来了,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人前端庄,好闺蜜面前当然不用端着了,
“弟媳妇儿,我都来你宫里了,你怎么也不给姐姐行个礼,问个安?你这待客之道可不行,得好好学学啊……”
“拜见皇姐,皇姐万安……赶紧起来,在外面沾了一身的土,回来就坐我榻上,都被你给弄脏了。”徐妙锦一副嫌弃的模样说道。
“你让我坐一会儿嘛,有什么打紧的,就你爱干净。”
“皇姐,这里是可是宫中啊,你这副模样要是被宫女太监看到了,禀报到后宫的练习嬷嬷那里,肯定会被她们训斥的,要是给你扣上一个女山贼的帽子,那就可乐了……”
朱依微笑道:“女山贼好啊,先把你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劫到山寨里面做压寨夫人,我看看他心疼不心疼,一天到晚往你房里钻,东宫的几位淑女都被他冷落了……”
徐妙锦脸上一红,“你还真是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不过你可别冤枉好人,我都催促他好几次了……不会是有人说什么了吧?”
宫里人多嘴碎,指不定就会说什么风言风语。
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吗?
朱依微说道:“哪有!谁敢乱咬舌头啊,只是看你们这么恩爱,玩笑两句罢了,你还当真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徐妙锦也知道殿下来自己房中的次数确实比较多,以后应该劝劝殿下了,
否则真传出来自己善妒的名声,那可怎么得了!
“哎,对了,你最近在宫里忙些什么?天气太热,做什么都没有精神,让人感觉有些无事可做无聊至极呀……”
徐妙锦把刺绣给她一看,说道:“我们女子不都是这样吗,嫁了人之后就要学会相夫教子,有什么办法,哦对了,姐姐还没有出阁呢,你肯定是体会不到的……”
朱依微瞪了他一眼,眼目流转,计上心来,凑近了用身子撞了撞她,问道:“这么说你也是觉得无聊呀?”
徐妙锦眼中也闪过一丝落寞,做女人的有哪个不无聊?
虽然自己在学习女红刺绣,可要是天天都做这些,谁都会渐渐失去兴趣的!
可是作一个有权有势又有声望之人的妻子,很多事情不能随便,不能任意而行,需要顾及许多的礼法。
毕竟在世家大族之间,很看重女子的德行。
更何况自己嫁入皇宫,成为储君之妃呢!
很多方面都要有顾忌,都在照着宫中的的礼仪行事。
再说了,殿下也不可能每天都陪着,不可能每天都是那么甜言蜜语亲密无间,而且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娱乐,更无处消遣。
这无关自己得不得殿下喜不喜爱,无关得宠不得宠,而是白天日久,长夜漫漫,有太多的时间无法打发。
深闺寂寞呀,要不然陈阿娇也不会用百金,换得司马相如一首《长林赋》。
朱依微见状,蛊惑的说道:“允熥不是招收了孤儿,开设学堂教他们念书吗,你去和允熥说一说,去给这些孩子上课做他们的老师如何?”xǐυmь.℃òm
徐妙锦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些孩子殿下看得极重,况且还有专门的教谕教教授他们知识,再说了,里面还有些男孩,十分不便……”
朱依微一听顿时泄了气,他们虽然都还是孩子,可年岁大的已经有十一二岁了,对于男女之事有些早熟的也开窍了,
况且自己也没有大他们太多,与他们相见就不妥当了。
再说了,又有读书人教他们,自己去了能教什么,难道比他们还高明?
朱依微眼中忽然神采闪烁,红唇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诱惑的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徐妙锦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拉着她的胳膊催促。
“哎你轻点,怎么这么着急呀……”
“好了好了,我轻的了,你赶快说吧!”
朱依微说道:“你可以和允熥商量一下,选取一些年幼的童女教她们读书识字,设立的有专门教授女童的学堂,允熥开明,应该不会太过反对,而且我听说马蓬瀛马尚宫就被他请去了,她也是个女子,为何就能教他们……”
徐妙锦看着她,好像是在看着一个诱人的盘中餐,脸上露出笑容。
朱依微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瞪了她一眼说道:“看我干什么,是你觉得无聊,我才给你出谋划策的,好了,我献策完毕了,用不用是你的事儿。”
徐妙锦调笑道:“我怎么觉得你鬼心思怎么那么多呢!”
见朱依微要“爆发”,赶紧拉住她的胳膊赔笑道:“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最聪敏了!这出谋划策的本事真厉害!那这样,你再辛苦一下去给殿下说说。”
“莪只管给你出个主意,这可不关我的事儿,你别指望我……”
“这怎么成我的事了,分明就是你怂恿的,主意是你出的,你肯定知道怎么给殿下说他才会同意,他可是你弟弟,肯定给你这个皇姐面子,
况且只是偶尔去,还是女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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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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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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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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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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