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便是许主簿吧...”牛三僵着身子拜道,游离不定的眼神中透着惶恐与不安,腿脚也在微微打颤。向林稍作思忖,“足下何人?”牛三应话,后又相聊几句,向林未多问,一屁股坐到草席上闭目凝神。
牛三靠在另一头的墙根坐立不安,戴在手脚上的锁链磨着草席飒飒作响,目光闪躲游离在向林身上,他努力说服自己紧紧盯着向林,似乎又怕向林睁眼看他。
“足下思家乎?”向林问。
“大..大人,小人家微业薄,一家子全仗着卖肉生计,而今小人却犯下杀人罪过,命不多时,怎不念想妻儿老小...可怜我那出生不久的小儿,将要没了父亲...唉!...苍天无眼呐!”牛三悲从中来,啜泣抹泪,本想着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怎料老天爷却连一个老实人都不放过。
“家在何处?”
“不瞒大人,雨花巷东桥头有家牛三肉铺,便是小人开的...”
“牛三肉铺?...”向林似乎想起了什么。
“大人知道?”
“哦,敝府所用食肉应该都是从你家肉铺买的,三九老在我面前说起。”
“三九又是?”牛三爬起身急问。
“敝人随从。”
听向林一说,牛三回想起自家肉铺的老主顾中也有一位叫三九的伙计,年纪虽不大却心眼良善,经常去他家摊铺买肉,每回来时都笑容满面,有次牛三故意将切好的牛肉称少了二两,三九未多留神,付了钱两后还夸他家的肉真新鲜,牛三不忍欺骗这样的善客,本来也不打算骗他,随即叫住三九,忙从肉架上再割下一大块,包好后笑着递到三九眼前,三九盛情难却道谢收下。
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三九每每来买肉时都会和牛三闲聊几句,牛三也渐渐知道他是许府的伙计,太学博士许向林是何许人也。三九经常对他说起向林,谈及时夸赞不绝,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牛三虽未见过向林,但听三九这么一说,内心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这下又该如何是好...”牛三纠紧眉头苦愁为难,他实在不忍心对向林这样的人下手。向林起身走到跟前叹道,“只惜敝人今也遭难,否则定会倾力相助。”闻言,牛三怔忡的眼睛中透着丝丝惭愧,屁股一瘫坐在墙角摇头呻唤。
晚些时分,狱卒送来一盘饭食,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米饭,两碟热菜,还有一壶酒。牛三腹中饥饿,爬过去就要吃,狱卒一把将他推倒,“牛三,你的妻儿来看你了,别一会儿吃撑了说不了话呀!”牛三脸色一变急求相见,话未尽,适才被牢外狱卒拉住的妻子张氏急步寻进牢里,怀中还抱着一个不哭不闹的男婴。
夫妻俩相视未语便悲恸啼哭,入狱后牛三日夜惦念家小,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没想到今日狱中得见,牛三望着小儿泪流满面。
“母亲可安?”
“夫君勿忧,母亲身体尚健,只是..只是夜夜难眠,盼着夫君早点回家...”
一番苦诉后,牛三又问:“夫人如何进得监牢?”张氏曾多次前来探监都被狱卒拦在门外,此番得入引起牛三疑虑。张氏言:“是左大人差卒下将奴家请来,他说夫君明日便可出狱,还说明日要到咱家买几斤上好的牛肉...”牛三闻言一惊,颤着嘴角说不出话来,又见狱卒,握了握腰间的刀柄,似恶狼般狠狠盯着他。
“夫人快快回去吧...”
“快走!左大人还等着呢!”狱卒一把拉住张氏往外拖,张氏挣扎道,“明日奴家和老母孩儿等夫君回来!”牛三上前抓住张氏的手,“照顾好母亲孩儿!...”狱卒推开他将张氏带走,转眼间又闻婴儿的啼哭声,牛三痛心欲绝,倒在牢门前哭不出声,一个劲儿地狠狠捶地。wWW.ΧìǔΜЬ.CǒΜ
向林目睹了眼前的一切,随即走到身前安慰道:“过了今晚足下便可与家人团聚,这是高兴喜事,却又因何悲哭?”牛三看了向林一眼欲言又止,侧过身闭眼摇头,也许此时对他来说,痛苦的不是生死抉择,而是挣扎的内心带来的牵绊与折磨。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既有酒在此,足下何不与我痛饮几杯,醉了也就什么都忘了...”话未尽,酒未斟,向林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子英的笑容,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亦是一种绵绵无绝期的忧伤。因为她,月下对饮成三人,因为她,举杯消愁愁更愁,向林以为喝醉的自己可以忘记子英,然每每醉上心头时反而更添思念。
牛三不应,向林提起酒壶拿了两盅靠到身前,“饮下几盅,倒头一睡,明日的太阳就晒进来了...”向林提壶欲斟,牛三盯了一眼酒壶突地脸色惊变,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一把夺过抱在怀里,“这酒是..是我的!大..大人不能喝!”向林怔了片刻,“却是为何?”牛三喘着粗气,“小人嗜酒如命,这..这酒是拙妻特地给小人备的...大人见谅...”说罢抱得更紧了。
“敝人虽非嗜酒如命之人,可平时也会小酌几杯,独饮本无趣,足下何必如此小气...”多日未曾沾酒,向林此刻真想饮上一盅,解解心头忧闷。
“..大人,这壶酒此时不能喝,过了子时才可...大人饿了吧,要不先吃些饭菜饱饱肚子...”牛三藏过酒壶就是不愿意,向林也不想与他争论,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去了。再看牛三,僵靠在墙角直勾勾盯着向林,嘴唇发白,额上渗出了虚汗。
过了会,向林盛好饭菜端到面前,“这酒子时可饮?”牛三木木地点点头,向林又言:“话中有酒,酒中有言,烦请子时唤起,敝人与足下共饮...”牛三又点点头,向林冲他笑了笑靠在一边睡去了。
牛三腹中饥饿,快速地扒拉几口饭菜便不吃了,心头的犹豫恐惧渐渐填满了肚子,一时一刻都是煎熬。
向林心倦身乏,躺在席草上渐渐熟睡,此时还未到子夜,牛三抱着酒壶已经僵了一个多时辰,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向林,见他睡意正酣,牛三哽了哽喉头放下酒壶,倚着墙面缓缓起身,又猫下身子从席草间摸出一把匕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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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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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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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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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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