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学宫的侍卫尽皆喝得昏三倒四,下间也无人看守,房门敞着,银白的月色洒落一地,映着向林沧桑迷茫的脸,可他不过才二十一岁的年纪。
烂醉的向林躺在地上如同一具死尸纹丝不动,正在这时,不知哪里蹦出来的两个蒙面人悄悄摸进房内,见他酒醉神迷,关了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随后夺门而逃,向林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似被蚊虫叮咬挠痒痒一般,翻了个身又痴痴睡去。
次日晌午,两个侍卫踹门而入,将向林从地上拽起,反手捆绑起来,向林一下子清醒过来,只觉得脸疼臂痛,还未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侍卫押到学宫山门。郑荀和一干差官跨于马上,威风堂堂,王崇和陈统立在侧边拜礼恭送。
“大人,许向林押到!”侍卫禀告。
“真是耽误工夫,带走!”郑荀气哼哼地埋怨。
“且慢大人!”郑荀欲走,陈统慌慌拦道,“下官斗胆,这许向林能..能否交由下官处置?...”昨天夜里,王崇和陈统苦思解救对策,向林若是被押到太守杨继那里,必死无疑,再者陈统与太守杨继去年因婉儿的婚事结下了怨仇,向林若是落到他的手上,再想搭救恐怕难如登天。
“陈大人想如何处置?”郑荀犹豫道。
“大人,许向林乃本县人氏,他既犯下滔天大罪,理当由下官全权审理,怎敢劳烦您和太守大人...”陈统道。
“陈大人言之有理,大人公务繁忙,怎可让此等蝼蚁鼠辈搅了脑根,惹得心烦气燥呐...”王崇道。
“昨日下官已将这个奸佞毒子惩治一番,料他也不敢再生邪念,待明日回到府衙,即刻升堂问罪,奏禀大人知晓。”陈统恨恨说道。
郑荀手一挥,侍卫将向林押到马前,向林鼻青脸肿,嘴角干红的血迹还未擦去。郑荀细细看了看向林,又多疑地看了看陈统王崇,忽地冷冷一笑:“甚好,该打!...这个奸人就交给陈大人处置吧!”
“如此一来,大人也不必再绕弯路去往郡城,下山沿着官道便可直行州里,省去不少麻烦呐...”王崇笑道,郑荀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扬鞭辞去。
.......
郑荀一干人走了,郑世杰却找了个借口暂留几日,他发誓要把秋婴带走,还誓要娶她。
“你必须跟我走!”
医堂内,郑世杰和秋婴吵嚷起来。起初郑世杰和颜悦色,好言相语,三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态度,今日却一反常态,然而秋婴心里千万个不情愿,她不喜欢他。
“郑公子,我不会跟你走的,学宫不能没有我。”秋婴侧过身冷冷说道,郑世杰去拉她的手,也被她挣开了。郑世杰似乎有些躁怒:“这世上就没有我郑世杰得不到的女人!”秋婴最见不得他高傲霸道的样子,一脸嫌弃地跑出医堂。
求学三载几春秋,木石有情花留忆,郑世杰眷恋东阳学宫这个‘世外天堂’,在这里他高人一等,高高在上,是众家学生仰慕追随的官家长公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醉在其中。然而,他不过是想逃避自己的内心,遮掩心隅深处的脆弱,尘封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至于秋婴,郑世杰曾经有那么一刻真诚的心动,然而这一瞬间的感觉立马被内心的冷漠无情击溃,他的内心告诉他,一切的情与爱会像剧毒般摧毁他心中筑起的‘铜墙铁壁’。
郑世杰妄想着让秋婴走进他半掩的心门,感受那透出的一缕阳光,然而秋婴窥见了他心门里的黑暗阴冷,又怎是这一缕光线所能掩盖的,面对秋婴的再三拒绝,郑世杰又一把关上了心门,他狠狠盯着秋婴的背影,不禁冷笑一声。
昨天夜里,陈修差侍卫将向林打得满身是伤,骗过郑荀多疑的眼睛,这才留得一命。郑荀疑心陈统包庇向林,看见向林的伤痕后才放心交给他处置。
“夫长,倘若日后见到愚弟向杰,烦请告知学生...”向林求道,他还心存幻想子英会回来找他。“你很爱她...”王崇淡淡说道,向林心头一愣说不出话来。
王崇盯着他的眼睛又言:“如果她已经死了呢?”向林低首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如何,学生定要找到她...”王崇早就对子英的身份起了疑心,子英受伤后便将秋婴唤来细细盘问,秋婴是个诚实的女子,她不想瞒着伯父,遂告知实情。
......
晚些时分,秋婴愁着眉头来寻王崇,将郑世杰胁迫她的事告诉他,王崇大吃一惊,本来终于盼到郑世杰将离学宫的这一天,谁料临走时却又闹出这种事来,着实让人气愤不已。
“秋婴,你姑且先应下他...”王崇窃窃私语,秋婴忽地满目盈泪,啜泣难止,王崇长叹一声,摆摆手让她退去。
郑世杰盘算着怎么才能将秋婴带走,实在不行就让子相强行将她绑上马,郑荀一走没人敢拦着他。
“拜见公子...”秋婴僵着身子进了屋,泪眼盈盈。“秋婴?”郑世杰惊讶不已,愣了片刻迎到身前,欲抓她的手,秋婴顺势躲开几步远。郑世杰转而呵呵冷笑:“娘子所为何来?”眼神里透着丝丝狠意。
“小女子愿意追随公子...”秋婴沉默许久开口说道。郑世杰又是一愣:“哦?娘子不是说笑?”秋婴缓缓转过身,泪儿掉落:“家父月前病逝,老母孤苦无依,无人赡养,小女子幸得伯父怜爱,职于学宫为医,谋得贫贫生计...此番若是能追随公子,小女子得尽孝道,家母方可颐养天年...”此中有真情,此意有无奈。
“当真?”郑世杰忙问。
“小女子不敢欺瞒公子...”秋婴拂泪啜泣,一想到死去的父亲和孤苦的老母便伤心难过。
郑世杰看了看她,踱步思忖良久,近身拉起她的手说道:“娘子既愿意,权且回家看望伯母,七日后我便差人将娘子和伯母接到府上。”秋婴却是一怔,她怎么也没想到郑世杰能说出这番话来。Χiυmъ.cοΜ
“哦...这...小女子谢过公子...”秋婴移开郑世杰握紧的手匆匆拜退,她难以相信郑世杰刚才的一言一行,这根本不是他,而郑世杰正是因为她才动了一丝善念。
他对她的爱,让她惶恐难解。
第二日郑世杰便离开学宫,张襄和赵诚这两个鬼像是没了主人的可怜的狗,跪在马前涕泗横流,恋恋不舍,何坚也在随行的人群中。秋婴没有露面,躲在学宫门后静静看着,郑世杰回头望了又望,微微一笑策马而去。
秋婴,恐怕是唯一一个能让狠毒的郑世杰笑出孩子般善念的人。然而,她骗了他,他又轻易地相信了她,这或许是因为爱吧。
郑世杰一走,陈统一行人才敢动身,王崇吩咐秋婴收拾好行囊赶快逃离学宫,可如今有家却不能回,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向林感念秋婴日前的救命相助恩情,劝服王崇放她随自己暂回许府躲避。
.....
东阳学宫,士人趋往:
深涧溪流复往昔,檐上青瓦逗凡尘。
学成已去入俗世,后继有人还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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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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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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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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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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