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端坐正堂,嘴里还在冒唾沫星子,骂骂咧咧,许母沏来清茶,为向林求起情来。
“家道中落,犬子无心向仕,我许家祖辈留下的家业,怕是后继无人哪!”
许昭嘬了一口茶水,怒气渐消,反倒一个劲儿地叹息不止。
“相儿刚满二十,年轻不懂世事,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说不定过些年岁,他也就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
“这逆子都是你宠出来的,我看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连我这个当爹的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相儿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你...”
话音未落,阿刁像做贼似的进了正堂,他在堂外撞见许母,又见许昭一脸怒气,没敢前去传话,躲在门外偷听。过了半晌,他寻思许昭这怒气应该消了一大半,这才瞅准时机,进堂禀告。
“阿刁,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何事慌张?!”
“老爷,我有大...大事禀告。”
“能有什么大事,故弄玄虚,容我小憩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
许母应声退出正堂,这阿刁心里却有些矛盾了,要是此事禀报晚了,老爷要罚他,要是现在禀报,打扰老爷休息,再加上老爷怒气未消,恐怕也要受罚。
阿刁心里来回盘算,扭捏半天还没出堂去,许昭终于不耐烦了,大声喝住他。
“什么事快快禀来!”
阿刁吃他这一吓,腿脚都吓软了,悄声吱唔了半天,才将那女郎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孽子!那女郎现在何处?!”
许昭未平的怒气一下子又冲上心头,大发雷霆,一拳猛地砸在桌上,茶杯震落,摔个粉碎,阿刁身躯一抖,满脸皆是冷汗。
“禀老爷,在...在东侧厢房...”
许昭进了偏堂,取来戒杖,那戒杖摆在许家宗族先列的牌位前,许久都没有派上用场了。要说这戒杖,可是许家世代相传的惩戒之物,但凡宗族子嗣、仆人家奴犯了过错,皆可用此杖脊,以惩处警戒。
阿刁愣愣看着许昭,说不出一句话,这戒杖可有些年头没有用过了,今天突然请出来,公子怕是要遭重了。
阿刁了解许昭的脾气,但是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像条丧家之犬,静静跟在许昭的屁股后面赶去厢房。
“孽子!”
许昭一脚踢开厢房的门,见犬子和一位陌生女郎相谈甚欢,顿时暴怒吼叫。
二人吓一大跳,许向林略显舒展的面容此时又凝结起来,他缓缓站起身,挡住了惊起而坐的女郎。
“爹,这女...”许向林想解释,但看见许昭双手捧着那根冰凉的祖传戒杖,立马沉默止言,两眼呆滞,口中只蹦出这一个字来。
“跪下!”
许向林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戒杖,近到许昭身前,背着身,双膝跪地,弯下半身。
啪!许昭抡紧戒杖,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许向林的脊背印上一道长长的印记,血色通红,似乎要浸出血来。
但见他面不改色,只是眉头凝结,额头上渗出汗渍。
“请住手。”
眼看着许昭又抡圆了戒杖,本就诧异的女郎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叫住了许昭。
“许老爷,小女有礼了。”女郎挣扎着下了床榻,向许昭作揖行礼。
“子英,不关你事,你...”
两人先前交谈甚欢,许向林也知道了女郎叫冯子英,小字北燕,豫州颍川郡阳翟县人,十六国时北燕君王冯跋的后代,为躲避战乱颠沛流离,后又流落至此。琇書蛧
“是犬子带你进的府?”许昭将戒杖递给身后的阿刁,近身上下打量。
“承蒙许公子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不知公子犯了什么错,要这样责罚他。”冯子英心里害怕,不敢直视许昭,低头言语。
“犬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难道不该管教管教?再说,我许家的家事,岂能容你一介女流多言!”
“小女并无此意,只是公子受罚,却没个由头,实在是...”
“由头?你就是由头。”许昭说罢,冯子英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也想不到许公子竟是因为她被罚。
“老爷,你看!”阿刁这个奴才,眼尖手快,趁谈话之际,左看右瞧,突然发现床底有东西露出一角来。
许昭顺眼看去,床底果真有东西露出角来,他命阿刁翻出,呈前一看,竟是一件破烂的孝服,还有一根素带。
许昭冷眼盯着她,将孝衣恶狠狠摔在地上,冯子英见状,面露惧色,却红了眼睛,几乎要站不稳当了。
要说这冯子英,确是个可怜人儿,本是十六国北燕君王冯跋的子孙,奈何战乱纷飞,王朝倾覆,宗亲离散。
将近百载已逝,冯家依然没有过个安稳日子,战火四起,南朝北朝四分五裂,各自建都称帝,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冯子英的母亲在她幼年时期得病亡故,她的父亲冯牧原本是阳翟县县令府的花师,对花草颇有研究,什么花泡茶色香味俱佳,什么花可以制作胭脂水粉,什么花可做药引子,冯牧皆甚为了解。除此之外,他还负责县令府后花园的种植修缮,把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县令有一女,名曰丁凝,生得丑陋,却十分爱打扮,每天对着镜子能坐一整天,不吃不喝,埋怨自己怎么会长成这幅模样。县令见爱女每天愁眉苦脸,这样下去怕是要坏了身子,无奈之下召来冯牧,让他想想办法。
“爱女素爱打扮,可是生得丑陋,整日忧郁不食,照这样下去非得大病不可,足下可有良策应付?”
“大人,恐怕只有上好的胭脂水粉,才能令爱女容颜焕发。”冯牧本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心想容貌乃天生之相,怎可轻易改变,但他又想借此机会得到县令大人的赏识,三思之下才出此对策。
“可哪里去寻这上等的胭脂水粉?”
“大人,胭脂取自花物,外加少许配料即可制成。在下深通花道,但取鲜花为本,不消两日,必可制成。”
“好!重任交于而,若爱女容颜大悦,必有重赏!”
两日之后,冯牧捧着亲制的胭脂献给县令大人,迫不及待的丁凝涂了又抹,抹了又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顿觉脸面瘙痒,红色的斑点满脸皆是,她拿起镜子一瞧,被镜子里的自己当场吓晕过去。
县令大怒,命人将冯牧乱棍棒打,赶出府门。冯牧差点被打死,连滚带爬赶回家里,带着冯子英躲到山林野地生活。
后来,阳翟县有一王姓士族大户,为了霸占田佃,要将冯牧父女盖的草房拆除以作种粮之地,铢钱一两作为报酬,冯牧不允,王家狠毒,派人烧了草房不说,还将冯牧拳脚相加,苦命的冯牧最终一命呜呼,魂丧黄泉。
冯子英见父亲被活活打死,悲痛欲绝,正要一头扎进火堆寻死,却被王府的奴仆拖住,她眼睁睁看着家房尽毁,父亲的尸体被大火渐渐吞噬。
王家有位公子,唤作王霸,排行老三,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预谋放火的那晚也在当场,他见冯子英长得倒挺纯洁水灵,命仆人将她带回王府,欲行不轨之事。
冯子英哪肯屈从,用力推开王霸,欲撞梁柱自尽,王霸一把将她拉住,心想此女竟是个硬骨头,连命都不要了,这才住手。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进了我王家,想吃啥都有,想穿啥咱就穿啥,岂不美哉呦!”王霸色眯眯看着她,诱惑道。
“进你王家,除非我死。”
王霸见冯子英如此倔强不识抬举,一腔子的怒气涌上心头,他命仆人取来粗圆的棍子,威胁道:“跪下求我,磕十八个响头,本爷开心,或许能留你一命!”
“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跪你这无耻小人。”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仆人抡紧了棍子打在冯子英的腿上,一声惨叫,她瘫倒在地,失去知觉。
王霸仍是不放过她,差人将她拖进柴房关押,待清醒之后再做责罚。
冯子英苏醒已是四更天,她想趁天黑逃走,刚一起身立马跌倒,原来她的腿已被沉猛的棍子打瘸,实在站不稳当,她爬到门边,谁料柴房的门已被锁死。绝望的冯子英依偎在墙角,痛哭流涕,双眼红肿。
次日,王霸独身来到柴房,他想看看这个倔强的女郎到底是何狼狈模样。
“小娘子?哎呦,啧啧啧,昨夜你要是从了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要我进你王家可以,怎奈家父尸骨未寒,待今日寻得家父尸骨,安葬吊唁之后,再回王府。”冯子英说着泪流不止,她恨不得一剑刺穿眼前这个恶人的心脏。
“好,好,就这么办!只要你愿意伺候我,什么都依你!”王霸一阵狂笑。
“我独身前去,谁都不能跟着我。”
“依你,小娘子~”王霸思忖片刻,答应了她。
冯子英一瘸一拐出了王府,裁了身斩衰麻衣换上,头系素带,挣扎着赶到家里,草房已为平地,父亲的尸首化为灰烬,随风尽散。
冯子英悲极而泣,双手通土,立了坟头,跪拜先父亡灵,而后逃走。
王霸自作聪明,以为冯子英一介女流,又瘸了腿脚,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最后还得乖乖回到王府。谁想天色已晚,冯子英还未归来,王霸这才派人去找,可惜为时晚矣,冯子英早就没了去向。
她辗转逃难,稀里糊涂到了扬州东阳郡乌伤县,这一路麻衣在身,从未脱去。
“老爷,我看这女郎肯定是死了娘亲,要不赶走,这晦气恐怕就...就带进咱许府了!”阿刁斜眼瞄着冯子英,说话的口气活脱脱像个太监。
许向林见冯子英快要跌倒,欲起身搀扶,许昭戒杖一挥,又把他打跪在地,鲜血浸染了后背。
“阿刁,带几个人,给我把这个丧女扔出府去!”
“真晦气!哎呦呦!”阿刁一脸嫌弃,不一会,带了两个挑水的仆人进了房来。
“谁敢上前!”许向林见势不妙,忍着疼痛,爬起来挡在冯子英的面前。
“滚开!”许昭似乎被怒气冲昏了头,抄起戒杖,本想打他的膀子,谁料许向林因起身过猛,头晕目眩,继而腿脚一软,顺势要倒,这戒杖结结实实拍在他的侧脑上,他顿觉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向...向林!”冯子英看着倒地的许向林,吓得嘴角发抖,刚要弯身去扶,就被麻利的仆人抓住臂膀,硬生生拖出府门。
“快滚!你个死瘸子!”阿刁骂了一句,关严了府门。
“快去请医!”冯子英附门而听,只闻许府内顷刻间人声鼎沸,乱成一锅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梦里弦断洛阳花更新,第00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