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的灵海乱流看的久了,方然也逐渐习惯了那一道一道的光怪陆离,甚至觉得这种虹色的光带看起来存在着一种神秘的规律,令人心神都随之共鸣。
“世间大道的道韵,在灵海虹流之中全部都有体现。但是这里面的道韵无比狂暴,你看看就好,千万别试着去感悟。”
暗天君负手而立,和方然并肩站在一个舷窗前面,看着外面虹流卷动。
“那不就和渊默上的灵力一样荒野之上灵力狂暴,常人无法利用。只有如果通过聚灵阵一类的法阵过滤,就像贸城之内那样,才可以被吐纳。”
“本质上是一个意思。”暗天君点头道,“道韵玄妙,灵力则是道韵具象化的体现。修行循序渐进,从打熬筋骨开始,逐步深入,然后感知经脉、感知灵力,再引灵力入体,接着感知道韵、与道韵相合、以道韵淬体。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打破人与道之间的隔阂,逐渐贴近大道的过程。”
方然极认真地听着暗天君说话,把暗天君所讲的一字一句全部记下来。
这相当于是天君讲道,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哪怕方然吐槽暗天君的时候说,他这样的玄门之内怕不是有上百个,看着没什么稀罕的,但是实际上方然很清楚,能位居一殿天君的,实力绝对非凡。
而实力非凡,几乎就等于对于大道的理解非常深刻,对于一路修行中的各处细节的掌握,也同样远超常人。
天君讲道,哪怕是道初境的强者聆听,也会获益非常,更何况是方然这么一个野路子修行上来,没有什么像样师承的散修。
虽然方然修行的路子和正常修道者不同,但是相互参考相互印证也很重要。
暗天君很明显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
方然的实力强悍,无论是对于修道本身还是对于阵法丹道的理解力都匪夷所思,一方面令暗天君窃喜自己找到了一个好苗子,另一方面暗天君也隐有担忧。
野蛮生长之下,最开始可能在实力上会有爆发性的提升,但是如果没能打好基础,根基虚浮,过早耗尽潜能,很可能会一时闪耀过后,便归于沉寂。
在暗天君修行这么多年的见识之中,并不是没有闪耀如方然这样的绝世天才出现。而其中并不乏过于狂傲骄纵,潜能燃烧一时,璀璨无比但是最终泯然众人的。
至少在暗天君的调查之中,方然背后几乎没有师承,一身实力几乎是一夜之间爆发出来,瞬间便成为了一颗耀眼新星。这种情况,和暗天君见过的一些最终抱憾的天才很是相似。
好在方然修为还不高,三步巅峰,并未开始领悟道韵,哪怕根基虚浮,也还是有压制境界继续牢固根基的机会。
所以暗天君借着这个机会,看着舷窗外炫目的虹光,将自己修道一路的心得和教训娓娓道来。
“每个人适合的道韵都不一样,一方面取决于你的天资根底,另一方面也取决于你所获得的功法,甚至功法的要素还要多过天资的要素。除非你是天生的某一条大道的道体,否则,大可不必拘泥于天资。毕竟道韵淬体,也是会逐步将你的根基转化,与之契合的”
“大道三千,玄门之内,这些大道对应的功法,也都有存档。不过功法有高低,能够修行到的高度也有不同嗯,价钱自然也是不尽相同。有人觉得应该尽量选上乘的,不过越是上乘,对于天资的要求就越高,修行起来也越难。很多人倾家族之力砸下资源,换了那些玄奥无比的,结果连看都看不懂,看懂了经脉也承载不了,更何谈修行了。”
“所以经脉很是重要。九千六百脉承载道韵,这是基础。每上一档,就可以修行更为高深玄奥的道典,这也是通窍丹的价值所在。”
“但你不同。你虽然一身废脉,但是也未见得就是坏事。你的体魄淬炼的连我都有些惊讶,加上我给你找的通窍丹丹方,只要能耐住性子,一点一点贯通经脉提升资质,呵,待到你到了天字三档的资质,再认真选一门道典,前途真真是不可限量。”
“所以,耐心,再耐心。修道到了最后,拼的就是个心境。能耐得住性子打磨道韵,远比进境多快更加重要。”
“你应该也已经听说过了甲子分殿的那个小怪物,什么吃饭破境睡觉破境,一路破境顺得让人害怕。别理他。走好你的路,踏踏实实走,戒骄戒躁,戒急用忍,走稳当了,才能走的远”
方然听的很认真,很专注,偶尔出言发问,也令暗天君心中惊讶。
他所问到的问题,很多角度和切入点都尖锐非常,切中要害。
一个两个问题这样,暗天君还能自我安慰,这是方然误打误撞瞎碰的。可如果每一个问题都这样,那只能有一个答案,便是方然真的对于修道有着极其敏锐的理解。
有很多问题,暗天君自忖,自己在方然这个境界的时候,别说理解不理解有没有答案,他就连想都没有想过。很多都是修行到了后来,才逐渐领悟到,然后沉下心来回过头重新巩固基础的。
他走了不少弯路,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一念及此,暗天君对于这些问题的解答,就更加耐心,更加细致,恨不得将自己这么些年来修道所得,全部灌输给方然。
隔着大斗笠,暗天君看向方然的目光,也就充满了赞赏,充满了嘉许。
有金甲力士傀儡操控巡天舟,两人一人讲道一人聆听,虽然从庚午分殿到宸罡浮陆的路途遥远,但是在他二人感觉里面,也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就到了。
有传闻大能道场之内讲道,一讲便无视岁月,一场讲道能讲数年而不歇,便也是如此。
巡天舟又是一阵震颤,就从无尽灵海之中脱离出来。
舷窗之外溢彩的虹光被抛在巡天舟身后,一片无尽的黑暗笼罩而来。接着远处隐约有朦胧浮光,浮光越来越明亮,从一开始的连绵成片,随着巡天舟的接近,分化变成星星点点一豆一豆分明的灯火。
灯火如漫天繁星,跃动闪耀。
方然目力极佳,看得到在这些灯火之间,耸立着的各种亭台楼阁。
楼阁悬于空中,檐角如飞鸟羽翼勾起,轻灵而精致。流云泻地,从这些楼阁四周缓缓流过,看着就像是在云间浮动一般。
楼阁层层叠叠,云山亦是层层叠叠。
越是靠近,就越是显得巡天舟只像是层峦叠翠之间的一片树叶,无比的渺小。
“你确定这个宸罡浮陆只是一个拍卖的分会场我觉得这规模和气势,比庚午分殿还要宏伟一些不对,这比庚午分殿宏伟多了”
一座云台从云山之中伸出来,四方正有各种形制的巡天舟陆续飞来,落在云台之上。
大的巡天舟就如同巨大的画舫,长阔都超千丈,甲板上面建起高大楼台,雕梁画栋,纹饰繁复而精妙。
小一些的巡天舟也极尽精巧,船身上嵌着各种珠玉,勾勒出来家族或者势力的纹饰,发出淡淡的幽光。
与这些巡天舟比起来,方然和暗天君所乘的这一艘,简直就像是一条貌不惊人的渔船。
“咱们的船,太寒碜了吧”
暗天君不恼不怒,淡淡地说“巡天舟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乘坐的人。雕梁画栋又如何以玉髓寒魄做纹饰又如何本君一人之光华,可尽数盖之”
说这话时,暗天君身上一股迫人的气势缓缓溢出,前一刻还是一个一身黑袍的不起眼的寻常人,下一刻便如同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的一尊巨人一般,令人只能仰视。
方然有些惊讶地看着暗天君,暗天君和在庚午分殿之内的模样判若两人,气势上简直有云泥之别
一个直觉告诉方然,恐怕这样的暗天君,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庚午分殿之内显出来的那种闲散,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暗天君歪过脑袋,隔着大斗笠看着方然,嘿嘿一笑“走,带你见见世面。”
黑袍翻飞,有若一条玄色蛟龙
巡天舟腹上,裂开一条缝隙,接着缝隙变成一座大门,从大门之内,暗天君缓缓步出,如若君临。
在最大的那一座画舫巡天舟上,隔着竹帘,几个年轻人正在谈笑。看到一艘灰扑扑的巡天舟落下,还在调笑,也不知是哪家的土包子,得了一艘船,便上杆子来宸罡浮陆自讨无趣。
宸罡浮陆何等存在,是只能坐得起这种简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沉坠的巡天舟的土包子,能来得起的地方
可是当暗天君一步踏出之后,他们全部满色惨白,隔着大老远也只字不敢言,只是充满畏惧地看着那个黑色身影缓缓前行,甚至连头都深深低下,以示尊敬。
那一艘刚才还看着简陋的巡天舟,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最好的诠释
云台之上,往来之人众多,有在忙着整理装卸货物的,有对着这一艘再朴素不过的巡天舟指指点点的,可暗天君气势一出,云台之上,一片死寂
云气翻腾,倾泻如水,而暗天君像是一爿乌云压境,气势生生撕开这一片厚重的云气,一步落下,层云避让
这一刻,方然只想到一个词潜龙归渊。
“竟然是暗天君亲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还请天君海涵,莫要责怪。”
一个看着像是管事的老头,上一刻还凶神恶煞地吆喝着让云台上的各路来人遵守秩序,来了宸罡浮陆,就要遵守宸罡浮陆的规矩,下一刻看到暗天君,便赶快小碎步跑过来,满脸堆笑,小意赔罪。琇書蛧
“不知暗天君法驾至此,是要看着采买些什么您看,您也没提前知会一声,不然知道您想要什么,咱们早早就给您准备好,免得尊驾劳顿不是。”
暗天君平淡的声音自斗笠下传来“我随意转转。后面的小家伙在拍卖上挂了东西,我陪着来看一看。”
众人这才注意到暗天君法驾之后跟着的那个清瘦男子。
在暗天君如渊的气势中,他随意站立着,带着淡淡的笑意,四下张望着,看起来对四周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的气质淡薄如水,很容易令人忽略了他,可是一旦注意到他的存在,就会觉得他和四周的环境无比契合,就仿佛无论是任何地方,他在那里都不会显得突兀。
哪怕是最蠢的蠢货也能猜得出来,能劳暗天君法驾亲随的这个年轻人,地位非凡。
“吩咐下去,查一查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他是暗天君的弟子可暗天君怎么可能收徒七年前吐火罗的公主,资质一时无两,暗天君都没看上,这个年轻人又有什么特别的”
“别引人注意,最关键的是,别让暗天君知道。暗天君的怒火,我们承受不起。”
方然不知道因为自己跟在暗天君身后,有多少力量被动用,就为了查明白自己的底细。
他随意地背着手,看着层云流动,觉得这里果然是神仙洞府一般。
要是有这么一座浮陆,把荒辰搬上来,岂不快哉渊默上面的那个环境,简直太恶劣了
“小爷这位小爷”
“啊叫我”
方然走着神,那个和暗天君请安的老头喊了半天,方然才反应过来。
暗天君忍着笑,维持着气势如渊的模样,那个老头喊方然几句见方然在走神,却背后全是冷汗。
“没错,小爷您是初次到这里,还请录个名册不是,绝对不是怀疑小爷意图不轨,就是例行的备案。您看,暗天君大人第一次来也是录了名册的”
方然不是很明白这个满脸堆笑看着非常和善的老头为什么这么紧张,而且他对于初到一地需要备案这种事情很是理解,也没什么抵触的。
他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对方就忙不迭地解释了一串。
带着令人安心的微笑,方然接过竹简,在上面写下名字,递还给对方,对方便千恩万谢地接过了。
跟在暗天君背后深入云海,方然带着八卦之心问“咦,你录名册的时候,写的什么名字暗天君六十个分殿里面有六十位暗天君呢,怎么区分的呀”
暗天君低沉地一笑,说“就写暗天君。怎地,写是给他面子,他还敢让我重写”
方然无语。
而两人离开云台之后,那股压在云台众人心头的重压才缓缓释去。
“暗天君啊虽然知道是在庚午分殿附近,但是得见真人,还是令人意外。”
一个在云台上站着的明显是地位不低的年轻人凑近管事的老头,问“暗天君是谁没听过架子不小啊,不怕宸罡之主吗”
啪一个耳光便响亮地印在了这个年轻人脸上。
老头恶狠狠地卡住他的脖子“少乱讲话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别用那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打你一巴掌是轻的你爹要是听见你这么问,怕不是要直接切了你的舌头。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得罪谁,也别得罪暗天君。他老人家杀过的人,比你这辈子见过的,还要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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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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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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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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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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