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很冰凉。
我被冲河水冲着往下走。
吃了好几口水,我伸手想抓住一些东西。
但是跟我接触的,全是很大的石头。
在冰凉的河水中挣扎了片刻后,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在岸上了。
我的眼睛是微微张开的,我想说话,动了动嘴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刚刚那个纹身男,在我的身边转悠着。
我看见他跪在地上,在替另一个人做着心肺复苏,那个躺在地上接受他救治的人,正是刚才中巴车上,坐在我旁边的年轻女孩儿。
那女孩儿躺在地上,也跟我一样,一动不动。
只是,她的眼睛大睁着,眼皮往上翻,瞳孔已经放大了。
我想起身坐起来,身子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响起来了一阵救护车的声音。我看见了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下来了。
他们围着我们周围忙里忙外的。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蹲在我身边,翻了一下我的眼皮后,他看出来我还活着,忙对旁边的小护士说着什么,随后就来了几个医护人员。
我被抬上了救护车。
身体不能动,我只能虚着眼睛。
刚才那个年轻的男医生,一直在我身边忙活着。
我看见他衣服上的名牌上,写着两个字:胡单。
见旁边的小护士给我输好液后,胡单医生在一张记录板上写着什么,之后,他对那小护士说道:
“丽丽,病人的情况不太稳定,你注意随时一下。”
女护士哦了一声。
我抬眼看着液体一点点的进入我的身体,脑子开始晕乎乎的,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意识却在那一刻,逐渐模糊了……
站在我自己的病床前,我回忆起了之前的一些片段。
又再看了看躺着的我自己,那张脸浮肿,头发也被剪得很短了,露在外面的手也是胖乎乎的,如果不是因为左边眉头上那颗痣,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是我自己。
病床旁边,铁皮石斛开得正好。
那淡雅的香味,从中心中散发出来,就这么一直陪伴着躺着的我。
后退了一步,我又撞到了身后的梁园。
他问我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我不置可否。
再看向大厅中间,安佳其和夏红,还有王小果,她们三个还是站在刚才那个地方,侧着身子,齐刷刷地看着我。琇書蛧
他们的脸上,都在笑。
只是那笑,让我毛骨悚然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很窒息,鼻腔里的水分还是很多。
脑子里又恍惚了一下。
我好像看见自己被那个纹身男,从水里捞出来,他不断拍打着我的后背,把我鼻腔里的水和趟进了肺部的水,一点点的往外挤压。
浑身的骨架,疼得都要散了。
之前被水流冲下去,我被撞在一个个大石头上。
我还听见了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
回头再看躺着的我,能变形成那个样子,想必不一两的事儿。
那么,到底我在那上面躺了多长时间了?
我到底怎么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人既然躺着,那么现在站在床边的我,又是什么?难道我灵魂出窍了?我是鬼吗?
我抬眼,又看向那盆石斛。
长条形的叶片,将白色的花瓣,隐藏在里面。
香味,就从中间冒出来。
我看着那盆花儿,很茂盛的一株,花盆是青花瓷的,复古的款式。
就在这时,我脑子了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我爸唐四海正在捯饬刚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兰花,他一边拨弄着那些泥巴,一边跟我说:“小饭啊,这花盆可是个好东西,我们唐家唯一流传下来的宝贝了。”
我正在洗鸡杂,看了我爸一眼:“唐家?我们家之前还是个大户人家啊?”
我爸有些得意:“那当然,当年半条书院街,都是我们家的。”
“这么说,我应该是个大小姐了?”
“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想那么多没用!”
说完,唐四海就把弄好的兰花给搬到了街沿上。
我问我爸那是什么花儿。
他说:“这可是个好东西,前两年炒作的时候,一株能卖好几万,现在便宜了,这东西啊,那话怎么说来着,这些就是泡沫!”
我想了想,又问我爸:“我们家祖宅在哪儿啊?”
“西门车站那边,早就规划了,现在那车站也拆了,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那我们唐家祠堂呢?”
“什么祠堂啊,又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就是个地主土老财的,不兴这一套!”
……
我盯着那盆花,没错,这就是我爸当时捯饬的那一盆。
青花的瓷盆,上面的花纹,很清雅。
兰花儿的香味,淡淡的。
萦绕在我们周围,闻着非常清新。
盯着那盆花儿,我的脑子里冒出了很多画面。
我的太阳穴开始痛,什么话都不想说,我只是想逃。
刚往前跑了一步,梁园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盯着我,眼睛非常用力,只听塌对我说:“唐小饭,你别跑来跑去了,你老是这样,对你的治疗,没有任何帮助!”
梁园的力气很大。
我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他,我大步往前跑。
我要离开这里。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管发生了什么。
我要去找李家乐。
我要去找唐木舟。
我要去医院,我要去找我爸问问清楚。
我就这么一直往前跑。
可我再没有找到刚才进来的那个入口,就这么在巨大的空间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我始终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
而中间的那三个女人,始终盯着我,不管我在哪个方向,她们始终跟我正对对立着,安佳其跟夏红的目光,意味深长。
王小果,依旧是在认真地做着记录。
大概绕了五圈之后,我累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梁园又来到了我身边。
他蹲下来跟我说:“唐小饭,你真的别跑了,这样下去不行的,你自己难受,还拖累家里人。”
“家里人?”
我盯着梁园:“我拖累谁了?”
“你爸,还有你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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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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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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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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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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