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整个世界大陆上根本就不存在卓尔城或者是奥赛尔这两个概念,人们无论语言人种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而当历史上第一座“横梁”出现的时候,世间开始有了平衡说。
谁也不知道第一座横梁是怎样出现的,它就好像神迹显灵,突然而然地出现在那里。等到后来人们从极度惊异中反应过来,才敢逐渐派人去调查。
横梁取自于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当它诞生出来横亘于世界中心的时候,大陆便隐隐开始分裂成两端。
在最初的震惊冷静下来过后,一部分人开始意识到横梁真正的作用来。它是一道天然的防线,它是分割世界的界限,它甚至……能够筛选人类,淘汰掉一部分没有任何作用的人以此来维系着自然的平衡。
在那时,有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做“横梁”。
他们甚至开始逐渐模拟起最初那座横梁的建筑方式,在相隔千百米之外的地界如法炮制也完全复刻建造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横梁”来。
人们发现,虽然后来人为模仿建造的那座横梁总显得有些劣质,但是当大陆上拥有了两座横梁之后,天地间的“平衡”似乎也愈发和谐稳定。
一开始,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是不同意接着第一座横梁的基础上继续创造下去的,他们认为这有悖于发展,甚至会酿成灾祸。
支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而持另一方观点的人则认为,正是因为横梁诞生的特殊性,才能够使得人类文明发展真正进入全新的跨度。这是真正跨越时代的建筑,理应被载入史册。
两方人一直在争执不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终于有一天,保守派的部分极端主义者背着所有人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再一次挖出了当时用以维持横梁屹立不倒的核心基石,以肉身为引,在地下埋上了火药借着特殊基石的能力一起摧毁了第一座横梁。
摧毁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摧毁,地面的废墟里除了留下一些人为添铸上去的石块泥沙,横梁的存在竟是整个凭空消失了,一切就好像原来世界中间从来不曾存在过这样一座界限一般。
无论是哪一方的人全都被惊动了,支撑变革一方的群众勃然大怒,争吵到最后演变为彻底无法调节的矛盾,战争便打响了。
那场战役断断续续一共持续了三年左右,最终以保守派的惨败作为结局。几个核心领袖一夜间被屠戮殆尽,剩下的也被杀红了眼的人们绑着跪死在那座摧毁的横梁面前以血赎罪,以此祈求神明的怒火不波及到世间。
战争之后,人们很快便又继续振作起来。他们不敢一开始就修复那座被摧毁的初始横梁,只是在世界的其他中心位置一点一点开始模仿建造大大小小的横梁。其中有超常发挥的也有做功相对于劣质的,于是人们按照精细程度给这些建筑分了级,一共甲乙丙丁四个评判标准。
等到人们渐渐彻底熟悉了建筑方法之后,他们开始着手试图修复被摧毁的母版横梁。
“神迹”再一次降临,人们在坍塌的废墟之上很快重建起了一座崭新又初原的建筑,这座建筑前所未有的精细成功。人们喜出望外,最终决定将它称作为母版,称作为“第1号甲级横梁”。
世间一共有大大小小四十八座横梁,而只有一座,是唯一的甲级。
当时从尤西嘴里口述的历史跟秋玹在普通城民那里听到的都不一样。
或者说整体上大相径庭,但是细节却完全改变了。
上位者不可能让普通城民知道“横梁也是能够被摧毁的”这件事情,人们所熟知的历史,不过是由当初的改革派删删改改遗留下来的半点零星。
事实上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其他的位面时空,大抵都是如此。
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秋玹目光从眼前的碎石与沙土中移开,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得近乎所有在场的群众全都哑口无声不可置信。
那名叫做老温的侍从突然跌撞着上前徒手在碎石中扒拉着什么,径直失态了半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掩面竟是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给。”
在死寂无声中,秋玹默默走到尚且怔愣着的洛蒂面前,将之前家主连带着骨鞭一起交到她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洛蒂愣愣地接过,她像是大字不识目光茫然地在短短两行字上看了一圈又一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跪倒在地的老侍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蹒跚走过来,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纸。
那是一张继位申明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洛蒂·亚力克山是为家族下一任的领导者。
库金目光惊异到极点瞪过去,他一把夺过羊皮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那边还未解决的状况都不顾了,拎起老温的领子反复质问是不是搞错了。
秋玹无声退出了人群,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手指抚上骨鞭表面,注入了一道精神力。
“收网了。”
语气中一点幽然叹息微不可察。
……
按道理来说发生了这样程度的大事,负责巡逻的城市执法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内赶到。
只是后来执法队确实是来了,带队的领头人却并不是尤西,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骑士。
人群在最初的不可思议死寂中终于反应过来,在场的目击者你一言我一语地聒噪起来。然而当最后的调查结果出来,人们才恍然家主竟是提前了一周就已经办理了脱离家族关系的手续,法律上来说,他是一个自由民,无论做什么都不再牵扯到亚力克山家本身。
再后来,秋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尤西。
见面的时候这名曾经的骑士长面目狼狈好像在奥赛尔逃亡了几个月,据他陈述,自己在分开那天被别西卜叫回去之后,就莫名被革了职缘由都没问一声流放到奥赛尔去了。
“大人发现我正在做的事情了。”
尤西抹了把脸,看上去有几分强撑着的软弱。“后来我逃出来了,并且……”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道熟悉嗓音便响了起来。
那人道:“我的小宝贝在你这里放了够久的了,赶紧还回来。”
秋玹掀了下眼皮,“你这称呼真有够恶心的。”
息寒亭二话没说径直弯身从她手上夺过了自己的骨鞭,仔细检查一瞬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有心思回了一嘴道:“那我们交换,你把你的刀给我耍一会。”
秋玹:“别碰我的小心肝。”
息寒亭朝她翻白眼。
“我在一条官道上正好碰见了虞,这次是一起回来的。”尤西显然并不意外她们俩认识的事,只是解释了一句。“现在趁着上面势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我们应该立刻动手。”
“先别急。”
息寒亭盘腿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我们的暗线埋了那么久,正是在关键时候急不得。对了,你那里的结晶矿收集得怎么样了?”
“这些年都被他们挖得差不多了,收集起来有些困难。”尤西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我手上目前有十一枚,这已经是挖了那么久能够收集到的所有了。”
“我有个问题。”秋玹安静听两人讨论了一会,默默举手。“收集这种矿石是为了毁掉横梁的根基,进而抹去存在,之前亚力克山家主也正是用的这种方式吧。但是现在市面上一共四十九座横梁,每一座是只需要花费一枚晶石的能量,还是根据评级会消耗更多?”
“按照我这几年的实验,一枚特殊晶石释放的能量足够毁掉一座大型横梁,所以对应的乙级以下的所有建筑都没有问题的。”
“那么也就是说,就连你也不确定,那座甲级横梁究竟能不能被摧毁。”秋玹转过头,视线直直盯着尤西。“你比我更清楚,只有第一号甲级横梁是母版,是所谓的‘神迹’,剩下的那些都是人为仿造的。”
“但是历史中那处‘神迹’也是确确实实被人为所摧毁了。”尤西不偏不倚对上她视线,“曾经的前辈们能做到,我们也一样能做到,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琇書蛧
“行了,我们现在先统计一下总数。”
息寒亭挥挥手打断他们,“我这里全部到手的有九枚,加上你的十一一共是二十。而黑市那边也陆续有行……有我们的‘同伴’一直以来也在暗地里收集,据我所知明面上加起来少说有二十多枚。至于领主那边……阿芙?”
秋玹耸肩,“目前没有领主愿意哪怕是明面上冒险背叛别西卜。”
对面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就听下一秒她又道:“但是有一个人不在乎这些。”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裹着一身黑袍走近了地下黑市。秋玹朝她招了招手,那人坐下来取下兜帽,息寒亭完全不认识这人是谁,倒是尤西惊异状挑了挑眉。
正是面目冰冷的卡雅,她坐下来先是看了秋玹一眼,才抬手从袍子里取了个用布严实包裹的袋子来。
“吉玛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她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见秋玹颔首,道:“大人让我告诉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哪怕是失败了,也要带几个狗日的领主一起去死。反正这世道都这样了,大不了最后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息寒亭笑了出来,她顶着卡雅漠然的视线摆了摆手,解开袋子看了看,笑道:“不管怎么说,替我们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
吉玛倾情提供了不多不少五枚结晶石,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他们现在的局面来说只好不坏。
秋玹在黑市里又找到了秦九渊跟汤姆他们,息寒亭与尤西也纷纷去联络整个卓尔地下的暗线了。他们现在只需等待尚在奥赛尔的那些同行们回来,便是最后收网的关头。
三天后。
秋玹行走在卓尔城西北方向的一处乙级横梁附近,现在正赶上早市的时间,也许是天气自从冬至日之后就在逐渐回暖,集市上看见的人似乎也比严冬时多了一些。
关于最后动手的时间,全程都只有决定参与的四十九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这四十九人里有组织成员,有其他一直暗自发展的同行行刑官,也有像尤西这样的原住民。
甚至连这四十九人也都是在临行之前才知道具体时间的,正常情况下来说,队伍里就算出了奸细能够提前获知信息告密的几率也并不高。
……所以还真是倒了血霉了。
秋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径直站立在自己前方的人影。
黑皮的青年商人挠着头朝她笑出一口白牙,就好像真的全然无辜一样。
“好久不见啦,最近的生意是真的不好做啊,唉,我都在家里待了一整个冬天啦,再待下去人都要发霉了,而且再这样下去我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声就都要被东边集市的那个臭小子给抢走了!最近的收成也是,唉,仅存的土地都种不出粮食来了,大家都只能吃老本……不过万幸,严冬已经过去啦,大家又能恢复以前了……你看啊阿芙,雪都已经开始化了。”
似乎是为了照应这话,脚面下的石板地里,从高处蜿蜒下来的融雪汇成细小水流淌过她鞋底。秋玹低头,不躲不避任由鞋面沾湿,头也没抬,淡淡道了一句。
“可是你看,这世上多得是熬过严冬,死于盛夏的人。”
她缓缓将子母刀出鞘,一时间有些后悔没有将息寒亭的骨鞭留下来。但转念一想人家正主都回来了自然也不好老是用人家的武器,微微叹了口气,抬面正对上黑皮青年巴伦斯带着笑的目光。
“还真是好久不见。”
“别西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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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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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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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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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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