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话,但归根结底,概括起来却始终不过是一个意思: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胡春森与蒋舒杰离开秦国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陈最真人还在闭关并不知晓此事,杨修道大师魂归星海,我们也为之感到悲痛惋惜,完全能够理解楚皇陛下您的心情,祝您早日将胡春森与蒋舒杰两位贼人捉拿归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秦国定当竭力相助。
皇帝陛下气的将信件直接甩在了地上,却也无可奈何,秦国明显并不想将此事揽在自己的身上,秦皇信中的话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青羊宫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他一个俗世皇帝所能够插手的,陈最真人又一直在闭关之中,秦皇已经给足了台阶,他再不沿着台阶走下去,怕是最终两国之间的邦交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有王晨真人的庇护,胡春森与蒋舒杰此刻多半正在遁世山上享受人生呢,楚皇如果因此问罪秦国,到时候周围的秦越西晋全部得罪了,怕是再有几个胡院长一般的人物,最后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楚国启用天玺年号四十多年来,一直实行黄老之术与民休息,皇帝陛下一直想用自己在位的这些年,换取下一代的文治武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样渴望过大兴兵戈。
国与国之间,终归还是要靠硬实力说话啊。皇帝陛下想给国师大人报仇,便要解决掉越国与西晋,还要有足够强大的修行者杀上遁世山,能够从那王晨老贼的手底下杀了天枢境界的胡春森和同为天境的裁决司首座蒋舒杰,谈何容易。
......
......
相比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大军班师途中,众人都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兄弟,由于莽苍山与楚国相距实在太远,再加上胡院长与王晨真人和陈星光大长老战斗的时候,引发的暴雨和洪流已经将战场上的尸体浸泡了许久,所以为了不让尸体在路上腐烂,大将军只好下令让下面的裨将们统计好阵亡兵将们的名单,然后将尸体就地掩埋了。
战场之上,本就是这样,马革裹尸的剧本已经算是非常幸运地了,更多的是战死之后,尸体腐烂在沙场之上变为大地的养料,或者成为飞禽走兽们争相抢夺的食物,没有人知道他们生前如何,家人怎样。一个个家庭的希望便这样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或许能够入土为安,哪怕是在异国他乡入土为安,都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吧。
大将军坐在马上,那匹陪着他征战多年的绝影已经在战场上被王晨真人杀死,副将很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匹看上去与绝影样子差不多的黑马,还缝制了一身与大将军之前披挂一样的战甲,但却并不能让大将军的心情有任何的缓解。
大军班师归来,每到一个州郡,都会迎来一阵阵的慰问和哭声,大将军知道,那些伏地痛哭不起的老人和少女,定然都是某个战死在莽苍山的大楚儿郎的亲人,一直在期盼着自己的儿子或者夫君衣锦还乡,最终得到的却只是一笔抚恤金,任谁都难以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绝望与悲痛。
再到后来,大将军便开始尽量选择一些偏僻的道路,能不穿城而过便不穿城而过,不是因为他害怕什么舆论的压力,他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悲伤绝望的表情,即便是以他强大的内心,也有点承受不住那些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
“殿下,记住沿途这些百姓们的表情,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哭声。”大将军对着身边的小王爷昭天命沉声说道:“这些都是我大楚国的功烈至亲,他们的儿子兄弟夫君情郎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战死在了沙场之上,你要做的,便是守护好他们,等到将来国家强大之后,替他们血债血偿。”
小王爷殿下面容严肃的说道:“大将军放心,天命心中知道该怎么做。”
大将军欣慰的点了点头,望着小王爷殿下嘴角已经隐隐冒出的胡须,心中感慨万千。
大楚国这些年,终于出了一位雄略之君,陛下这些年的隐忍储备,已经打下了扎实的根基,他甚至能够看到不远的未来,昭天命登基为帝后大楚雄兵策马天下的景象了。
他还有些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当年他从喻老将军的手里扛过了楚国军方的大旗,只是不知道将来这面大旗,应该交到谁的手中啊。
这些年,军方有意将贪狼院的展慕宏推上来,但被大将军否决了,他早就听闻过展慕宏的名字和表现,也十分看好此人的未来,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还是打算将展慕宏多藏几年,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放出来,当做大楚国军方的一张王牌打出去,来辅佐未来的新君征战天下。
他又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陈临辞,他与这个小子其实并不怎么熟,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陈临辞以摇光境界的实力打败开阳境界的卢渊皓与朱少卿的画面却深深地烙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也听过元嘉城的事情和凉州城的故事,此子有胆有识,有天赋也有成为强者应该具备的沉稳,他相信,给陈临辞几十年世间,他必定能在修行的路上走的很远很远,直到成为大楚国新一代的柱梁。
未来可期,想到这里,大将军沉重的心情终于缓
和了许多。
陈临辞不喜欢太热闹太嘈杂的环境,所以他和行进的大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也不喜欢太压抑太沉重的环境,所以他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跟在大将军的后面,他骑着一匹白马,挂在人群的不远处,呆呆的望着天空发神。
赵奕然骑着马就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发呆,小唐早就已经习惯了小姐这个样子,索性也不在旁边当电灯泡,而是回到了白马书院的队伍,跟顾白他们走在了一起,宫离寒等人坐在马上,表情严肃,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临辞最近的心情很差,十分的差。他已经知道了杨修道大师是怎么死在胡春森与蒋舒杰的手中的了,他也已经知道师父是被遁世山的王晨真人给谋害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面对两个天枢一个天璇,他一个刚刚晋入二层楼的家伙,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杨修道大师的仇,必须得报,可他距离大陆巅峰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远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地步。
他必须努力,快点修炼,早日踏入第七层楼,然后去杀了王晨真人,去杀了陈星光大长老,去杀了胡春森与蒋舒杰,来告慰那个慈祥又猥琐的老家伙。
“陈师兄,一路上都看你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奕然讲讲吗?”赵奕然小心翼翼的看着陈临辞问道。
“我在想一个问题。”陈临辞漫不经心的说道。
见到陈临辞回了自己的话,赵奕然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急忙问道:“陈师兄在想什么问题。”
陈临辞看了看远方的天际,一抹彩霞染红了大半片天空,像极了兵将们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
他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赵师妹,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赵奕然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我其实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我出生在白马书院,爷爷是德高望重的院长,我的父亲母亲都是普通人,他们不会修行,也没有爷爷那种地位,很快便会老去,我是赵家唯一一个有修行天赋的人,能够活比正常人更长很多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活着,便是照顾好他们,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然后每天都能很开心,就够了呀。”m.χIùmЬ.CǒM
陈临辞微微一笑,说道:“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们的,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有许多人的羁绊与牵挂,我也曾经有家人有愿意守护我的人,只可惜他们全都离我而去了。”
赵奕然沉默的看了看身边的陈临辞,突然感觉这个坚毅的少年此刻竟然有些凄凉落寞,心中喃喃说道你还有我啊,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只好安静的看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
她知道,此刻的陈临辞,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她很愿意当这个倾听者。
“或许,我这个名字真的不怎么吉利吧。”陈临辞苦笑一声,说道:“以前在临西城的时候,老道士说我天生苦命,又说什么人的一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所以就给我取了临辞这两个字做名字,结果我的一生果然如他所言,真不知是该说他乌鸦嘴还是说他看的透彻才好。”
“陈,有陈旧的意思,临辞是临近辞别,或许老先生是希望陈师兄你与过往陈旧的一切挥手告别呢。”赵奕然说道:“陈师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往前看不是吗,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像之前那样才该是你应有的样子。”
“与过往的一切挥手告别?”陈临辞沉默片刻,淡然笑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
......
时候已经临近傍晚,红日西垂,数道彩霞铺满了天际,大军马不停蹄的班师,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京城的影子。
应天城还是那么高大雄武,巍然屹立,仿佛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倒塌,像一个巨人一般,守护着城中的百姓,无论风吹还是雨打。
只是,那个同样用自己的生命在守护楚国的老人,却已经不在了啊。
陈临辞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放缓了马匹行进的速度。
雄城,好久不见。
他心中喃喃念道,却不敢再见。
因为再见,故人已经不见。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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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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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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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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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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