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天夜里,殷青筠望着头顶的雕花帐子快要睡过去时,就听婢女来报,说是殷正业刚才去了凝罗屋里,准备今晚上就在她那儿歇了。
她当即翻身坐了起来,什么睡意都没了。
睡在床边椅子上的青岚听见了响动,睁开眼起了身,走到门外去瞧了瞧。
“发生了什么事,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吵姑娘做什么。”
婢女站在门外,低着头胆怯地将刚才说给殷青筠的话,再转述了一遍给青岚。
青岚听了之后愣了愣,心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相爷要歇在夫人那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左不过是有些恶心姑娘罢了。
白天拉下脸面来求了姑娘,姑娘不应,晚上就要歇去夫人那里,莫不是等着夫人来劝姑娘?
这如意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响。
青岚本想将婢女打发了,别吵殷青筠睡觉,殷青筠却只披着一件外裳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叫你刚才没规矩地大吼大叫,竟然把姑娘吵醒了。”
青岚训斥了婢女一句,转头对殷青筠道:“姑娘才歇下,这种小事还是莫要理会了,顾惜着您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殷青筠摇了摇头,伸手开了门,便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是燕儿。
难怪刚才听着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殷青筠抿了抿嘴唇,问道:“不只是这么个事儿吧。”
虽然这对于她和凝罗来说并不是件小事儿,但是对于府中的下人来说就是小事儿。
即使小事儿,就不必这样大半夜的来跟她禀报。
燕儿福了福身行礼,道:“往日里夫人见着相爷都是满面欢喜的……所以底下的人今晚见着相爷,也没跟夫人通报,就放相爷进去了……”
燕儿话语中有些踌躇。
殷青筠问:“然后呢。”
燕儿回:“然后相爷进去了,却被夫人打出来了。”
噗……
殷正业被凝罗打了出来?
殷青筠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转头看向青岚,青岚这时也正在看着殷青筠,四不相对,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但青岚更多的是惊诧,惊得都上前拉住了燕儿的手,再三确认道:“你说夫人将相爷打了?打得狠么......相爷伤得严重么.......”
燕儿道:“自是伤得严重了,奴婢才来跟大姑娘禀报的。”
青岚这时候反倒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咬着下唇站到殷青筠身后去。
这是府中主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下人指指点点的。
殷青筠没主要到青岚有些反常,只看着燕儿道:“伤得严重到了哪个地步?”
“......夫人当时不知从哪儿摸出了几块碎瓷片,一股脑往外丢了出去,全砸在相爷脸上了......相爷脸上如今全是血口子,道道都挺深的......”
殷青筠轻轻唔了声,瞧上去并不太在意殷正业的伤势。
燕儿只是来报个信儿的,至于殷青筠到底在不在意自己的父亲被伤了脸,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
燕儿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跟殷青筠说了,就告辞离开了。
青岚被夜风吹得胳膊冷,连忙上前替殷青筠拢了拢外裳的衣襟,劝道:“夜里凉,姑娘回屋歇着吧,奴婢去前院看看相爷......”
被瓷片伤了脸,这就有些难办了。
虽是个四五十的老男人了,可是那张脸还是挺值钱的,
难不成明天相爷进宫去上朝,还得顶着一张血糊糊的脸去?
夫人为了姑娘冷落相爷,这是无可厚非的,夫妻之间闹闹脾气使使性子,都无伤大雅,怎么就直接动起手来了。xǐυmь.℃òm
刚才燕儿还说夫人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碎瓷片,这要是传了出去,府里府外的人该怎么想她们清风苑。
青岚叹了好几口气,菡芍苑这些年就没安生过,殷青黎即便是出嫁了,也还有本事弄出这些幺蛾子来。
要不是为了遮掩她那点丑事,殷府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热闹。
白天大姑娘把相爷气得不轻,晚上夫人直接动手伤了相爷的脸......罪过罪过......
青岚在心中默默祈祷,愿献祭二姑娘十年寿命,换殷府往后的安宁喜乐。
殷青筠默默拢紧衣襟,现在已是深秋,过些日子又要入冬了,夜里确实很凉,这一凉,她身子就有些受不住了。
“行吧,我回去睡了,你就帮我去瞧他一样,就一眼,免得他以为能拿捏住咱们清风苑的把柄了。”
青岚晓得其中利害,郑重地点了点头就去了。
殷青筠却睡不着了。
因为凝罗突然对殷正业动手的消息,实在让她有些气,但又想笑。
凝罗那样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样鲁莽地打了殷正业会有什么后果,并且她要是不想让殷正业歇在她那儿,保管她手里是有千百种方法的。
譬如她第一天到殷府时,直接就去菡芍苑找林姨娘闹了一通,弄得殷正业和林姨娘谁都没脾气了,殷正业也从不再歇在清风苑了。
而不是像她今天这样莽撞,直接把殷正业的脸给伤了。
殷正业是朝中重臣,平日里陛下说骂他一句都要顾着他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凝罗今夜却不声不响地把殷正业打了伤了,委实胆大。
殷青筠坐在廊椅上,微昂着头看了许久的月亮,靠着冰冷的柱子才渐渐酝酿出些微的困意来,青岚没回来,她就看见凝罗披着黑斗篷偷偷摸摸地过来了。
她为什么要披着个黑色的斗篷,因为她脸上没有带面具,是她原本的面容。
“姨母?”
殷青筠很惊讶,看着凝罗猫着腰被玉嬷嬷护着踏进院中来,夜色深浓,她这般模样倒像个贼一样。
幸亏是半夜,其他婢女嬷嬷都去歇息了,不然兴许还真得被人当做贼。
凝罗看见殷青筠也跟惊讶,“你怎么不在屋里睡觉,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殷青筠起身问道:“姨母您大半夜不睡觉,这样子跑到软软这里来是要干什么?”
凝罗见四周无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屋里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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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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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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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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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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