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筠伏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青岚松了发髻,挽了一个娇俏的分髾髻,眨了眨眼,杏眸中柔波软意便更盛了几分。
“这好看吗?”
殷青筠对着铜镜左看右看,不晓得是不是多活了几年的缘故,总觉着这样的打扮有些老成。
青岚一边从妆奁盒子里替她挑选合适相配的发簪步摇,一边笑着回她的话:“当然好看了,姑娘花容月貌,京城里再时兴的发髻也比不得姑娘娇艳一笑。”
殷青筠嘴里念了句是么,自顾抬手捋开了额旁的碎发,“可我总觉着......”
“姑娘......”青岚拿这样选择困难的姑娘实在有些无法,只得耐心劝道:“姑娘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必得打扮得光彩照人艳压群芳才是。”
青岚从衣橱里将宫中前几日就送来的芙蓉色缂丝大袖长裙找出来,替殷青筠换上,直呼姑娘是万千娇女中最最惹眼的那一个。
殷青筠白玉似的桃花面上沁出点点笑意,如同雪里红霜一般,从精致的面庞到修长雪白的脖颈,无一不叫人移得开眼。
青岚见了她这个样子,眼里心上皆是笑得欢畅。
姑娘身份贵重,自幼得陛下宠爱,又生得这幅恍若仙姝的皮囊,便是京城里那些平庸贵女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荣光。
待到前院殷庆派人来催,青岚才扶着盛装打扮的殷青筠走出了房门。
而殷青黎却站在后院垂花门边巴巴地望,气得狠了便使劲儿掐自己的掌心,指甲陷入了皮肉也犹似不知。
林姨娘被嬷嬷扶着,站在廊上看着自己女儿不成器的一面,秀眉皱在一起,呵斥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给我回去!”
殷青黎眼睁睁看着殷青筠绕过了花园的石子路,去了前院,然后就能跟着殷正业一起入宫赴宴,心里别提有多艳羡了。
“娘亲你怎么不劝劝父亲,若是能将我也带去......”
“你看大姑娘去了你也想去,她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也想跟着要颗星星?”
殷青黎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急得跺跺脚,眼尾勾着银光,偏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娘亲......”
林姨娘看惯了殷青黎这幅矫揉造作耍可怜的模样,心里本就烦得很,哪里还有心情听她的埋怨,语气也不怎么好了,“你对着我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去找你父亲将我提为平妻,这样你也算是个嫡女了,自然就能跟着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了。”
林姨娘这无疑是往殷青黎心口捅刀子,她最在意的嫡庶尊卑居然从她最爱的娘亲嘴里说出来的,简直犹如利剑穿心,让她心里最后一点念想都破灭了。
陈氏不死,她们母女就永无出头之日。
殷青筠一日在殷府,她们母女一日便不能扬眉吐气。
“回屋去将你那副屏风绣好,等你父亲过寿时还能派上用场讨个欢心,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林姨娘也是才想起来,陈氏这一走于她们菡芍苑没有半分好处,脸色越发差了。
......
......
到了明德门前,殷青筠下了马车,就看见京城中的高官权贵和命妇贵女到的差不多了,殷正业也正好下了马车,朝她走来。
殷青筠眸中笑意浅淡,望着面前极为陌生的父亲嘴角掀起一抹轻嘲的弧度,“父亲这般看着女儿作甚,可是有什么吩咐?”
此时太阳西移,殷青筠的脸蛋上被尚还带着些温度的斜阳混着红霞映照得多了几分烟火气,莞尔一笑,杏目中水光潋滟,清澈透亮。
这样一幅好皮相,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Χiυmъ.cοΜ
殷正业也不知怎么就跟她走到这般田地,记得她幼时最喜欢的就是光着脚丫跑到书房去,一声声甜甜的父亲,叫得他心都要软化了。
可现在殷青筠一派矜娇寡淡的样子,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即便是有,那也是掩藏不住的厌恶憎恨。
殷正业眼前似是被刺痛了下,微微别开脸看向别处,缓缓出声道:“等会儿皇后娘娘的寿宴陛下定然会出席,还会问起你母亲的近况,你晓得该怎么回话吧。”
陈氏身份特殊,陛下向来给予特殊的照拂,若是晓得了陈氏跟他吵了一架就搬去了大佛寺长住,不说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责罚他,心里怕是会对他极为不满,在朝中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殷青筠眼睛都不眨一下,唇边的嘲讽意味越发重了些。
这样就怕了,真是无趣。
半个月前骂她是孽障的那股狠劲都去哪儿了,这会子倒是怂了,生怕她跟皇帝告状,然后他官位不保,再不能享受如今攥在手中的荣耀。
“父亲这是什么话,女儿自幼秉承庭训,陛下若要向女儿问话,女儿还能编瞎话欺瞒陛下不成?”
殷青筠提着裙摆向宫门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殷正业刚漫上几分怒火却又极力忍下的脸庞,笑得肆意无恐:“父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殷家当年孤儿寡母,如无根浮萍一般,攀着陈氏才有了如今的富贵。
若殷正业当年放弃仕途、不入朝为官,陈家也不会将陈氏逐出族谱,陈家百年望族,殷正业也定然后半辈子无忧无虑。
不过也算是万幸,陈家慧眼识珠,没将殷正业这等小人迎回去当姑爷。
明德门到福熙殿的路不算近,周遭的贵女大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性格怯懦一点儿的就牵着各自母亲的衣袖,亦步亦趋,说说笑笑,十分温馨。
殷青筠脚下步履端庄,搭在小腹间的纤纤玉手却攥出了青白之色,面上的寒霜也压不下来,大约是那名叫嫉妒的东西在心里头作祟,令她不快。
母亲不过才走了十几日,她这心里头就空荡了。
别人家的母亲总是要强,在后宅中叱咤风云将庶妾子女管教得服服帖帖,只有她的母亲柔弱得跟团棉花似的,即便背后有皇帝撑腰,也还是被林氏欺负得死死的。
遥想上辈子母亲含泪而终,她跪坐在灵柩前整宿整宿地哭,犹如被人猛地掐住了心脏喘不过气来。
她恐惧那种感觉,这一世更不想经历第二遍。
她只想安静地伏在母亲腿边,听母亲唱好听的童谣,听母亲说她自己儿时和姊妹间的趣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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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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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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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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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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