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气仿佛在说“我们去吃个下午茶”一般自然,许犹几乎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身体先大脑一步有了反应,停了下来。
许犹目不转睛地看向朱雀,仿佛在判断她说的是真实还是虚假。而后她发现自己如此郑重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朱雀显然根本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她懒懒散散地看了许犹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举起手伸了个懒腰。
“我再回去睡会。”
打着哈欠转过身去,她的步子因为疲惫变得有点虚浮,可许犹却不敢掉以轻心。琇書蛧
她皱着眉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
朱雀茫然地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的时候眼中带着一点水意,像是没睡醒的模样。
许犹一见她这个样子就来气。
她总觉得朱雀这副模样像是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把药王宗放在心上。
可如今不是斗气的时候,许犹这么想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才保证了自己的心绪平和,而不是火气腾腾地开口。
“你刚刚说,我徒弟在你这里?”
朱雀点了点头,貌似担忧地问道:“我说得那么清楚你都没听见啊?你是不是该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耳朵了?”
好不容易才维持了表面上平和的许犹脸色变得灰败了不少。
朱雀心情本不太好,可见了这许犹一副有苦说不出来的样子,心里就舒服多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许犹努力控制情绪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许犹看着她好整以暇的模样越发心焦,面上却不显,只是一如既往地心平气和着。
“你们应该知道,若带着我徒弟,你们走不出药王宗。”
朱雀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本来就没想走。而且……”
她的目光在许犹身上淡淡地落了一下,而后又看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许许多多形态各异却多少带着沮丧的人,一笑。
“我们要真是想走,你以为你能拦得住?”
许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了拳头。
“你们别欺人太甚。”
朱雀呵呵了一声。
“你放心,你那徒弟好得很,若我们如今真全须全尾地把她还给你了,恐怕你得更不安心吧?嗯?”
她的眉毛轻轻地上挑,说话时神色语气都淡淡的,却是格外的气人。
许犹咬了咬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如今她身后跟着的药王宗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计划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在徒弟消失之后,她甚至连那几个人都瞒着,没敢告诉他们如今刘宝一行人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她不敢想象,若所有的一切都公之于众了,这药王宗的威还能不能立得起来。也不知道若那几个人知道了,她这个宗主的位置还做不做的稳当。
所以即使心乱如麻,她也必须保持镇定。
即使内心已经隐约有了想要放弃的想法,她还是只能在所有人眼前演戏。
即便假装,也就假装出一副师徒情深的样子。
听见朱雀的嘲讽她的眼角狠狠跳动了一下,而后又立即反应过来,面目严肃地表达了与她们势不两立的意思。
心里却在默默祈祷朱雀不要再起什么幺蛾子。
无论怎么样都好,先把这一关过去吧。
许犹这么想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准备充分就到了这个地方来,试图把刘宝一行人赶出去。
她早该想到的。
如果那些人能这么轻易地被赶出去,又怎么可能把普渡斋都搞得鸡飞狗跳?
如果他们真的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小叶子和那个老不死的老婆子,也不会看上那个老头,还试图和这一群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许犹后悔不迭。
朱雀即使不能准确地猜测到她在想什么,也能大概明白她的想法。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如她所愿地偃旗息鼓。
朱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放心,你那徒弟在我这里好好的,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许犹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
朱雀口中说着的是“好好的”,可眼角眉梢的得意几乎快要化作实质了。她真正要说的是什么,她看得清清楚楚。
偏偏如今骑虎难下,她不能退缩。
“你们会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的!”
许犹心中慌乱不堪,不想再和朱雀纠结,放出这么一句貌似有点气势的话之后扬长而去。
朱雀看着被簇拥着在视线里消失的许犹,冷笑了一声。
“宗主,你这就走了?不和我再说说你的徒弟?”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许犹离开的方向喊道。
许犹气势汹汹地转过头瞪了她一眼:“你是在想我示威吗?”
朱雀眯着眼摇了摇头:“哎……你想得也太多了,我哪里有那么坏。不过是想问问你徒弟的喜好,怕我不小心开罪了她罢了。”
许犹沉着声音开口:“你不用给我说这些,你若是愿意放人,就老老实实地把我徒弟放出来,我自然不会多追究。若是不愿意……”
朱雀连续啧啧啧了好几声。
“你这话说的,你自己的徒弟,自己都不上心,还要我全须全尾地还回去,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许犹不知道朱雀又在搞什么把戏,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刘宝和她商量好的,一时之间不想被牵着鼻子走,所以沉默了一下。
就这一点沉默惹了祸。
朱雀笑眯眯的眼睛越过她递向了许犹身后站着的人,满脸的幸灾乐祸。
“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宗主,连自己亲传的徒弟都不上心,你们还觉得自己能在她心中有多少位置?”
朱雀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大概猜出许犹与刘宝已经撕破了脸皮,加上如今心情不好,所以随意撒气而已。
随随便便地挑拨了几句,没见许犹有什么反应,她便越说越是偏激了。
反正如今她那徒弟也老老实实在床下待着,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是黑是白还不是都听她一个人说?
朱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见了什么惹人唏嘘的故事一般。
“你们这药王宗反正也还没开始运作,不如自己商量一下,另外选择一个领头人吧?我觉得你们这个许宗主啊……不太行……”
许犹皱紧了眉头看着她。
她不知道朱雀说的有什么意义。若只是为了扰乱军心,她也没拿出什么证据来啊?为什么她没有和刘宝卫天则一起行动,而是自己在这里和她周旋?刘宝和卫天则说是去吃饭了,可实际上呢?
许犹的思路越飘越远,几乎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
朱雀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声音里带着叹息的意味,真情实感地十分能煽动人心。
“我们不过是来求药,许宗主不愿意给,我们也是担心朋友,所以情急之下请了宗主的徒弟过来做客,如今她竟然宁愿捏着那药不撒手也不愿意交出来救徒弟,你们说,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她神神秘秘地笑,声音刻意地压低了。
朱雀也看出了许犹的魂不守舍,所以正乘胜追击,准备让药王宗更混乱一些。
许犹根本没有听见朱雀在说什么,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反应,只呆呆地站着,思考着朱雀和刘宝分开的可能。
她之前觉得朱雀是那个重点。
毕竟怎么看,刘宝和卫天则都要比朱雀更安全些。
若是他们分开走,大概是刘宝和卫天则做掩护,让朱雀做一些相对安全的事情。
例如说,押送人质。
可如今朱雀明明白白地站在这里,就说明徒弟根本就还没有出去……
那卫天则和刘宝去了哪里?
如今药王宗的大部分人都跟着她,他们会去哪里?
许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不正常,怎么想都觉得这是特意布给她踩的圈套。
调虎离山!
许犹眼中的精光忽地亮了一下,而后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她往后退了两步,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而后跌跌撞撞地往卫天则和刘宝消失的方向去了。
朱雀本来觉得许犹只是一时慌神,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驳她。
正小声地加快了速度准备多造谣几句,多给许犹添点麻烦,却见她忽地急匆匆地走了。
朱雀:……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虽然没能第一时间想清楚许犹消失的原因,朱雀却也没多纠结。如今人都走了,她演戏也没人看了,悻悻地收了声。
“哎……你们这宗主也真是的。我们还特意打听过呢,说是她平日里格外喜欢她那个徒弟,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折腾啊!”
她半真半假地跺了一下脚,声音里有几多委屈。
“我们……我们也是一时情急才做了错事,宗主何必这个样子呢?难不成怕我们也把她抓起来威逼利诱不成?我们是来求药的,又不是……又不是来杀人放火的,何必把我们防范得像是豺狼一样?”
朱雀的目光淡淡地划过药王宗的人。
见那些人脸上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却少有愤愤不平的神色。
她心中了然,这药王宗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下边的人想必早就对许犹不满了。
朱雀心中大定,又随意搬弄了几句是非,就悻悻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整个人都俯身在门上,听着外边的人淅淅索索地开始交谈。有了普渡斋锻体成果的她,没费什么力气就听清了门外的声音。
“这……她说的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我反正觉得宗主是冷心冷情的,对我们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哎,以前在普渡斋的时候,好歹还能参与炼药呢,如今出来了,说是山高海阔,可我们连炼药房都进不去了!”
“进去了又如何?不过是平白被人算计罢了,他们还以为金玉姐姐能在宗主面前有多少颜面呢,如今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哎……我有点后悔了。”
“我也是,以前在普渡斋的时候,只管治病救人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她骗了我们!以前明明说出来之后红尘中什么都能收归药王宗,如今……如今连一点药都捏在手里,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制药的本事?!”
“有可能!说不定她的药都是从普渡斋偷出来的……我们,我们都被骗了!”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我们现在回去,还能……还能再拜在普渡斋的门下吗?”
“不知道啊……应该不能吧?之前出来的时候撕得那么难看……”
“可……可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也被骗了!”
“那要不然……我们自己回去吧?”
“呵,说得简单,你们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朱雀本来只是把外边的声音当做嘈嘈杂杂的广播剧在打发时间,一听到这句话却整个人都精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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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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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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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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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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