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安慰的意味。
小叶子睁开眼对着她一笑:“行了,你也不必这般小心。左右我们知道,如今的普渡斋还好端端在这里不是?”
朱雀点头如捣蒜。
“那……那件事后来是如何了解的?”
小叶子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道:“普渡斋的人虽没什么武力,可手上制药的功夫还是在的,何况那时候大家都在药王谷待了许久,所以……”
朱雀蓦地长大了眼,失声道:“用毒?可这不就坐实了那些人的污蔑了吗?那后来普渡斋的名声又如何洗的白?”
小叶子愣了一下,自嘲地一笑。
“若是师祖们那时真决定了用毒,恐怕普渡斋如今的名声就不会是什么‘天下第一医道世家’了,该是‘医毒双修罗刹鬼’才是,或者更难听一点……”
眼见着她越扯越远,朱雀有些着急地打断了她。
“前辈你别只顾着开玩笑啊!你还没说后来如何了呢!如果不是用毒,普渡斋又怎么能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之下突围而出?后来又是如何洗刷了身上的污水,保全了名声的?”
小叶子幽幽叹了口气。
“洗刷身上的污水?那些前辈可是至死都没能让当时的人再次信任他们。”
朱雀惊讶地长大了嘴,喃喃道:“怎么能这样……”
小叶子看着她的动作忽地又一笑。
“不过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要不是当年的奇遇,我们普渡斋还真不一定能传承到如今呢。”
小叶子接着开始讲述当年的事。
当年,众人围追堵截,普渡斋众人节节败退,最后躲到了药王谷的深山之中。
毕竟一行人在药王谷待了许久,对地势那是相当的熟悉,围着的人自然不甘心就此败走,于是就开始了为期许久的游击战。
再后来,眼见着战争僵持得越来越久,竟是围堵的人先支撑不下去了。
毕竟是联军,心本就不齐,不过就是冲着普渡斋是共同的敌人这一点勉强结合罢了。
后来有人认为普渡斋如此行事和没了也没啥差别了,竟然萌生了退意。xǐυmь.℃òm
打仗是要钱的,每天的口粮、武器、甚至门中人不事生产的耗损都得算在家主头上。
然而退也不能就这么退,几个家族再次凑到了一起,又想了一条毒计。
普渡斋已然是躲在药王谷中不出门了,可那些对他们抱着憎恨的、被鼓动起来的群众还在。
那些人一根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却也十分不忠诚。
各大家族担心他们出去之后胡说八道,更担心日后普渡斋东山再起又拉拢了他们把围堵的事情说了出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了一大批的毒药。
山谷里风大,几家家族也精通医理,算计了众人的位置,把那一大批毒药散播了出去。
等到第一批中毒的人来求医的时候,又做出天塌了的模样,说这是普渡斋的人用了药王谷的千中毒药练出来的奇毒,无法可解。
这毒药和一开始编的瞎话对应上了,本来已经开始冷静下来的民众便在瞬间疯了。
他们从前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可这普渡斋的人竟然如此恶毒,要他们的命!
更可怕的是,几大家族都在看到毒药的时候大惊,而后纷纷怂了,表示这毒他们解不了,还是各回各家自扫门前雪吧。
这般,几大家族虽然落了一个软弱的名声,普渡斋的名声却是彻彻底底地进了烂泥,还被踩上了几脚。
等到那些来不及撤离的群众开始中毒身亡之后,那山谷里漫山遍野的尸体就会成为普渡斋人倒行逆施的证据!
朱雀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几大家族简直不是人?他们不也是医学世家吗?就因为被普渡斋压着一头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怕遭报应吗!”
小叶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凉凉。
“报应?鬼神?那不过是哄小孩玩的东西罢了。”
朱雀依然不敢相信一向宣扬自己菩萨心肠的医学世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这岂止是冷血?他们是要把这人间闹成地狱吗?”
小叶子抬手掩在嘴唇前,轻轻一笑。
“把人间闹成地狱?你这说法倒是挺有意思。不错,这些人就是想把这人间闹成地狱,然后自己再出现在云端居高临下地‘救世’。这样,不就可以让不知前后因果的人把他们奉为救世主了吗?”
朱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恰好走到转角处,小叶子拐弯的时候特意看了,发现卫天则、刘宝等人也面露惊骇,只白发老头一人面无表情,心里暗喜。
虽然这白发老头似乎听出了些端倪,可也没有要开口阻止的意思,显然她这个故事还是能继续编下去的。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要突出普渡斋的人是多么的光明伟正,如何被误会依然不在意,反而恪守本心地救人就好了。
“……那些人大概没有想到,普渡斋的人竟然真的在药王谷内找到了破解那毒药的方法,而且又以他们下毒时候相似的把戏将解药散到了空中。”
朱雀眼前一亮。
“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那我们现在走着的地方就是……”
小叶子哎呀了一声。
“这事解决得可不简单,当时普渡斋的人为了彻底解毒,可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做实验呢,后来那毒解了,普渡斋的人也都奄奄一息了。那一场变故,差点让普渡斋的传承就此断绝!”
朱雀本以为这故事仍是个大团圆的结局,却没想到又陡然听到这苍凉的后果,有些茫然地喃喃道:“怎么会呢?明明,明明……一切都解决了呀,那后来呢?普渡斋的人好起来了吗?”
小叶子缓慢地摇了摇头。
“后来……那些人在没有人治疗的情况下自己解了毒,并不觉得自己是被普渡斋的人救的,反而只觉得普渡斋的人学艺不精,所以即便转修毒宗也无法炼出奇毒……”
一直沉默着的刘宝却在此时冷然一笑。
“这能怪谁?不是你们普渡斋的人自己选择不露面的吗?”
朱雀真沉浸在悲剧的故事里,陡然听到刘宝的冷嘲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为普渡斋辩驳。
“这怎么能怪到普渡斋的头上?别说他们没有毒害过那些人,就算……就算真的对他们做了什么事情,也是他们活该呀!谁让他们自己先被煽动,对普渡斋赶尽杀绝的?”
刘宝冷冷地看了一眼小叶子,而后转头对朱雀道。
“这女人两面三刀,口里没一句实话,你可别被她骗住了,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小叶子愣了一下,而后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来。
“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该说我满口谎言呀!普渡斋的传承是先辈辛辛苦苦才留下来的,你怎能因为和我的一点龌龊就对普渡斋先祖不敬!”
小叶子说话时眼中已盈上了几分水汽,仿佛是十分委屈的。
刘宝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愤愤不平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了小叶子面前道:“你说你讲的是先辈的故事?”
小叶子点头:“自然。”
刘宝冷笑道:“你敢指天发誓,你说的没有半点虚言,也没有半点夸张?!”
小叶子愣了片刻,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将求救的目光递给了朱雀。
朱雀被她所讲的故事感染,心绪本就不太平静,如今一件她可怜巴巴的求救,当即便要开口阻止刘宝的诘问。
刘宝却抢在朱雀开口之前啧啧了两声。
“一把年纪了还卖萌,恶心不恶心?你再这个样子,我都得吐了!”
小叶子是这一代普渡斋主人的爱徒,一向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当即气得不轻,疾言厉色地看着刘宝。
“呸呸呸!你说谁一把年纪了?”
刘宝一挑眉:“谁对号入座说谁。”
小叶子气得脸通红,抬手指着他:“你……你还想不想普渡斋给你治病了?我告诉你,得罪了我,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刘宝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普渡斋我自然是尊敬的,不然也不会远道而来了。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借着普渡斋的光生活得光鲜亮丽还如此编排先祖,你就不怕夜里睡得不安稳?”
小叶子气愤地一跺脚,转头看向白发老头。
“老头子,你这徒弟怎么这个样子?!你到底还管不管了?!”
白发老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刘宝,犹豫了片刻之后转过头往远处望去了,那意思很明显——
你们吵你们的,别把我扯进去了。
小叶子见无人能帮得上忙,一时间怒火攻心,一咬牙指着刘宝道:“你……你凭什么说我编排普渡斋的先祖,你有什么证据?!”
她就不信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连那白发老头也对普渡斋的过往了解不多,何况她刚刚也不算全然说谎,真真假假掺和着,就算刘宝要回去之后找人对峙她也不怕!
左右普渡斋的人是不可能帮着他的,多半也不会有耐心听他们的争辩缘由,她只要粗略地那么一说……
想到这里,她就半点也不心虚了,反而非常理直气壮地看着刘宝,等着后者认错。
“我告诉你!我生气了!你要是不立刻向我道歉,我就不带你们回普渡斋了!”
刘宝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十分凉薄。
“不带我们会普渡斋了?你是自己也不准备回去了不成?”
小叶子怒道:“你什么意思?!”
刘宝:“你师父让你出来接我们,你平白无故把我们赶出去了,难道不需要向你师父交代一下?你交代得了吗?”
小叶子:“你……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来普渡斋求医的人这么多,我师父才不会记得你!”
刘宝:“你师父当然不会记得我,可总记得我师父吧?还是说你保证他们以后就再也不联系了?若是因为你的一时之气让我命丧黄泉了,你觉得你还能在普渡斋舒舒服服地待着吗?恐怕你师父就是为了普渡斋的名声也得把你请出去吧!”
小叶子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你好烦啊!!!反正我就是不带你回去了!我就告诉师父你不尊重我们普渡斋的先祖所以被我请出去了我……”
刘宝:“不尊重普渡斋的先祖?我还真不知道,帮你们的先祖提醒一下你这个不肖子孙别在外人面前胡乱编排他们,怎么就不尊重先祖了。”
小叶子:“我都说了我没有胡乱编排他们是你这个傻子不相信我!”
刘宝:“那你怎么不敢发誓说自己没有说谎?”
小叶子的眼神在他的节节逼问里变得有些闪躲,她犹豫了好一会,才一咬牙开口道:“谁说我不敢了?倒是你,为什么要无事生非地攀扯我?”
刘宝:“是不是攀扯你心里有数,你那故事编得漏洞百出还好意思说出口,料想你也……”
小叶子一听他起了个头就疯了。
什么漏洞百出?!她明明是在真实的故事上改编的!哪里就漏洞百出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出来的,然后就看到刘宝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小叶子立即明白了过来。
“你诈我?!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出来是不是?”
刘宝冷哼了一声。
“既然你自己也承认了,就别在这里多费口舌了,走吧。”
小叶子却是不肯善罢甘休,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非要他承认她的故事变得完美无缺,他只是本能地不相信她才开始使计诈她的。
回应她的是刘宝的冷笑和朱雀一脸受伤的表情。
用尽了手段也没得到刘宝的解释,小叶子愤愤不平地加快了脚步,一行人很快到了普渡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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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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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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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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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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