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岩离开了画城,他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亦无声无息。除了西禾小娘子外,画城没人知道他来过,更没有人知道他在画城证得了画君之位。
在画城地界的山地上,两辆牛车朝西边飞奔而去。
原本封青岩并不想与影书、东宫澜等同行,但是他现在收了画廊阴间,西禾小娘子则需要时不时进入画廊阴间。
那么只能同行。
影书和东宫澜则是陪同西禾小娘子。
况且,从琴城到书城,再到画城,一路都跟来了。
此时封青岩再撇下她们,亦有不妥。
既然她们想同行便同行吧。
“君子可是要去何处?”
东宫澜的牛车里,影书掀起车帘道,“难道是要去棋城?吾听说,棋城乃是建于天壁山上,路途崎岖难行……”
“影书,君子是要去棋城?”
西禾小娘子有些惊讶道。
影书见君子暂时没有回应,便回头道:“君子先是去了琴城,书城,接着便是画城,皆证得君位,现在有可能是棋城。”
“君子已经证得琴君、书君之位了?”
西禾小娘子十分惊讶,想不到君子如此厉害,道:“难道君子要证得四君之位?”
“哈,那是自然,对于君子来说,棋君之位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根本就不可能难住君子。”
影书带着欢喜道。
“此方向乃是朝西,的确有可能是前往棋城。”
东宫澜点点头道。
“我还没有去过天壁山,听说天壁山高达万丈,犹如天壁般横在人间,乃是天下第一山。”
影书带着些惊叹道,眼里带着些期待。
“天壁山上冷不冷?”
西禾小娘子问。
“这么高,自然冷,听说天壁山终年下雪。”影书道,便再次掀起车帘,“君子?吾等可是要前往天壁山?”
此时封青岩睁开眼睛,道:“不是。”
“不是?”
影书、东宫澜和西禾小娘子三人都有些意外。
“不是要去棋城吗?”
影书疑惑道。
“不是棋城,是云梦泽。”
封青岩道。
其实,他亦没有想到,接引之桥失败,竟然是因为神来笔。
云梦神来笔,天壁不老墨,剑南雪花宣,东海龙吟砚,并称为天下四大文房至宝,乃是天下文人的梦寐以求之宝。
不过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追求。
有缘便取,无缘不强求。
倘若不是因为接引之桥,他不会去云梦泽取神来笔,犹如前往巫山境路过云梦泽时。
那正是神来笔出现之时,他根本就没有动过心。
以他现在的境界,何须神来笔?
他取神来笔,乃用来画接引之桥……
此刻他想到接引之桥需要神来笔,那是否需要天壁不老墨,以及东海龙吟砚?
至于剑南雪花宣。
他手上倒是还有十几刀,感觉对于接引之桥并没有什么用。
或者说。
不论是他手上的雪花宣,还是比他手上更好的雪花宣,怕是都承受不起接引之桥。
那天壁不老墨和东海龙吟砚,他暂时不知道。
不久后。
两辆牛车便出了画城地界,进入东楚。
但是现在的东楚,似乎被一个叫汉的势力给吞并了,应该称为东汉。
一路上。
牛车并没有停留。
而且,亦没有谁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牛车过了东汉,便是西楚,封青岩依然没有停下,继续西行。
十余日后。
封青岩的牛车再次来到云梦泽。
此刻影书和东宫澜,见云梦泽河道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不由发出阵阵的惊叹。
而在此时。
两辆风尘仆仆的牛车,停在清澈见底的小湖前,四周皆是翠绿而茂密的芦苇。风一吹,翠绿的芦叶就摇摆个不停,发出阵阵“飒飒”声,犹如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在茂密的芦苇中,隐约可见有小鸟在追逐,或是受惊般群窜而起。wWW.ΧìǔΜЬ.CǒΜ
“君子,前面没路了。”
影书走下牛车看了看道:“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此时,封青岩并没有匆匆走进云梦泽,犹如第一来到云梦泽般。他依然是一身白衣,从牛车中走出,在湖边走了走,眯着眼睛眺望远方道:“嗯,但不急。”
“君子来云梦泽干什么?”
影书有些好奇。
“取神来笔。”
封青岩并没有隐瞒,直接说出来了。
“君子,这神来笔,怕是不好取吧。”
东宫澜走下牛车道。
虽然君子乃是人间圣人,更是人间第一君子,但是神来笔不看身份。倘若看身份,那岂不是只有文王,方能够取到神来笔了?
“对君子来说,应该不难吧?”
影书道。
君子出手,不是手到擒来?
“我听闻,这神来笔,不是普通的笔,它有灵性。”此刻西禾小娘子道,“其实,我也很想取一支神来笔,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对于天下文人来说,谁不想拥有一支神来笔?”
影书一笑道。
“这神来笔,欲要取走,怕是的确不容易。”
封青岩沉吟一下道。
他怕,他要取走的神来笔,还真有可能不是一般的神来笔。
只是普通的神来笔,便是天地瑰宝,而不一般的神来笔,那是什么宝?
他猜测。
他要取走的那支神来笔,有可能是所有神来笔的母笔……
当然。
这只是他的猜测。
有可能,只是随意一支神来笔即可。
但他想想便觉得不可能。
所以此刻,他并没有急着来神来亭,而是停在云梦泽边上。
他需要看清云梦泽,也要看看神来笔与云梦泽、云中君,到底是何关系。
在思索间。
封青岩便踩着湖水而去。
湖边上,影书、西禾和东宫澜三人,相视一眼便回到牛车,让青牛老海拉着牛车缓缓向前。
她们不知道君子在干什么,便只好静静跟在一旁。
三人时不时从牛车走出来,观赏闻名天下的云梦泽,以及变幻莫测的气候。
时而大雾横生,时而晴天白云,时而长虹贯日。
这让影书等人惊叹不已。
眨眼间。
封青岩便在云梦泽中静静走了三天三夜。
他走得不快,犹如普通人的速度般,踩在湖水上,踩在水草上,踩在芦苇上……
“澜姐姐,君子到底在干什么?”
影书越看越不明白。
虽然说君子来云梦泽,乃是要取神来笔,但神来笔是如何取法吗?
这不可能吧。
她可是听说,取神来笔,需要前往神来亭。
至于神来亭在哪里,她倒是不太清楚,听说是在云梦泽的一个大湖中……
东宫澜摇摇头,亦看不明白。
“君子似在感受云梦泽的天地。”西禾小娘子迟疑一下道,也不太确定,“或许,这样对取神来笔有帮助……”
“感受天地?这,真有帮助?”
影书表示怀疑。
“我不知道。”
西禾小娘子摇摇头。
“西禾姐姐说得不错,君子的确是在感受云梦泽的天地。”
东宫澜观察一番便点头,发现不知在何时,君子身上散发着让她说不清的气息,“倘若看清了云梦泽天地,取神来笔不过是举手之间而已。”
“取神来笔,不是应该去神来亭吗?”
影书问。
“那是庸人方去神来亭,如君子这般风采,何处不可取?”东宫澜一笑道。
“啧啧,君子不愧是君子,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影书惊叹道。
此刻三人都隐约感受到,君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似乎真要与天地融合了般。
云梦泽虽然美丽,犹如画境般。
但是,有些地方亦十分恐怖,可化为吞人的地狱。
在云梦泽中,除了成片成片的翠绿芦苇外,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水中植物,交织成厚厚的草根层或浮毡层,乃是鸟类、鱼类栖息、繁殖和育肥的良好场所。
于是三人外加一个侍女,在无所事事的等待中,便纷纷走下牛车,来到水中捉鱼……
“西禾姐姐,你这条鱼烤焦了。”
影书道。
“啊,那、那我再去抓一条……”
西禾小娘子道,连忙来到水中抓鱼,却抓一条水蛇,就猛尖叫起来。且在尖叫的同时,还把水蛇甩到影书身边,令影书亦尖叫起来,随之把水蛇甩在东宫澜身上……
青莽和老海十分无语,趴在一旁的草堆翻白眼。
而在此时。
封青岩则静静站在湖面上。
湖中倒映着他的白衣身边,倒映着蓝天白云,犹如一面镜子般。不知何时,他蹲下身子,伸手抚摸一下湖面。
湖面的平静立时被打破。
一日后。
封青岩离开那个湖泊,一步步往前走。
两辆牛车则缓缓跟在后面。
“青莽,平时君子出行,都是这个状态吗?”影书一边吃着烤鱼,一边看着白衣身影问。
“嗯……差不多吧。”
青莽想了想道。
“那,君子这是什么情况?发呆吗?”
影书嘴巴鼓鼓道,已经把一条不小的烤鱼,给全部吃光了。
“这应该是悟道吧。”青莽想了想便道,“很多时候,君子都是这种状态,当清醒过来时,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悟道?”
影书愣了一下,道:“不是感受天地?”
“感受天地不是悟道?”
青莽反问。
不知不觉,一路走走停停。
影书、东宫澜等人,终于看到远方出现的黑线,便顿时惊讶起来,问:“青莽,你说你来过云梦泽,那是什么?”
“哦,那是云梦林,一般人无法穿过。”
青莽道。
“飞亦不行?”
东宫澜有些好奇问。
“不行。”青莽点点头,道:“在那片黑森林里,根本就飞不起的,听说君上说是云中君立下的规矩。”
“那当初君子是如何走过的?”
影书顿时好奇起来,对君子一些往事十分有兴趣。
“自然是云中君亲自相送。”
青莽道。
三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有想到。
但是,一想到君子的身份,的确有资格让云中君相送。
“哗,好大一条河,这条河看起来好长呀。”
影书惊叫起来。
“咦,这是怒江?”
东宫澜仔细想了想便道,但是并不太肯定。
“咦,想不到澜小娘子亦知道,这的确是怒江。”青莽有些诧异道,毕竟东宫澜乃是琴城之人,而琴城距离怒江多远?
起码有两三万里之遥。
“听君上说,怒江乃起源于天壁山,流经剑国、蜀国、巴国、云梦泽,顺着神威雷泽流入神威雷海。在怒江的下游,江北为神威雷泽,江南为百万大山;在怒江的中游,东北为云梦泽,西南为巫山境……”青莽一边走一边道,颇有些感叹的样子。“因在上游以及下游,江水皆是汹涌奔滚,如若万马奔腾,势不可挡,故而称为怒江。只有流经云梦泽时,江水才会平缓一些……”
“啧啧,青莽你懂得真多。”
影书道。
青莽愣了一下,我懂得多吗?
而它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跟随君子行走天下的所见所闻,已经不是一般人可比了。
例如,它去过幽都,去过东山神境,去过巫山境……
“快到神来亭了。”
此时青莽道。
“终于到了吗?”
影书和西禾都有些期待,毕竟神来亭可取神来笔。
片刻后,两辆牛车便来到与怒江相接的大湖,见到湖有一座白色的亭子。
此时乃是蓝天白云,神来亭犹如倒映在天上一样。
水天一色。
完美融合在一起。
“那就是神来亭?”
影书指着神来亭道,虽然眼前的景色十分优美,但是神来亭却是让她有些失败,与想象中十分不同。
十数息后,两辆牛车都停在神来亭前。
影书、西禾和东宫澜等人,都迫不及待来到神来亭,但看来看去,发现神来亭并没有神奇之处,与普通的亭子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有些惊讶和失望。
“青莽,这真是神来亭?为何如此普通?”
影书愕然道。
“这应该是神来亭不会错,当日青莽与君上正好在亭中避雨,便见不少俊杰冒雨而来……”
青莽大概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那最后谁取走了神来笔?”
影书好奇道。
“这,我便不知了,我与君上走时,那些俊杰还没有开始取笔。”青莽摇了一下头道,便看向已经来到湖中的君上,“似乎现在时间不对啊,不知君上能不能取到神来笔。”
“时间的确有些不对。”
影书点点头,看了一眼四周又言,“似乎神来笔,三年方有一次机会。既然去年已有人取走了,怕君子这次要空手而归了……”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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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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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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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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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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