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职事关重大,皇上须得与我商量一番,且任命官员须得在秋试之后,交由内阁定夺并起草文书,故而此事还并未告昭天下。”林含章蹲了一顿继续道:“但本官已与皇上商量好了,自此便由薛意之担任锦衣卫副指挥使,协同本官一道办案。”
林含章蹲了一顿,见赵天临仍是一知半解的神情,也不知他是否想起了当年之事。
“不知赵公子可还记得自己与薛意之有过来往?”
赵天临呼吸停滞了一番,言语间亦有几分不解,“我平日里只潜心经营私盐的生意,能与这种读书人有甚么来往
林含章摇了摇头,“看来当真是因为年事久远,赵公子记不起来了。”说罢便从口袋中摸出一物,递到赵天临面前,“赵公子,这字还记得么?”
赵天临瞟了一眼后,愣道:“你怎会有我幼时的手迹?……”
林含章掸了掸书页上的灰尘,“赵公子不若看看抄写的是甚么内容,想必能够回忆得起。”
赵天临只得艰难地伸出手去,将那物接了过来,看得越仔细,嘴角的笑意越浓,“林大人当真是好本事,竟是连我当初在尊乾庙中受罚之时,抄写的经书都寻了出来。”
林含章道:“赵公子可以看得更仔细些。譬如,扉页写了甚么。”
赵天临便依着他的话头,将那本子翻到了第一夜,只见其上书了几个字,“赠吾师——意之。”
见他神情愈发难看起来,林含章的嘴角越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这回赵公子想起来了?”
意之,薛意之?
赵天临不曾见过薛意之,故而无法将那个光头和尚,与被大梁民众传德神乎其神,在文坛可算作流芳百世的那位大文豪薛意之联系到一起。
那时他记得薛意之解得一手好签,论是你抽到什么品级的签文,只消给薛意之看了,定都能够给你解释得妙趣横生,让人通体舒透。
而他因为犯了错误,被赵祀罚在尊乾山闭关思过三月。
那时因为薛意之一己之力引得无数香客纷至沓来,尽管十分八九都是妇人,但确确实实使得尊乾庙鼎盛一时,每日上贡的香火要以千计。
连带着那段时间,尊乾庙的伙食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每日竟是能多吃上一个鸡蛋。
这乃是赵天临仰慕薛意之的开端。
直到薛意之自告奋勇提出要教他习文断字,并且确实令他突飞猛进,那才是他真正将薛意之当作亲近之人,甚至最终将其当作师长来对待的时候。
虽然薛意之与他年龄相近,可论及人情世故,相处之道,那时候他确乎是比赵天临要高明不少。
赵天临攥着这书卷的手微微有几分颤抖,“原来他便是薛意之。”
当初问起他来,薛意之只说自己名唤意之,赵天临还以为这与住持惠能大师一般,亦是个名号,谁知他竟是当真名号意之。
赵天临手上亦是皮开肉绽,故而难以握紧那书卷,更不消提翻开那书卷看上一看,只是任由其从指尖滑落,轻轻落在地上。
林含章将书卷拾起,“他方上任指挥副使,我将近日的事情与他谈了谈,谁知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天临点了点头,“那林大人倒真是好运了。”
林含章点了点头,“既然你都已问完,如何,是否要行这笔交易?”
赵天临将二人望了一眼,“王爷嘱托我做的事,乃是届时在朝廷上对簿公堂之时,带上物证去当个人证?”
沈怀瑾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赵镜既将私盐生意托付于你,你手中必是有账本等物,是最合适不过的人证。”
赵天临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绽,“只差一步,我便能代替赵祀成为陈家的家主了。可如今赵镜一日不回来,我便一日没有盼头,不如早日松了手,去见我娘。”
沈怀瑾见他终于松了口,这才唤一人进来,替他松绑。
由于昨日动刑太甚,他竟是有不少皮肉都贴在那春凳上了,将整个人弄下来甚是费劲,可赵天临却是眉头也未皱上一皱。
沈怀瑾见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自己的衣物,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矮凳上,便差人寻了个大夫过来替他疗伤。
“这般能忍么?”沈怀瑾皱起眉头。
赵天临嘴角浮起一丝毫不在意的笑容,“赵祀动怒起来,下的手可比二人重多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我这只耳朵听不见半点声音了,”他眼底泛起层层叠叠的恨意,可仍旧笑得云淡风轻,“被他扇聋的。”
五感但凡微有损者,乃又比他人敏感上一层,沈怀瑾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忍过昨日那场极刑的。
林含章终归不是个手软的人,该动的刑,从未有丝毫心软,眼睛连眨也不眨,火红的烙铁夹子便下去了。
陈家另外几个老者则是不堪忍受,其中有一人竟是直接夺过刀来,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故而才有宛若被血洗一般的战场。
此物乃是林含章在京城的第二个居所。
那夜二人走出屋之际,沈怀瑾叹了一声,愧疚道:“不想竟是闹的这般。你这宅子日后还住么?”
林含章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王爷不必忧心。臣前半生见惯了这副场面,倒也没甚么不习惯的。这地儿,改日我命人重新翻上一翻,将那屋拆了,木材与尸体一并扔到荒郊野岭去,不会叫人发现踪迹。”
沈怀瑾那时经历了一天的审问,已是累极,听到他这话,却是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大人倒是得心应手的很,想来先前没有少做过此事。”
林含章不语,只默默地跟在他身侧。
回了客栈,二人心照不宣地回了各自的房屋,不时,林含章敲门而入,手中拎着一精巧的盒子。
沈怀瑾盏上灯,打开那盒子,瞧得里头有三个瓷瓶。
“这是臣担任右都御史时,老御史传给我的。”林含章眸子浅淡得看不出颜色,像是冬日里头的雪一般素,“那时臣年轻气盛,知晓此物用途后,多次推拒,可最后竟是发觉离不开此物了。”wWW.ΧìǔΜЬ.CǒΜ
说罢便将瓷瓶上的软木塞拨开,在屋内寻了香炉,将那物倒了进去,又往香炉里添了些柴火,以火折子燃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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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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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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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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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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