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夫子心目中的好学生,故而周临楼一张嘴说黑便是黑,说白便是白。
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只看到周临楼冷冰冰地盯着王观道:“今日绝非我周临楼最后一次动手,倘若你再有下次的话。”
无论夫子如何盘问,众人也不敢将实情说出来。
那时周临楼眼睛被打得青紫,鼻翼上还有血迹,可他便是那般倔强地走到夫子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夫子,是临楼先动手的,您要怪要罚,责我便是,与他人无关。”
夫子神情严肃地打量了一旁的年懿,心中其实跟明镜似的。年懿自入了太学之后屡屡受到欺负,他并不是看不到,只是无能为力。
毕竟这些个学生都是富家大户的子女,因而除了教学上时有体罚外,平日里他是不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惩罚他们的。
只是他从未想过,周临楼居然会为了一个寒门子弟出头。
那晚年懿下学后便去看站在门口腰背挺得笔直的男孩,然后掏出手帕替他将鼻子上的血迹抹干净了,才往回走。
“等等,”周临楼叫住他,“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便从口袋中摸出另外一方帕子塞到他手中,将方才年懿给他抹干血迹的帕子拿了过来。
他离去之时背影十分倔强,竟是令年懿微微有几分失神。故而他喊道:“周临楼,我,要去幽州了。”
周临楼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带着尤其疑惑的表情,走到他跟前,“甚么?”
年懿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睛,声调稍稍抬高了一些,“我,要去幽州了。”
“为何?”周临楼淡褐色的眸色凝视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为何这般突然。”
说着他便看到年懿双眼微红,“我姐姐死了,京城眼下已经无我容身之地。姐姐旧友听闻我的遭遇后,想要带我去幽州。”
周临楼瞳孔放大了一周。
他不曾想到,王观的无心之言,竟会成为事实。难怪那时年懿会那般动怒……
他心中还疑惑道,年懿被欺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怎会宛如发疯一般,连连追着那人,硬是将那人打得满脸见血才停了下来。
周临楼沉默了一晌后,听到年懿轻盈的呼吸,这才回过神来,由着那金色夕阳落到眸前,看不清他想要看的那个弱小的身影,恍惚地问道:“那……今后可还会再回来?”
看不清人,只听到低低的稚嫩嗓音,“不知。”
他忽觉自己的反应比平日里慢了几许,心中骤然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一路珍重。”
年懿凄惨地笑了笑,亦是低下头去,舔了舔嘴唇答,“临楼,也是。”
他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平日里读起书来清灵干净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既然如此,在你走前,为你饯行一场罢。”
年懿微有几分诧异地看着他,“在哪里?”
周临楼道:“只我二人,就在周府后面的山上。”
年懿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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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衿回了客栈,不时,便有人过来敲门。
打开门,只见上次送桂花糕的小子站在门口,“公子,醉花楼的怡娘托我给您捎个口信,说是让您今夜过去一趟。”
苏子衿给了他几个碎银,将他打发走了,便开始收拾起屋子来。用过晚膳,也不见沈怀瑾和林含章回来,她便又偷偷溜进沈怀瑾房中,将上次那身行头换了回来。
夜晚,醉花楼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脂粉香气一如往常般浓烈,漂浮在空气中,令苏子衿打着喷嚏一路上楼
怡娘的房屋里静悄悄的,苏子衿推开门去,只见阿泉被五花大绑,最终塞了块棉布,原本嬉皮笑脸的面容在见到苏子衿的那一刻瞬间瓦解。
苏子衿面色铁青地将他口中的面部拿了下来,厉声问道:“阿菁现在身在何处?”
见阿泉面色惨白,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便鄙夷道:“听说你昨日在此买了花魁一夜。一掷千金、逍遥温柔乡的滋味不错吧?”
阿泉颤抖着声音,本想要挣扎着起身,可却是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寨主,您听我解释……是阿菁那个贱人背叛了我,我才会出此下策的。”
苏子衿听到这不堪入耳的话语,径直甩了他一巴掌。
阿菁如何我眼下是不清楚,可你确确实实令我十分失望。你来京城是为了秋试,而不是花天酒地。
张婆子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将你送到了举人的位置,本指望着你便是进士及第,也能为家族争得一份荣耀。而你倒好,不但将黄花大闺女拐来京城,眼下竟是有意瞒着我……
若非我昨日瞧着你可怜,将银两钱财给你,眼下你还能在此处快活?
说着因为不解气,故而又扇过去一巴掌。
待将她心中闷气都发泄完了,苏子衿揪住他的衣领问道:“阿菁眼下身在何处?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我既能够寻到你,自然也能够寻到她!”
阿泉恨恨地瞪了一眼怡娘,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苏子衿,“寨主,阿菁现下身在浪子馆……”
浪子馆?
苏子衿脸色剧变,“你将阿菁卖到浪子馆了?”
阿泉止不住颤抖道:“是我将阿菁输给浪子馆了……”
苏子衿愤然松开他的衣领,只觉得阿泉此时仿若换了一番面目,变得如此可憎可恶。
“无论如何她腹中也怀着你的骨肉,你怎能够这般待她?”苏子衿喘着粗气,厉声质问道:“还有你方才说她背叛了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泉想到这里,竟哽咽了一番,“寨主,先前我之所以不曾说完,是因为……阿菁是因为被人侮辱,才会小产,才会想不开的……她确乎是自缢过,因为觉得自己非但没有保护好孩子,还让身子不干净了,可我告诉她,这并非她自愿所为,错不在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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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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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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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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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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