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传闻里,锦衣卫指挥使林含章是个难以接近之人,性格清冷,甚少与外人交际。
苏子衿垂眸,盈盈一拜,“曾听过有关林大人的传闻,说您喜怒无常,不亲近人。果真,眼见为实。”
谁知林含章却是摇了摇头,“谢姑娘,他们说的不错。我林含章,确乎就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苏子衿疑惑地看向林含章,“可大人给我的感觉并非如此。”琇書網
林含章眼底漫过层层叠叠的暖意,看得沈怀瑾尤为不习惯,然而苏子衿在场,沈怀瑾再怎么别扭,也只能够在心中嗤之以鼻。
“恕在下唐突,”林含章停顿了一会儿,“谢姑娘,你让林某想起了舍妹。”
“大人言过了,草民怎能与令妹相提并论,”苏子衿见他欲言又止,便道,“舍妹想必已经出阁了罢?”
林含章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淡淡地“嗯”了一声,“如今怕是也不记得我这个兄长了。”
苏子衿见他言语中流露酸楚之意,忙出声安慰道,“您官居高位,舍妹定会以大人为荣,且大人如此惦念妹子,想必平素隔三岔五也会关照她,她又怎么会忘记您呢。”
这男人初次见面便请她在天香楼吃了顿天价的晚膳,对自家妹子肯定更为慷慨。这样的兄长搁哪处能寻到?苏子衿心想,若林含章是她的哥哥,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
这般念想的她,殊不知,造化弄人。
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偏偏忘了一辈子。
林含章听了这话,那双冷玉般的眸子却是渐渐黯淡了下来,“既然谢姑娘安好,那本官便回屋了。”
待林含章离去后,苏子衿颇为不解地缠着沈怀瑾问道,“我与林大人的妹妹长得很像么?”
沈怀瑾正兀自出神,听到她这话后回过神来,盯着她看了一晌后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苏子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昨日一掷千金,原来是因为……我长了一张与他妹妹十分相似的脸。”
沈怀瑾怕她多想,便转移了话题,“天色不早了,快回屋歇息吧。”
苏子衿眨了眨眼,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夫人要赶我走么?”
沈怀瑾想到林含章先前那番话,只得冷声开口,“我今夜要伏案看公文。”
苏子衿却是不依不饶,“那我在夫人屋中等着便是了。”
“砍了一天的柴,想必也累极了,我盏着灯,你又如何能睡得着?”沈怀瑾皱眉。
苏子衿手疾眼快地脱了外衣,钻入被窝中,香肩半露冲着沈怀瑾抛了个媚眼,“夫人若是当真要赶我走,我便这般走出去。”
以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走出去……
想到这幅画面,沈怀瑾面色青黑地呵斥道,“苏子衿,你敢?”
苏子衿心满意足地钻入了被窝,“那我先歇息了,夫人早点批完公文。”
软玉温香在被窝,沈怀瑾自然是心猿意马,哪里还有心思去批阅那莫须有的公文,他当即便解了衣服,钻入被窝中。
“不是说还有公文要批阅么?”
苏子衿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问道。
男人俯下身来打量着苏子衿,于她耳畔道,“你来都来了,我怎又好意思忙于我自己的事,把你晾在这里。”
“来,你起来,我与你说些心中之语。”还未等苏子衿起身,男人也便主动提出要求道。
苏子衿只觉得自己的心宛若被焚烧一般,热到快要融化成一滩水。
她与沈怀瑾已经许久未曾这么亲密过,昨夜要不是自己醉酒了,断然就不会错过于他诉说的时间。
想到昨晚醉酒,沈怀瑾明明可以乘人之危,却依旧选择了当君子,苏子衿心中不免有几分疑虑,便趁着这机会问了出来。
沈怀瑾自然不会告诉她是谨念在其中作梗,便道,“见你近日太累,唯恐你吃不消,便作罢了。可你今日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我便不能不管了……”
“不想夫人竟然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苏子衿咯咯笑了一阵,又情不自禁的出口道,“夫人日后定会是个好父亲。”
一瞬间,所有的火热皆因为这句话尽数退散了去,两人谈了一段时间的话,夜晚,月亮皎洁无比。
入秋,雨落得淅淅沥沥。渐入寒境,京城亦是萧瑟,路边铺满了层层叠叠的落叶。
谢子衿撑着伞离开荣禄客栈,想不通怎么一夜雨露之后,沈怀瑾对自己就冷淡了许多。
回了林府,这回她没有翻错墙,只是落地的时候因为分心,摔了个大马趴。
她将衣服换了下来,待雨停了拿去湖边浆洗。湖心亭内端坐着一人,见了她,划着小船摇着浆悠悠地过来了。
“谢护卫,这些衣物无需自行浆洗,送到浣衣房便是了。”
这阴雨天里,湖面上本就起了一团雾气,谢子衿抬瞧这船上,只听到宛如莺啼般婉转的声音,人倒是瞧得并不真切。
淡柔藕色自远处而来,慢慢近了,谢子衿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不是林南柯又是谁。
这娇小的少女当真是阴魂不散,谢子衿想。
她冲林南柯笑了笑,“小姐今天好雅兴。只是这湿气太甚,小姐在外待久了,于身子不好。”
林南柯不喜言语,加之又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因而谢子衿推测,她患疾在身。
虽不喜欢她于人的阴沉之感,可平心而论,林南柯待她不薄。无论吃喝用度,她相对于这林家大大小小的仆杂,待遇却很明显。
其实她在林家当了半月的护卫,从未发挥这个职位应有的作用,唯一干的便是劈柴。此事于她而言还是很轻松的,因为她有一把能够削断钢铁、异常锋利的刀。
林南柯的目光仍旧在她面上流连不去,惹得谢子衿只觉得有几分无所适从,便三下两下将衣物清洗干净离开了。
左思右想,仍然觉得沈怀瑾的冷淡太过突如其来,谢子衿还是决定去荣禄客栈问个究竟。
策马一路朝北,荣禄客栈却是已经人去房空。
谢子衿失魂落魄地下楼,那店小二见她有几分面熟,这才想起来是前几日被那两位贵公子带来的小哥,便喊住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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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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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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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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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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