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熙被高达推得一个踉跄,撞在门框上。
在刘成熙的眼睛里,我没有看到愤怒,反而看到了一丝悲哀的感觉。
“高达!”我叫了一声,“放开他。”
高达回头,惊讶的看着我。
我看着刘成熙,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热泪一下子涌上了刘成熙的眼眶,转身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铁门。
高达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抱着自己的头呻吟一声,大声叫道:“天哪,高达啊高达,你认识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怎么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啊?”
林妙音怒道:“你少鬼叫鬼叫的行不行?吵死人了!”
高达看着林妙音道:“难道我没有说错么?这两个家伙有一个是正常的么?一个刚才还在跟人家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转身就说要亲手杀了他;一个不但屁都不放一个,还跟人家说谢谢!你说她们是不是跟鬼大叫道打的多了,都变得不正常了?”
林妙音看着我说道:“他是应该跟人家说谢谢的。”
“你说什么?”高达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妙音,那表情好像再说:“天哪,又疯了一个!”
林妙音还是看着我,看都不看高达一眼,说道:“你想想看,杀一个人是容易的么?尤其是刘成熙他的身份,无缘无故的杀了一个嫌疑人,他怎么向别人交代?杀人偿命,他自己根本就难逃一死,给人填命。”
高达顿时怔住了,他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
林妙音继续说道:“他亲自杀死自己朋友兼兄弟,阻止他堕入魔道,然后以命偿命,陪着兄弟一起死。这正是一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伟大情操。刘成熙做出这个决定,正是抱着了必死的决心。这种感情,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林妙音真的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
她说的,正是刘成熙的心思,也是我的心思。
高达看看林妙音,又看看我,默默的走到一边坐下。
他应该也是理解其中的关节的,只是太关心我了,所以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如果把他放在刘成熙的位置,我猜想他多半会跟刘成熙一样,做出同样的决定。
我觉得林妙音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正想要确认一下,她却低下头去吃饭了。Χiυmъ.cοΜ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无息的滑过。
刘成熙没有再出现。
张正义、李长灯也没有再出现。
如果是按照常规来说,这实在是十分平静的一天。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许只需要看看电视,翻翻书,或者睡一觉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可是现在,我却好像坐在结了冰的湖面中央。但是我却不知道这层冰结得有多厚,也许它随时都会“咔擦”一声碎裂,把我吞噬到那无边无际无底黑洞洞的湖水里,我将永远沉沦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永远也看不到希望。
可是,我却不能向任何人倾述,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也许,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悲哀吧?一个成年人,心里的苦楚不能说出来,却又期盼别人能够体会得到。如果真的能遇到这样一个人,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灵魂知己了吧?
我忽然想,如果秦子瑶还在,她一定会完全从我的立场出发,从而对我所承受的感同身受……
我的心一阵揪痛,急忙把这样的想法远远抛开。
也许我表面假装的平静还算成功,高达、林妙音、王佳琦、小红叶他们都看不出来,他们都各自沉默着。
每隔几分钟,我就拿出手机来看一下时间。
时间过得比我预料的慢得多了。
直到后来,我的手机都没电了。
在这个房间里,小红叶最是坐不住,一会儿爬在地上匍匐前进,一会儿又飘到天花板上数蚊子,不时发出一阵无聊的鬼叫声。
“你到底烦不烦啊?能不能安静一点?”我不耐烦的说道。
小红叶在天花板上悠悠的说道:“你放心,再有几个小时,你就跟我一样了,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对同命鸳鸯了。等你也做了鬼,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空虚无聊了。时间一久,活着的时候再好的人,也会变成暴躁的厉鬼。”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说道,“记得当初问你是怎么死的,你说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了没有?你到底怎么死的?我对这件事一直很好奇。”
小红叶飘飘悠悠的飘落在我的面前,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也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可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不会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高达在对面惊奇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小红叶奇怪的说道,“你说是失忆吧,又不像,我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是怎么死的了。”
我说:“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码?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告诉高达,说不定能够查到你的相关档案。”
“是么?真的可以么?”小红叶看着高达兴奋的问道。
“大概可以吧。”高达很不满的说,“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做。”
小红叶兴奋的报上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我心里一动,原来小红叶的生日,竟然也是九月九号。
“死亡地点呢?”我好像很随意的问道。
“死亡地点……”小红叶回想着,“应该离这里不是太远,龚家寨。我记得我好像是从城里回老家过中秋,那天晚上睡着了之后,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醒来的时候还在龚家寨么?”我问。
“不是的。”小红叶说道,“醒来的时候我就回到城市里了。”
我陷入了思考之中。
小红叶跑到高达身边,说道:“怎么样,能不能帮我查到?”
“尽量试试吧。”高达说。
小红叶顿时缠了上去,腻声道:“那,就,拜,托,你,咯。”
高达冷得混身发抖,急忙闪到一边。
这个时候,刘成熙回来了。
他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脸上身上全都是干草屑和泥土,笔挺的制服也变得皱皱巴巴的,身上还散发出一阵酸臭的味道。
他的脸色凝重,眼睛里是一种混杂着绝望和坚定的神色。
看到他的表情,不需要多问,我和高达等人都明白了。刘成熙去找了一天,很显然他已经尽力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高达、林妙音、王佳琦和小红叶都把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刘成熙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他也知道不需要说什么,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默默的走到了我的身边,靠着墙壁慢慢的坐下。
“现在几点钟了?”我看着前方问道。
刘成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说道:“十点二十八分。”
我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就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是啊,就只有一个半小时了。”刘成熙重复说道。
他拿出自己的手枪在手里把玩着,好像是向自己说一般说道:“等一会儿,小林先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要趁他没有准备的时候开枪了。我开枪很快的,也很准,这么近,我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不要吧?”我说,“起码你也要等正式宣布我们已经输了你才开枪吧?”
刘成熙偏过头,从肩膀上看了我一眼,说道:“怎么?你还以为会出现奇迹?”
“说不定呢?”我说,“奇迹也许真的会出现的,不到最后一秒钟都不要放弃。你不要还不知道结果,就稀里糊涂的把我给干掉了,那岂不是太冤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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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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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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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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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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