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着自己即将成为父母的标靶,赶紧溜之大吉,不忘带着晓笙一起跑,不然这实诚的小妮儿非把我卖了不可。
晓笙是我的师姐,如果按照辈分,我应该喊她一声“姑姑”。
嗨,我们家关系比较乱,要说真正乱起来,那得从我大师兄,也是我小七叔开始算起。
我祖母前前后后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我大姑姑,我父亲,还有我小七叔,据说在父亲之后,小七叔之前,祖母还有过一个孩子,但不幸夭折了。
祖母和祖父恩爱半生,但离过一次婚,在当时男权当道,满大街还都是休书的时候,我祖母就堂而皇之地跟祖父离了婚,闹得惊天动地。
祖父是典型的封建家长,花心男人,他虽爱我祖母,但也娶了不少老婆,我五叔就是五奶奶生的。
说起来话长,我这也是后来听长辈们七嘴八舌拼凑起来的。
据说当年祖母和祖父离婚后,祖父开始念起了祖母的好,放着大宅子里那一群老婆不管,陪我祖母到山野乡村去了,后来我祖母居然又怀了身孕。
祖父老来得子,别提多么高兴,而母亲那会儿也是前后脚怀了我,晓笙的母亲韩夫人也是,这一下子几个女人扎堆怀孕了。
所以我和小七叔还有晓笙虽然岁数相差不大,但我比他们足足矮了一辈,得喊他们“叔”“姑”,别提多么卑微……好在后来我们拜了同一个师父。
这事说来也挺逗。
母亲自小学医,师承陈氏伉俪,也就是我“师公”和“婆婆”,他们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素来有“神医”的美称。
师公和婆婆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传弟子,因此母亲弃医从商之后,他们的医术无人继承,婆婆天天挑母亲的刺,母亲没得办法,只好提出“收徒”的办法。
经过层层筛选,小七叔、我还有晓笙在一群孩子里脱颖而出,都被母亲收下了,还有我二师兄沐阳,他是母亲创立的福利院收养的孤儿。
也因此,小七叔成了我大师兄,晓笙成了我师姐,勉勉强强我也算是和他们平辈了。
私下里,我从不正经叫他们,一般都是直呼姓名,“段寒丞,你怎么怎么样”,“韩晓笙,你再这样我就不带你玩了”,谁叫我是他们最宠的小师妹呢。
母亲生怕我恃宠而骄,对我总是最严厉的那个,就算兄弟姐妹们都犯了错,我也是挨戒尺挨的最重的那个,为此我常常感到委屈。
我拽着晓笙气喘吁吁地跑去了前院,二师兄正在院子里捣药,见我们跑的飞快,抬起头来瞄了我们一眼,眉眼温温,“又闯什么祸了?”
“瞧二哥说的,我是那随随便便就闯祸的人吗?”我不服气地辩驳。
沐阳唇角轻抬,“晓笙不是,你是。”
晓笙深以为然地在一旁点头,我气得直挠她痒痒,她笑着跑到沐阳后面躲着,“你挠我也没用,又不是我把你有男朋友的事情说出去的。”wWW.ΧìǔΜЬ.CǒΜ
“你还说!”我又羞又恼,追着她打。
沐阳听此消息又惊又讶,平时呆板的一张脸此时此刻变得更呆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你有男朋友了?我还想着,以后成为段家的赘婿呢。”
我被“赘婿”这俩字吓的差点没晕过去,也顾不得跟晓笙闹了,赶紧纠正二师兄这荒唐的念头。
他可不能看上我!
经过我的舌绽莲花,好不容易把二师兄劝住,晚上吃完饭,沐阳和晓笙起身收拾桌子,我正要收拾碗筷,母亲开了口。
“沐阳和晓笙收拾一下吧,忆慈跟我进来。”
我转头跟沐阳和晓笙求救,没曾想这俩人应了声“是”后,就抱着碗筷飞速地跑掉了,一点义气都不讲。
要是小七叔在就好了,这个时候还能帮我挡一挡。
我耷拉着脑袋站在父母卧室中央,父亲母亲跟没看见我似的,自顾聊着闲天。
母亲拿了针线给父亲破了的衣服补洞,像是不经意地开口,“段先生,你家女儿长大了,都有男朋友了。”
父亲手里捧着一本书,然而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去,“她才十六,还是个孩子呢。”
“十六岁也该谈恋爱了,我十八岁那年都嫁给你了。”
我站得双腿发麻,琢磨着母亲的话音,怎么好像在向着我说话?
“那能一样吗?现在的孩子哪有我们那时候经历的事多,十六岁的你我已经能自己混饭吃了,他们还得靠家里养呢。”
“我早就让你把他们撒出去见见世面尽早独立,你不是舍不得吗?不然小七也不会离家出走,跑到什么军校去。”
话锋突然转到了小七叔身上,我心头一紧,便见父亲果然沉了脸色。
“别提那小畜~生,提了我就来气!”
父亲把手里的书重重摔在了沙发上,眉心处寒意凛凛,煞气重重。
我吓得大气不敢喘,虽然父亲平日里最宠我,但比起母亲我更怕父亲发火,虽然这火气是冲小七叔去的,但毕竟是由我这儿引起来的。
母亲倒是一点儿也不怕,指着沙发上折起来的书道:“这是我的书,你要摔摔你自己的。”
父亲脸色清寒,却还是将沙发上的书捡了起来,放到了书架上,然后拿起自己的书,赌气似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心里不由叹一口气,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父亲对小七叔这口气还没有消呢,一提起来就炸毛。
“我收到小七寄回来的信了。”
母亲不管父亲,自顾说道:“信是从沂蒙山寄来的,他说自己一切都好,团长对他很照顾,让我们不用担心,还说那边的伙食也不错,他一开始吃不惯煎饼,嫌它硌牙花子,每次都得泡在水里吃,也吃不惯大葱,但不吃就得饿肚子,后来顿顿都离不开煎饼和大葱了,还说等他回来,亲手给我们做煎饼吃……”
母亲絮絮叨叨的,把小七叔在信里写的内容一一转述给父亲听。
这封信我们前几天就看过了,只有父亲没看,可这会儿母亲在说,父亲背对着我们,看起来像是在浏览书架上的书,却是一动一动。
我知道,他在听,耳朵竖的高高的,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嘴硬心软,说的就是父亲。
他嘴上骂小七叔骂的最凶,但实际上最记挂小七叔的就是他,毕竟是当儿子养大的弟弟啊。
小七叔出生那日,我祖父被人炸死在北平街头,当时父亲人还在东京,母亲和雷震叔叔把祖父的尸体抬回了家中,祖母正千辛万苦地生下小七叔,得知祖父被炸死,身心遭受重创,留下了遗言,把小七叔托付给大姑姑和母亲后,也跟着去了…父亲从东京赶回来的时候,祖父祖母都去了,就给他留下了小七叔。
小七叔的名字,段寒丞,也是父亲给他取的。
他们之间差了二十多岁,虽是兄弟,但跟父子关系没什么两样,而中国的父子关系,总是那么微妙。
大姑姑说,祖父在世的时候,父亲也整日跟祖父呛呛,除了军政要务,两个人几乎就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动手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
而父亲和小七叔,也差不多是这样。
按照父亲对小七叔的规划,是希望他能够做个文人,最好能够成为一名医生,安安稳稳地过其一生。
但这是他的想法,不代表小七叔的意愿。
小七叔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自小便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十五岁那年他提出了从军的意向,被父亲一巴掌打了回去,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隔了没几天,小七叔就离家出走,北上从军了,这一去,就是两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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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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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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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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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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