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见恩师,甫一见面她就提出想要通过她得见段寒霆的请求,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偏偏碍于情分还拒绝不得,令人头疼得很。
荣音看着堆满书桌的资料,眉头紧锁。
桌子上琳琅满目,都是关于何萃英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经历,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而何先生想见段寒霆是何目的,不难猜测。
见她一脸难色,愁眉不展,雷震站在一旁担忧地问,“小姐,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荣音捏了捏眉心,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默了片刻,她问:“段寒霆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雷震道:“据我所知,还是各种军务上的应酬。不过我打听到段……少帅最近驻扎在北平,常往余家班跑,又迷上了戏。”
荣音眉心动了动,往余家班跑什么?
“听的什么?”
“《捉放曹》。”
荣音眉梢一扬。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荣音在纠结了两日后,还是拨了一个电话到段公馆,报上自己名字,电话那头顿时传来小丫头的惊叫。
“快快,通知司令,是夫人的电话!夫人来电话了!!!”
荣音耳膜嗡嗡叫,拿着电话的手不禁往外延了延,差点把电话直接扣掉,她的一世英名呦……
不一会儿,电话被人拿了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喂。”
荣音心不禁一颤,抿了抿唇,道:“是我。”
“我知道。”
段寒霆微微喘声通过电流穿越千里而来,带着促狭,“夫人这是想我了?”
呸。
荣音脸一热,顿时又有种撂电话的冲动,而那头段寒霆似乎预料到了她这个动作,赶紧道:“欸,别挂别挂……是我想你了。”Χiυmъ.cοΜ
想我你不赶紧过来找我?!
荣音差点脱口而出这一句,硬生生咽了下去,已经很没面子了,不能连里子也丢了。
她忍气吞声,硬生生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过来?”
“马上。”
没让她等太久,电话那头段寒霆抬头看了眼腕表,唇梢轻扬,一锤定音,“等我,两小时后见。”
两小时……
荣音一愕,还待说话,电话便挂断了。
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眉心不由一凛,两个小时,那家伙真当自己是鲲鹏能够日行千里,长翅膀飞过来啊。
黑胶唱片缓缓转动着,荣音躺在长椅上,静静听着音乐,本想休息片刻,脑海中却不断地闪现过种种画面。
耳边听的明明是西洋音乐,脑中盘旋的却是西皮大鼓,不是舞台,而是戏台。
记忆拉回到一个曼妙的夜晚,天空之城繁星闪烁,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二十五年前,段寒霆降生到了这个世上。
少帅二十五岁的生日宴,高朋满座,京津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前来捧场。
而她,搭上了余家班的车,也悄悄到了段公馆。
她是带着目的去的。
年少成名,志得意满的少帅,除了打打杀杀没什么别的爱好,独爱听戏,最爱的一出曲目,是《捉放曹》。
身受皇恩,与黎民,判断冤~~~情~~~
她穿着阿娘留下的戏服,学着阿娘的唱腔,一上台便震惊四座,而她最想惊动的,就是当日的寿星——段家少帅段寒霆。
她成功了,当她亮相登台,开口唱响的那一刻,如她所愿,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艳的光。
从那时候起,两个人的缘分便人为性地开始了,这才有了他们的后来。
有时候想想,自己也是活该,如果当初她不是孤注一掷地去接近他,破坏他和荣淑的婚姻,也不会有后来的半生纠缠。
而现在,她和段寒霆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一股风至,音乐停了。
荣音睁开眼睛,“谁……”
话刚出口,就被堵住了,她愕然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段寒霆一张英俊的脸,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段寒霆迫不及待地吻了她半响,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凝视着她的脸,绽出一个足以令万物失色的漂亮笑容,“我来了。”
荣音呼吸还有些紊乱,唇-瓣也被他吻的红红的,活像被露水滋润后的红玫瑰,鲜艳欲-滴。
段寒霆没忍住,又凑上去重重地吻她,荣音呜呜了下,赶紧将他推开。
她看到他眼底的欲色,羞恼之余气愤难当,“你是为这个来的?”
段寒霆一本正经地反问她,“你不是为这个让我来的?”
“……”
荣音气得挥起拳头,被段寒霆笑着握住,揶揄她道:“看来是我误会了,那夫人不是馋我的身子,而是馋我这个人了。”
“不要脸。”
荣音脸红得像番茄,啐他一口。
“只要有你,脸有何用?”
段寒霆厚起脸皮来简直天下无敌,大手一伸便将荣音轻轻松松地从躺椅上抱了起来,自个儿躺了上去,将荣音放在自己的怀里。
他捏了捏她的腰,“接到你的电话,我什么也顾不得,开上飞机就来了,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给我。”
荣音睨他一眼,“我不打,你便不来了?”
看着她沉郁的脸色,明显是在生他的气,段寒霆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荣音在怀里颠了颠,赔笑道:“看来真是等我等久了,怪我。”
他贴上去,趴在荣音耳边轻轻道:“要再娶你一回,没准备好之前,我怎敢轻易来见你。”
“谁要你再娶了。”
荣音推他一把,“咱爹说的气话,你还当真了?”
“岳父大人的话,谁敢不当真。”
段寒霆抱着荣音,与她耳鬓厮磨,“这些日子,我真是想你想的发疯,都不知怎么忍过来的。你呢?想不想我?有多想我?”
“我才不想你。”
荣音被他闹得不行,抵住他的脑门不让他轻薄自己,严肃地看着他,“打电话给你,是有事情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
段寒霆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惹得荣音哼了一声,推着他的脑袋,“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别闹。”
“那就做完正事再说。”
段寒霆倒是顺着竿就往上爬,将荣音打横抱起来,就往宽大的沙发上走去,还顺手拨开了唱片,缓缓流畅的乐声悠然响起……
从浴室里洗完出来,荣音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懒洋洋地卧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段寒霆拿毛巾给她擦着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又长长了不少。”
荣音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道:“该剪了。”
“别剪,留着大婚之日盘起来吧。”
段寒霆轻声说着。
荣音睁开眼睛,看着他,“你当真要再办一次婚礼?”
“是再娶你一次。”
段寒霆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脸上满了自责和悔恨,“我弄丢了你,当然要把你好好找回来,这一次,哪怕海枯石烂也不再放手了。”
荣音心动了动,看着他抿了抿唇。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段寒霆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要她直言不讳。
荣音便道:“则诚,我已经不相信承诺了,咱们便是真的重新在一起,你若再做对不住我的事,我还是会离开你。”
“我知道,我不会的。”
段寒霆深深地看着她,将她揽入怀中,“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离开我的机会了,有些痛这辈子尝过一次就够了,绝不会有第二次。”
他会牢牢地守住她,看紧她,他弄丢过她一次,绝不会弄丢她第二次。
荣音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轻轻叹了口气。
这辈子,怎么就是躲不开他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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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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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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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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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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