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芸配了副化瘀疗伤的方子,熬了药,荣音坐在床头亲自喂给弟弟喝。
荣音眼圈红红的,满心的愧疚,不管是对父亲、对弟弟,还是对被她蒙骗的太太们。
太太们得知真相后非但没有怪她,反而每个人都朝小傲拍一巴掌,点着脑袋数落他。
“这么馊的主意,一看就是这混小子出的,作死的熊玩意,该你爹教训你!”
“我瞧这还是打的轻了,就应该多打你几鞭子,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下回还敢!”
“就是就是,你姐多么听话懂事一孩子,都被你给带坏了,真是近墨者黑,能不能学点好?”
“……”
小傲伤口雪上加霜,委屈死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小口小口地喝着药,见荣音满脸难过的模样,小傲反过来安慰她道:“姐,没事儿,我皮实得很,咱爹每隔一段时间都得给我松一松,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正好还能趁机休息几天。”
他说笑着,动了动身子,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嘶……”
“你别乱动。”
荣音赶紧放下碗,扶住他,看着他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疼坏了,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汗。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跟老爷子坦白,也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嗨,这事吧,早说晚说都一样,老爷子肯定得找到我这儿。”
小傲撇撇嘴,还印着指痕的小脸上颇有几分怨念,“老狐狸精着呢,假孕这事一直都是我在跟你打配合,他不用想就能猜到是我出的主意。不过我没想到,竟然是姐夫给捅破的。”
他摸了摸小脸,皱了皱眉,“真是我亲师父,专门坑自己徒弟。”
荣音将剥了蛋壳的鸡蛋递给他,小傲接过来在脸上滚,抬头看着荣音,大眼睛晶晶亮。
“姐夫来上海做什么?”
提起段寒霆,荣音就没什么好声气,“谁知道呢?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小傲脸上浮起一丝俏皮的笑,挤眉弄眼道:“姐夫肯定是想你了,忍不住了,所以才大老远地从奉天跑过来看你。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好好的一个媳妇,就这么让他弄丢了。你说他是不是傻?”
“他那是傻吗?他那是蠢!”
荣音气不打一处来,端起药碗继续给小傲喂药,没好气道:“反正我跟他已经是过去式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暗杀令的事,算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最好互不打扰。”
小傲喝下最后一口药,苦的皱了皱眉,荣音赶紧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果糖。
他觑着她的神色,悠悠道:“我瞧着你俩的缘分还没断,别的不说,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小慈儿呢,这小家伙身上可流着你们共同的血液,岂是说断就能断的?不能够啊。”
“慈儿是我女儿,跟他没关系。他早晚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荣音戳了一下小傲的脑门,“你就别帮着他说话了,用不着你当说客,我俩没戏了。”
小傲看着荣音硬梆梆的态度,不敢再说了,心中暗叹一声。
师父哇,徒儿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荣音给小傲盖好被子,让他好好休息休息,父亲那边的官司还没了呢,她得过去瞧瞧。
端着碗刚要下楼,就听见楼下响起慈儿脆生生的呼喊,“爸爸!”
一声响亮的“爸爸”,直接让荣音石化当场。Χiυmъ.cοΜ
她和小傲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这就来了?
居然敢找上门来?!
……
荣音僵着身子迈步下楼,就瞧见将忆慈抱在怀里举高高的段寒霆,父女俩亲的跟什么似的。
段寒霆个子高,手臂长,劲又大,以前就经常将她像小孩子似的举在半空之中,听她嗷嗷叫唤然后他不厚道的哈哈大笑,现在抱起慈儿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慈儿的笑声银铃似的绕梁。
好久没见慈儿这么开心了,荣音在心里暗叹一声。
她再疼慈儿,终究在她的生命里扮演的还是母亲的身份,无法替代父亲。
可又能怎么办呢?
泼出去的水,终究是收不回来了。
她稳着心态,走下楼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段寒霆,“你怎么来了?”
段寒霆抱着慈儿,一双檀黑的眼眸灼灼地看着她,脸上挂着坦然的笑意,“想女儿想的紧,实在是忍不住。也想着过来拜望一下太太们。怎么,不欢迎我啊?”
荣音一句“不欢迎”刚要出口,太太们就七嘴八舌地接过话,“当然欢迎,热烈欢迎啊!”
她们还拿段寒霆当姑爷看待,给予十足热情,荣音瞪段寒霆一眼。
何德何能啊你!
慈儿从段寒霆出现之时就一直黏在他身上,像个人型挂件一样,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
不想待在这里上眼药,荣音直接转身上了楼,毕竟对她来说父亲比前夫重要多了。
看着荣音转身上楼的背影,段寒霆眸底黯了黯,划过一抹失落。
现在他把自己送到她面前,她都懒得再看一眼了。
——
荣音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敲响书房的门。
书房里传来一声浑厚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见杜玉笙正在书桌前写字。
荣音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在书房挥洒墨笔,气势惊人。
隔着遥遥几步,荣音也能瞧见他笔力不弱,墨汁一气呵成地泻在白色的宣纸上,淋漓酣畅。
荣音小时候被师父逼着练过字,师父的字写的很漂亮,可他毕竟是个医者,走的是文雅严谨的风格,而杜玉笙明显是江湖人的那种大气磅礴,如大水汤汤,挥斥方遒。
走近一瞧,白宣上落了四个大字——抱诚守真。
荣音脸一下子臊热起来。
杜玉笙收了笔,荣音就跪了下去,低头认错,“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您,对不起。”
她知道这次假孕的事是真的气到父亲了,毕竟好好一个“外孙”说没就这么没了,这阵子老爷子所有的期待都成了空,一个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半辈子的大佬,居然被亲儿子亲闺女联合起来耍弄了一通,他心中岂能不气?
可再生气,他也没舍得发作她,而是将气都撒在了小傲身上,这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倒宁愿父亲能够打她一顿,也好过让小傲代她受过。
杜玉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的女儿,心中暗叹一口气,“行了,起来吧。”
荣音蓦地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眸,还有些惶然。
“您,您不生气了?”
杜玉笙垂眸看着她,轻哼一声,道:“子女都是父母的债,要是真跟你们生气,早气死了。打过罚过,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不过,下不为例。下次若再敢骗我,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女儿保证下不为例!”
荣音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地做保证,堆起一脸乖笑。
“小丫头。”
杜玉笙笑骂一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在她脑袋上落下一个爆栗,疼的她“哎呦”一声。
“回头把这幅字给小傲送过去,让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抄一百遍,好好反思反思。”
荣音连连点头,乖的一比,“好嘞,我也抄一百遍,一块反思。”
她狗腿地给父亲沏了杯茶,奉上去,又给老爷子捏肩按摩,总算是将老爷子哄的缓了脸色。
“段寒霆来了是吗?”
荣音轻“嗯”了一声。
杜玉笙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俩欠我一个外孙子,这账得还。”
荣音手一下子抽了筋,瞪大眼睛,“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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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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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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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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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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