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径自发动起车子,段寒霆拧着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把车拦住了,没待开口,荣音就率先说,“不打扰少帅办公,我先带师兄走了。”
说完就摇上了车窗,吩咐雷震开车,完全不给段寒霆说话的机会。
“……”段寒霆盯着她的车子离去的背影,有些错愕,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给他留面子。
汪拙言短促地笑了下,毫不掩饰对段寒霆妻管严的嘲笑。
没等笑容抵达眼底,便听到一个冷冽的声音,冯婉瑜眼刀冷冰冰地朝他刺过来,“你笑什么。汪六少,咱们是不是应该接着解决之前没有解决的问题。”
眼看着汪拙言因为婉瑜的这一句话面容僵了僵,段寒霆也适时报复性地回了他一声嘲笑,然后上车追媳妇去了。
汪拙言手里的烟还没抽完,他抬起棕黑色的眼眸盯着冯婉瑜清丽倔强的面容,狠狠吸完了后面几口。
点燃的烟头在他指间明明灭灭,升腾起的烟雾隐匿了他眼底的情绪。
将烟头捻灭在树干上,他朝她走过来,在她动唇即将开口之际忽然开口,“冯小姐,咱们谈个恋爱怎么样?”
一句话,瞬间堵住了冯婉瑜所有的话,也让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有那么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他的眼睛很认真,话音更加坚定,认真、坚定到她在惊愕之余,竟然愣在了那里。
汪拙言见她不说话,自顾道:“你问我外面的谣言是不是我散布出去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是。但我确实也没有插手去管,而任其发酵、扩散。”
冯婉瑜喉咙梗了梗,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
汪拙言深邃的眼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
他离她很近,中间隔着安全距离,不让人觉得冒犯,可她能闻到他身上尚未散尽的烟草气息,明明他抽的也是三炮台,可偏偏和段寒霆的气味不同。
段寒霆是冷,而汪拙言是漠,那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对世间万事看透到不屑一顾的淡漠,都通过烟草的味道散发出来。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对汪拙言有一些研究。
不同于段大帅出身绿林,在江湖厮杀了大半辈子才拼出一片天地,汪大帅父辈就驻扎在天津,祖上殷实,家业庞大,一直便是天津卫的名门望族。
汪大帅虽是军人出身,但身上摆脱不了豪门阔少的奢靡淫逸,几乎是走到哪儿种子就撒到哪儿,汪拙言不过是他随意撒下的一颗种子。
汪拙言的生母是中德混血,父亲死了之后,便随母亲回到中国讨生活,因为会中、德两国语言,人又长得漂亮,便被汪大帅安排在身边做过一阵翻译。
汪大帅喜新厌旧,很快就忘记了和曾经翻译官的一段露水情缘,在得知她怀孕之后,也不过是让副官拨了一笔款子过去,全然没放在心上。
说来也怪,汪大帅妻妾如云,外室也多,可生出来的大多都是闺女,人往往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更何况汪家这样的大家族,更希望生儿子继承家业。
但豪门里面的妻妾争斗本就波云诡谲,汪家老太太吃斋念佛,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大胖孙儿,刚生下来不足两日就夭折了。
即使汪大帅发落了心狠手辣的小妾,老太太可是因为痛失孙儿而几乎丢了半条命,就在这时,有副官过来禀报,说汪大帅在外头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鉴定,确定外头那个的确是汪家血脉,老太太一高兴,竟然从鬼门关兜兜转转又活了过来。
双喜临门,汪大帅大喜过望,亲自去接儿子回来。
按照出生年月日,这儿子是他的第六个孩子,却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了,为了不让外人觉得汪家子嗣单薄,汪大帅对外宣称这是他的第六个儿子。
他兴冲冲地去接小六子回来,凭他仅存的一点印象,他上过的那个女翻译是个挺漂亮的女人,知书达礼,想来定能将儿子养育的不错。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一时兴起宠幸过的女人红颜薄命,在千辛万苦地将儿子生下来之后就香消玉殒了,死的时候家里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汪拙言幼年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外婆一生颠簸孤苦,后来又因为女儿的事情气得病了一段时间,汪拙言四岁的时候老人家就患上了痴呆症,不记事了。
汪拙言以前叫顾拙言,他的名字是隔壁一个教书先生给他起的,因为他打小在街头混,学的油嘴滑舌,教书先生为了告诫他,才给他起了“拙言”二字。
汪大帅开着豪车驶进贫民窟小巷之时,眉头越皱越深,这里太脏、太乱,越往里走,他越责怪那个姓顾的女翻译,为何把她儿子养在这种地方。
一群小屁孩在街头打架,明明都是不满十岁的小孩,打架却很是凶猛,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发现他们只是在抢一盒糕点。
而打架的孩子里面,有一个长得最漂亮,也最凶狠,手里的棍子抡的生猛,打架虽然没什么章法,却快准狠,姿势干脆又利索,透着一股狠劲。
副官指着人群里最小的顾拙言跟汪大帅介绍,“大帅,那个就是六少爷。”
汪大帅下了车,告知顾拙言他的身世。
原以为会是一场感天动地的认亲场面,顾拙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捧着那盒已经碎成渣的糕点,问道:“跟你走,能让我外婆过上好日子吗?”
汪大帅愣了愣,没待说话,身旁的副官就喊道:“六少爷说笑了这不是,咱们汪家可是天津的大户人家,人间富贵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顾拙言思考了几秒钟,“行,那我就认你这个爹。”
说完,他就跑回家给外婆送糕点去了,对自己身上破了血的伤口毫不在意。
从那天起,顾拙言回到汪家,正式改名为“汪拙言”,寄养在汪夫人名下,成了汪家六少爷,也成了颖军的少帅。
冯婉瑜思绪飘飞出去,堪堪被汪拙言微沉的嗓音拉了回来。
他说,“家里给我安排了一桩婚约,我不愿。”
婉瑜没有说“关我屁事”,在他严肃认真的神情中,她脱口而出,“是慕容家的五小姐,慕容妍?”
“你知道?”
汪拙言神情有些诧异,却又想起她的职业,眉头继而舒展开,且勾唇一笑,“看来我的事情,你应该都了如指掌了。”
这次婉瑜倒没有托大,而是自谦道:“了解一些而已,远没到了如指掌的程度。”
“正好,免了我许多唇舌。”
汪拙言手插在口袋里,直直地看着她,“慕容妍逃婚了,她也不想应这门婚事,我觉得她一个人反抗不够,我也得推波助澜一把才行。”
冯婉瑜听了半天,都觉得这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吃瓜倒是吃的还挺开心,“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吧,我这辈子没有结婚的打算,家国不平,何以为家?”
汪拙言语气中透着一丝云淡风轻的苍凉,“像我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军人,脑袋天天别在裤腰带上,不管跟谁结婚,都是害了人家。”
冯婉瑜眉心轻蹙,“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嫁给你。”m.xiumb.com
“你不是扬言再也不嫁吗?”
汪拙言看着她,挑了挑眉,呲出一口糯米白牙,“你不想嫁,我也不想娶,谈个恋爱正好合适。冯小姐,咱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
冯婉瑜觉得她被一道滚滚天雷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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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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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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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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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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