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数落了段寒霆一番,拉过荣音的手让她到她身旁坐下,微叹口气道:“你也别怪他,则诚从小在军营长大,没正经八百管过家,跟他爹一样,当兵打仗样样都行,就是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花钱更是如流水。当初你们成亲,我特意叮嘱他把那些商铺和账目都交给你打理,就是怕他兜不住全给祸祸了。”
荣音在心里腹诽,要不是她看着,金库里那些家当真能被他都投进军营。
“不过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里面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
荣音怔怔地抬起头,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段夫人神情透出几分复杂,她跟荣音直言不讳,“这些年其他几房的动静其实我都知道,是我,故意放任则诚这么做的。”
“什么?”荣音惊讶万分。
陪了几天床,段夫人添了几分倦容,疲乏地靠在长椅上,淡淡道:“你可以猜猜看,我为什么这么做。”
荣音有些回不过神来。
昨天晚上和段寒霆谈崩之后,她就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至于听不听那是他的事,只是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舒服的。
或许也是因为,自打两个人成婚以后,段寒霆对她一向是百依百顺的,两个人在很多事上看法都很相通,往往有个人稍微一点,对方便明白了,就像针对文家做出来的计划一样,全程交流都极为顺畅,只有在财务这块,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段寒霆也不做正面回应,好像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成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可是婆婆突然告诉她,段家其他几房从他们这房拿钱挥霍,其实是她默许的结果,这又是什么情况?
想想段家那些个坐吃山空,整日就知道溜鸟逗狗的公子哥们,跟段寒霆一比简直是千差万别,都不够瞧的,幸亏少帅之位没落在他们的手上……
荣音想到这里,脑中有根弦突然一紧,闪过一个词:惯子如杀子。
段家几个兄弟姐妹,最出彩的便是段舒岚和段寒霆姐弟二人,虽说段舒岚婚后作天作地,性情变得乖戾了许多,但在闺阁的时候全北平哪有不知道段家大小姐的,清华大学美术系的高材生,举办过个人画展,当时风靡全国,被称为“当代美女画家”;段寒霆更是不用多说,从小就是一个耀眼的存在。
至于段家其他几位少爷小姐,跟他们一比还真是不够瞧的。
这自然得益于段夫人对一双儿女的严格要求,但换个角度想,段夫人这么多年毫无怨言地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仅仅是因为她对这个家庭的爱吗?
她如果真的能够任劳任怨、无私奉献,就不会和段大帅闹到分居两地了。
见荣音良久没有说话,段夫人道:“怎么?是猜不出来,还是猜出来了,不敢说。”
荣音迟疑了下,还是把自己所猜想的说了出来,“您是有意放纵,一来可以牵制住其他几房的经济状况,二来……也是为则诚铺路。是吗?”wWW.ΧìǔΜЬ.CǒΜ
“你是真的聪明。”
段夫人并没有被人窥探到内心隐秘的慌张,反而坦坦荡荡地冲她笑道,“怎么样?知道了事实真相,是不是感到很失望?”
荣音微微摇头,虽然所处位置不同,她无法完全认可婆婆的做法,但她还是挺能理解她的。
“您……有您的苦衷。”
“什么苦衷,自私而已。”
段夫人自嘲一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圣母,不但能够容忍丈夫三妻四妾,还要帮他养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试过,但我没有做到。一大家子的人吃我的,喝我的,可以啊,有本事他们就一直这样。我可以养着他们,当然,谁要是敢惹我和我一双儿女不高兴,老娘也可以随时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不愿在我手底下讨生活,那就出去要饭,随他们的便。但只要他们靠我吃一天饭,就得看我的脸色一天,谁也不敢轻易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荣音听着这番霸气侧漏的话,只觉得婆婆够狠,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她忍不住给婆婆竖一个大拇指,“您……厉害。”
段夫人瞥她一眼,“想说我阴险直说就是了,少恭维我。哎,女人的狠啊,都是被逼出来的。”
“没,我是真觉得您英明。”
荣音真心诚意地说,也不自觉地思量着,“以后段寒霆要是这么对我,我也用您这招,无论到什么地步,至少也要护自己和孩子周全。”
段夫人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你倒是真不用学,则诚和他爹不一样,不会在外头拈花惹草的,他要是敢对不住你,我打断他的腿!”
一句话让荣音开心地笑起来,靠在段夫人的肩头,很是感激。
冷不丁的,段夫人突然开口问道:“对于文家的事,你们小两口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荣音心陡然一惊,莫非段寒霆把他们的计划跟婆婆说了?
她浑身一僵,抬头看着段夫人,眼神里有几分试探,段夫人却是淡漠无波,只道:“若是想清楚了,就趁早解决掉,这事一天不处理好,我一天都过不踏实。我和文绿萍打过不少交道,那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女人,一向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你们奈何不了她,那就交给我来处理。”
“不,不用了。”
荣音果断拒绝,在婆婆扬眉之际,她抿唇道:“我和则诚……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哦?”
段夫人闻言有些惊讶,却也染上了几分兴致,“说来听听。”
荣音环顾四周,凑近段夫人,贴在她耳边低语一番,段夫人细细地听着,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计划的还可以,只是还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
“选在腊八节那天,不好吗?”
“好是好,但太晚了,还有一个多月,我可等不到那时候。还是早点,和他们一拍两散吧。”
“那……”荣音虚心求教,“您觉得哪天合适?”
“冬至那天吧。”
段夫人轻勾了下唇,“我生日,你们小两口,就送我这份贺礼,当生日礼物吧。”
荣音微讶,旋即重重点了点头。
***
临近冬至的前一周,段大帅出了院。
几乎是前后脚,韩晓煜和小傲也跟着出了院,韩晓煜的身体还得再进行康复训练,而小傲则已经可以拄着拐下地四处溜达了。
段大帅挺喜欢儿子收的这个小徒弟,特意接回了段公馆,让他先把身体养好再回军营。
小傲也不客气,打蛇随棍上住到了荣音他们的院子里,天天蹭吃蹭喝的,围着荣音转,叽叽喳喳的,院子随着他的到来也跟着变得热闹了许多。
段夫人在段大帅出院后依然回到了枣庄,饶他千求万求也坚决不回段公馆,只道生日那天会回去的,段大帅虽失望,却也不敢强逼妻子。
需要照顾的三人都出了院,倒是让荣音的时间空了下来。
段寒江那边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荣音提出来的条件,拿他手里科尔沁的草地入股了荣氏企业,当荣音带着他再次踏入荣氏大门的时候,看着里面焕然一新的设计和各式各样先进的机械,段寒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嗷嗷怪叫了好几天怨荣音没早点拉他入股,被荣音冷冷怼回去:以前你不是瞧不上吗?
他便心虚耳热,各种作揖赔罪,这才彻底服了荣音,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学着怎么投资做生意。
这段时间,荣音这里还发生了一件喜事,那便是——拜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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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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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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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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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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