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站了一会儿,自觉十万火急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重楼还是先去了暗星的驻点。
烛光明明灭灭的书房之中,见魔尊归来,游弋行了个礼,立即禀报起来:“尊上,钩戈跟随您近十万年来,所安插的所有奸细,暗星已经按照您所给名单,全部查出来了。”
游弋心中暗自庆幸,若非魔尊对三位长老搜魂得了名单,他们还真难查清楚。钩戈毕竟是首席魔将,手握魔界实权,经其手就职者更是无数。琇書網
“其中,普通地级为多,质量良莠不齐,并不知晓背后是谁,目前尚在监视之中。”见重楼神色不动,游弋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又有天级近百人,以低阶为主、中阶为辅,除她本身外,并无顶尖的天级九重修为。”
游弋露出一抹苦笑:“但是,这些人正如您所言,全部被三位长老以蛊毒控制。”他轻声道:“只不过,他们现在全在各界寻药解毒,无一继续与您为敌。”
“罢了,他们本是迫不得已,事后又没有继续犯蠢,本座何必记这种无谓之仇。”重楼摇了摇头,可红眸浮现阴霾:“倒是那三个混账,本座后来想想,还是让他们死的太痛快了。”
这话,游弋当然不敢接。
重楼也未多言,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话:“盯紧那帮天级族人,寻可用之才暗发邀请函,只要他们愿加入暗星,便由骄虫及其嫡系负责解毒。”
“是。”魔尊果是雄才大略,对以前的恩怨毫不在意,看得更多是利益,游弋心中越发信服,立即应了下来。
殊不知,他心目中雄才大略的君主,才回魔宫就被同伴们围了起来。公务奏折如瓢泼大雨,浩浩荡荡从头顶砸落,把重楼给砸蒙了。
他不得不用手指拨拉半天,还要注意不损了奏折,才从文书堆里冒出头:“喂,你们这是干嘛?”
“呵,给你开个欢迎会呀。”女丑难得阴阳怪气的笑着,连带其他好友纷纷投来注目,笑得一个比一冷。
面对几位好友堪称能吃魔的眼神,纵是天不怕地不怕如重楼,此次也打了个寒颤:“咳,咱们什么交情,有话直说嘛。”该不会,是自己干的好事曝光了吧?
“那好,本祭祀在此恭贺一声,魔尊假公济私,借口找神将商议公务,去神界游玩散心,一去上百年之事,已连妖界都知道了。”大祭司赤霄皮笑肉不笑,说出了这么一段,让重楼登时色变。
瑶姬笑靥如花:“是啊,人家妖君还特地发函,问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公务,是否需要妖界出力相助。要不然,做事一贯干净利落的魔尊,怎么会把谈判拖了百年多呢!”
重楼:“……”
“行了,咱们也不废话。”骄虫嗤笑一声,随手捡起一本文书,朝着重楼的脸重重砸了过去:“魔尊大人,以后所有魔务,你就一个人慢慢处理去吧。”
女娇微笑着,以一句话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好了,看这里这么多魔务,咱们别打扰魔尊处理公务了,撤吧。”
她率先推门而去,重楼目送自己的好友们鱼贯而出,再看看一屋子堆积如山的公务,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头痛欲裂:“妖君瑾宸是吧,本座记住你了!”
之后多时,飞蓬没见重楼,不免再次投注精力于修行。对实力的灼热追求,让他静心的住在伏羲赐予的府邸里,哪怕刻画秘术图案,一次次消耗魂力,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也不曾间断过修炼。
不过,他也渐渐学会如何排解疼痛,比如弹琴、作画、练字。不知不觉间,等飞蓬发觉自己的神魂比先前更凝炼,魂力比先前更精纯时,已经过去足足千年。原来,自己竟陷入了顿悟。
飞蓬倒抽一口凉气,立即推开静室之门出关。出乎意料的是,门外正有个熟悉的身影——重楼坐在软椅上,捧着个茶盏,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但飞蓬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凝炼的灵力,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出手,显是在给自己护法。
“重楼。”飞蓬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在神界,你何必这么紧张。”
已发觉飞蓬出关,重楼暗沉的红眸一瞬间变得鲜亮无比,笑容也灿烂再无阴霾:“天帝和地皇一同去混沌了,帝俊他们也跟着去了。”
“似乎是上次那位突破了的混沌异族,又闹出了点儿事。”他半点没提小凤凰惹的事,也没提他奋笔疾书多久才处理完魔务,更没提小凤凰知晓天帝不在,也跑来给飞蓬护法。
想到那只小凤凰仗着身份和身上异宝,饶过飞蓬倾慕者们自愿组成的围堵,偷偷摸进了府邸,自己忍无可忍现身,以大欺小将之逼回原形拔光了毛,短时间再没脸出门,重楼嘴角笑意更加绚烂。
他走上前去,笑意满满将手上的茶盏递给飞蓬:“你先尝尝看,这是我魔界的茶叶,我带了一些给你,就是我的煮茶手艺怕不如你。”说着,重楼轻车熟路走向府邸的厨房:“我现在去做主食,你闭关这么久,想必也嘴馋了吧。”
重楼端着几个盘子出来时,就瞧见飞蓬放下了茶盏,正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给一幅画装裱。他起了好奇之心,在不远处的饭桌上摆好碗筷,便走了过去。
定睛一看,重楼先是一怔,继而忍不住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一晃好多年了啊。”画面中,两个少年手持神器,背靠背的面对凶兽群围殴,神色含着几分紧张,却也相当自信。
“是呀。”飞蓬勾起唇角,满意的做好最后的工作,将画挂在了墙上。
重楼的神情越发柔和,心底的温软几乎要满溢而出:“飞蓬!”
“嗯?”飞蓬笑着歪过头:“怎么了?”
重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克制了自己想要吐露一二的冲动,只委婉的说道:“我很高兴,哪怕横亘着敌对立场,我们也从未离心。”
“这是当然。”飞蓬率先走向饭桌,语气带着几分淡然笑意:“我了解全部的你,愿与为友,便是从开始就打定主意。”
重楼忽然问道:“飞蓬,若有朝一日,我真有实力威胁到神界…”
“你可真会泼冷水。”飞蓬抿了抿唇角,但眸中并无被挑衅的怒意,反而绽放一抹浅淡的笑:“我不会因你有这个实力,就主动下手,除非…”
他回眸深深看了重楼一眼,清朗的嗓音无端变得喑哑起来:“你不仅有威胁到神界的实力,更已经对神界产生了实质威胁。”
“你太被动了,飞蓬。”重楼沉默片刻,竟是如此说道:“为君者不说一定要料敌先机、未雨绸缪,起码也要主动采取一些行动。我不是说防御,而是攻击。有时候,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
飞蓬的眼神无有丝毫动摇:“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了,你的野望从小便种在心中,随地位的不同,种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我却只愿带着族人安稳度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飞蓬轻笑一声,眼底一片清傲:“当然,人若犯我,杀鸡儆猴。”
话说至此,他微微一顿,语调越发温柔,可内中杀意凛然:“再死性不改,那便以杀止杀!这样,总归能迎来一个清净的,不是吗?”
阳光自府邸的窗户洒进来,清澈的蓝眸被镶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如水的柔和只在表面,内中是深蓝的海洋,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果然,自己若想以帝王道突破,最大的阻碍还是飞蓬。重楼蓦地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哈哈,这果然是你,和我截然不同。”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便是了。
“不说这个,我们用膳吧。”无心扩大原本就存在的立场敌对问题,重楼止住笑意,强行略过了这个问题。
飞蓬淡淡点头,和重楼一起用膳。可他们之间虽默契依旧、暧昧仍存,却已没了先前那股子一看即知、不分彼此的融洽。
这一日的对话,神将与魔尊日后再没人提起,仿佛只是一时兴起的辩论,实际上不值一提。
但双方心知肚明,无为与野心,是他们最大的隔阂。尽管这矛盾被平静的相处暂且掩盖,可只需要一点火星,便能点燃。
六界纪元十万年整,天帝、地皇及各界之主归来,混沌内三皇境界异族已彻底败落,各界天级九重及元老境界可再入混沌历练。此讯传出,卡于瓶颈者无不欢腾。
不多时,妖界妖君瑾宸冒险入混沌,以元老境界而出,妖皇帝俊大喜,宣布释一半权柄,妖界所有事务自此俱经妖君之首,并为之举行宴会,广邀各界强者。
因妖界依旧属于魔界阵营,魔尊重楼颇给面子亲自出席。除此之外,各界界主半是思动,半是给同伴颜面,皆派心腹或继承人出场,神界明面上派三位玄女齐至。
宴会之前,妖君寝宫
“飞蓬!”瑾宸一脸开心,眼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只是周身气息不再似最初那般单纯:“你居然也来了吗?神界不是派了三位玄女吗?”
飞蓬露出一抹欢欣的笑来:“恭喜。”
虽不如自己当年,但以六界如今的灵力浓度,瑾宸迈入元老的速度不算慢了。只要他能触碰法则,那待帝俊等人成为三皇凝炼神血,想必很快就能追上自己和重楼,也算多了个能交手的人。
心里默默盘算多了个对手,会有什么影响,飞蓬又解释了一句:“我镇守神魔之井,收到的各界宴会邀请太多,开始没注意到你的请帖。”
“没事儿,反正你来了,我好久没看见你了,回头我还要向你讨教剑术呢。”瑾宸拉着飞蓬坐下来,为之倒了一杯酒,眼眸亮晶晶的:“你尝尝看,这是我妖界的御酒,我师父很喜欢这口味。”
飞蓬很给面子喝了一口,忍不住干咳起来:“咳咳,很烈啊。”他脸颊上染了一层红晕,下意识笑道:“若是重…魔尊在,应该会很喜欢。”虽不如重楼酿的,可胜在头一次喝,感觉比较新奇。
瑾宸原本期待的神色一滞,身子下意识一颤,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别提他!”
飞蓬愣了一下:“瑾宸?”
“抱歉…”瑾宸深吸一口气,本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定毛都在,才放心的放下手,磨牙对飞蓬告状:“飞蓬,你前些年修炼秘法,我师父说他们会和天帝一起再去混沌,我不放心你,就去神界想给你护法。”
飞蓬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碰上重楼了?”他摸了摸鼻子,难得昧着良心道:“他也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其实人很体贴,再加上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不放心,才来给我护法。不过,他是为难你了吗?”
瑾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他没敢把重楼的心思告诉飞蓬。
正如飞蓬所言,他和重楼才是青梅竹马,就差两小无猜,自己要是捅破这最后一层隔膜,说不准飞蓬会选重楼。
别说天规戒律,先天生灵有望三皇境界,哪怕现在天帝不会同意,但以后魔尊和飞蓬一起突破,就不一定了。他可不想辛辛苦苦恋一场,却为他人做嫁衣。
“哼,何止。”瑾宸一脸愤愤:“嫌弃我的实力低不让护法,这就算了。我不过是顶了几句嘴,他就不耐烦了,竟然以大欺小把我打回原形…”
他握紧拳头,无比恼火道:“飞蓬,你都不知道魔尊多过分!我羽族重视羽毛,他居然笑呵呵把我逼回原形,还把我的毛都拔光了!”
“羽毛就是羽族的衣服,魔尊简直…”想到自己变成秃毛鸟,自闭了好久才把毛长回来,瑾宸便恨得不行:“他简直不干人事!”
飞蓬张大了嘴,但以他对重楼的了解,这破事儿确实是他的好友能干出来的。实际上,重楼自少时起,骨子里就总有几分顽劣。成为魔尊后,他更是多出了几分黑暗与暴戾,只是这一面唯有偶尔才在自己面前展现,且都会很快收敛。
可是,以重楼的性情,若真对瑾宸表露过这一面……飞蓬若有所思,把瑾宸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良久,他认真说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再去混沌记得躲着重楼走。”
“他在帝俊手里吃过大亏。”飞蓬抚了抚瑾宸的发心,明明是同一辈,却因为年龄上的差距,他不自觉就把瑾宸当做一个晚辈来看,也因处得来,愿意提点这年轻的小凤凰一二。
“后来,重楼固然回敬了,但他一贯记仇,还喜欢迁怒,小心眼儿的很。”这么说的时候,飞蓬嘴角尤带笑意:“当然,这只是对他能看上眼的人。真正看不上眼的人,他可从来不屑于正眼相待。炎波血刃收割性命,只在转瞬。”
瑾宸撇了撇嘴,还算聪慧的没再给重楼上眼药:“好,飞蓬你自己也小心啊,虽为友,但你们也是敌人。”
飞蓬淡淡一笑,并未应下,只将烈酒一饮而尽:“宴会要开始了,我在神魔之井设下封印,是偷偷溜出来的,便不去外头现眼了。”
他笑了笑:“别担心,我是说,我就找个角落吃吃喝喝,劝算歇息一二吧。你要比剑,去神魔之井寻我便是。”
这些年,为了比武去神魔之井找他的异族,也算不少了。只要态度认真谦和,誓言不把在他这里学到的用在对付神族上,他都愿意指点一二。
当然,飞蓬也借此机会熟悉了各族这些年,在武技、功法和秘术上的发展与创新,并以此激发自己的灵感。
话音落,见飞蓬去意已定,瑾宸一脸失落,飞蓬却没有再留。殊不知没多久,在宴会上就发生了一件事,使得神将当众泄了行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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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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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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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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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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