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下方一团乱麻的样子,飞蓬和重楼不约而同挑了挑眉。
同时赶至的帝俊和昊天交换了一个眼色,笑眯眯说道:“看样子,你们俩并不意外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重楼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不再关注战场上族人的动向。
飞蓬亦回过神来,唇角微微勾起,浅浅一笑道:“反叛和勾结敌人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仙帝和妖皇也不指望能瞒的严严实实吧?”
“既如此,为何不曾增兵、不曾言说?”昊天一贯平淡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抹讶异。下方大多数的神魔两族,看起来是真的猝不及防,一时间手忙脚乱,多有受伤之人。
闻言,飞蓬扬起嘴角,微笑摇头:“真正的战争淬炼,对这些小家伙来说,是极有益的磨砺。”
“正是此意。”重楼也跟着笑了,他赤眸里闪现桀骜自信,意味深长道:“真金不怕火炼,仙妖两族纵然反叛,总体实力也比不上神魔,两位意下如何?”
帝俊似笑非笑回答:“说得有理,仙妖两族拼不过神魔。可是,你二人打得过我和昊天吗?”
“那就做过一场。”飞蓬丝毫不意外,踏前一步道:“烦请指教。”
帝俊嫌弃的看了重楼一眼:“看见没,你还没飞蓬爽快!”
“你也没有。”昊天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上前把帝俊挤到一边:“行了,重楼交给你。”
不管已和帝俊对上的重楼,他看向飞蓬,冷冷道:“这次,烛龙不会出手。”仙帝一双眸子清冷透彻,语气平静而森寒:“正好让我瞧瞧,你有无资格,踩着我仙界立威!”
果然,当年自己用混沌水灵请烛龙出手,让仙帝骤不及防被封印,令对方极其不满呢。飞蓬心中有底,愈发胸有成竹,甚至嘴角溢出一抹笑意,朗声道:“前辈言重,晚辈先请了。”
话音未落,照胆神剑倏尔出鞘。那一霎,所有光明瞬间湮灭,剑锋没有一点儿杀意,也没有一点儿气势,无声无息便到了昊天身前。
这边的交锋暂且不提,另一边的战场却别有意趣。只因重楼没等帝俊出声,就随手开了一个空间通道,率先迈入其中。
混沌特有的气息传递过来,帝俊探头一看,就认出了地点,正是重楼上一次被他制住之地。他不禁眯起眼睛,玩味笑道:“哪里栽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正是。”重楼幽幽的声音传来,不带有一丝一毫情绪:“请君入瓮,敢否?”
帝俊蓦地一笑:“有何不敢?”他踏步入了空洞,正是艺高人胆大。
战场之中,原本的慌乱已平定下来。正如重楼、飞蓬所想,这些年由于他们的存在,神族和魔族的实力都在渐渐恢复,再次有了盘古大陆时期的势头。
只是,看着钩戈指挥千军、杀伐果断的样子,留在旁边当副手的溪风,眸中掀起万般波澜,他的耳畔依稀传来了战前与魔尊的那番对话——
“你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属?”重楼靠在书房那张舒服的椅子上,椅子前的书案之上,是批阅好的公文,他一手托腮,慢悠悠说道:“连去见水碧的次数,都变少了呢。”
溪风浑身一颤,一时没敢吭声。他隐有感觉,魔尊言外还有意味。
果不其然,重楼沉默片刻,忽而笑道:“本座去混沌的这些年,初代魔族少了一层人口。这些族人的死因,是钩戈封锁魔界,他们闹上魔宫,钩戈只能从重处理。可说来也巧,敢这么干的,都是偏向本座的人,长老们倒是治下严谨,不敢越雷池一步,嗯?”
“尊上…”溪风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沉默下去。他单膝跪了下去,轻声说道:“属下已注意到这一点,但至今并未有证据能证实,首席魔将有异心,才不敢向您禀报。”
自己和钩戈一贯交好,哪怕现在对她生了怀疑,双方也并无明显隔阂。这种事没有切实证据,如上报给魔尊,便更像是自己欲更进一步,想要铲除异己而陷害于对方。
重楼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呵。”他摇了摇头:“若此事当真是钩戈在密谋布局,那以她的心机手段,定不会留下破绽,你暂且放下吧。”
事实上,溪风能发现不对劲,已经出乎意料,说明他的进步也不小了。重楼抱着这样的心思,又考验了一句:“至于你,本来打算如何?”
“尊上,因纹姬神女陨落,妖皇陛下已无有把柄握于您之手…”溪风回答的相当顺畅,显然是蓄谋已久:“再加上仙帝昊天脱困,妖族、仙族私下里已有勾连,想来不久后定会反叛。”
他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这一战,只要是我魔族最终胜利,损失的是谁,于我族大胜之时,很容易被忽略。是故,若钩戈真有异心,尊上和属下又似乎一无所觉,她接下来便更会抓住这个机会,让偏向于您的族人,在大战中多有折损。”
钩戈为首席魔将,关键时刻拥有战场上指挥的权利,大可以名正言顺参与战事。反正,大战总要有损失,死的是高手,更是正常。
初代魔族无一不是潜力尚存、还有望更进一步的天级。其中,除却已公开效忠长老们的族人,多数都偏向于魔尊。
所以,此战正是毁掉魔尊有可能成形的拥护者势力的最佳机会!纵然事后有一定几率被怀疑,光是机会难得,能剪除魔尊未来的诸多羽翼,就足够让背后之人心动了。
“不错的计划。”重楼饶有兴趣的颔首,却提出了另外一个方向:“但溪风,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比如,钩戈只是想铲除异己,避免日后有族人后来居上,与她相争?”
溪风沉默少顷,斩钉截铁说道:“属下认为,排除此事只是误会的可能,若钩戈当真对您忠心耿耿,就不会惧怕来自麾下的挑战。若她所想如您今日所猜,我只会认为,她心胸狭窄、德不配位!”
“啪啪啪!”重楼鼓了鼓掌,站起身来时,脸上是难得的温和:“记住你今日之言,此事就全交给你了,只做你和钩戈的交锋。理由是你不满她未雨绸缪、铲除异己,本座全当不知道。”
放长线钓大鱼,试探钩戈背后之人吗?溪风心中登时有数,躬身行礼道:“是,属下明白。”见重楼没再吩咐什么,他便主动退了下去。
再之后,各族暗潮涌动一如所想,直至今日猛然爆发。
“嗖!”溪风回过神,已纵身蹿入到战场之中。仗着风系法术之利,他又没有使用攻击法术,一时半会也就没被敌人拦下,便给了他目观八方的机会,很快就寻见了几位重伤的族人。
再定睛一看,周围同族虽多是实力强劲,但都很偏科,没一个擅长治疗的。当然,擅长治疗的族人,攻击力普遍不太高,若安插进来,很容易影响原本定下的格杀目标,逻辑上确实能说得过去。
看了看已被逼入绝境的那队妖族,溪风心知自己很难拿捏钩戈的破绽,便也消了这个心思。魔尊已知晓,想来自有考量,自己不需要告状。他便开始一心一意治疗,并将失去自保能力的族人,卷起来丢回己方通道口。
另一端的混沌之中,帝俊看向重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你选这里,本是想一雪前耻,可就凭你现在的状态,只怕会落得个比上次更糟的结局。”
重楼不再掩饰什么,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精神却是很好,甚至回了一个微笑:“本座秘密将本源神血还给人族一事,瞒不过你们很正常。”
他顿了顿,难得有些无奈的问道:“但本座实力下降之事实属机密,怎么也瞒不过你们呢?”
“你魔界内部纷争,本皇不在意。而且,本皇不相信,魔尊你不是故意让这个消息流出来的。”帝俊握起拳头,毫不在意的承认了重楼的试探:“你想怎么对付背后坑你的同族,是你回去后的事情。现在你还是想想,实力下降如此,你这一战怎么撑住吧!”
要是想不到好办法,就不能怪本皇趁着你实力未复,再狠狠揍你一顿,顺便让妖界回到本皇统治之下了。
对此,重楼笑得比帝俊更灿烂:“妖皇所言甚是,想来我们话机锋这功夫,飞蓬和昊天仙帝那边,已分出了胜负。”
他眨了眨眼睛,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此战名为轮转,乃我和飞蓬于混沌中所创,以空间为中心,以鲜血为互换引子。”
“你!”帝俊勃然色变,一击命中却只是加速了阵法的运转。
重楼微微拱手,笑意更深,拖延时间至此,已赢了一半:“告辞,你真正的对手来了。”
下一瞬,重楼的身影从空间轮转阵中消失,取而代之是擦拭剑身的飞蓬,他身上战意缭绕,与破灭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呼之欲出。
“时间!”帝俊的脸皮一下子扭曲了。
飞蓬扬手便是一顶帝冕,语气带着几分叹息:“示敌以弱,破灭惊变为时间,仙帝败了。”破灭法则虽特殊,却不是仙帝对付不了的,等他步步深入、越打越顺,被自己消耗部分灵力,到了能被时间法则影响的地步,才发现不对。
可那个时候,措手不及的仙帝,已无法当即摆脱时间暂停的影响。于是,那一剑伤他不轻,他甚至来不及用出真正先天生灵境界的实力,倒是让飞蓬颇为慨叹:“此计算不上正大光明,只是欺两位前辈不愿以大欺小罢了。”琇書蛧
“能成功,也是你二人算计无双、实力更在我们猜测之上。”帝俊缓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只会用半先天生灵境界的实力,这是原则。”
飞蓬也不意外,只笑道:“我对重楼有信心,哪怕他实力下降,对付被我重伤的仙帝,也至少能保持不败。”
“我看,你是对自己更有信心。”帝俊莞尔一笑,即使重楼不败,此战要胜,那也要飞蓬能拿下自己:“既如此,不必多言,来战!”他还不信了,飞蓬暴露时间法则的底牌,又在和昊天的战斗中消耗了灵力,自己只要谨慎一些,他能拿什么赢自己?
神魔之井中
重楼面前的昊天,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飞蓬最开始那一剑,固然很是惊艳,却还是有所破绽,便是那一霎所有光明的熄灭。
说起来,破灭法则的特殊之处,便在于无物不破,练到深处,当是时间、空间皆可破灭。但是,飞蓬很显然没到那个境界,他的剑尚可阻止。
昊天的应对便是抬手轻轻一指,指尖迸发出晶亮的光芒,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这份光明笼罩四面八方,防御力度极高,自然抵住了近在咫尺的剑锋。
接下来的发展一如昊天料想,一击不中又被逼出身形,无处不在的光明带着温度,严重影响了风灵的速度。飞蓬见势不好,便不再化为风灵。他精通各种法术,融入到剑法里,素来无往不利。
昊天经验丰富、见招拆招,动作虽快,风格却是稳扎稳打、绝不上钩,也就极快消耗着双方的灵力。
此刻,飞蓬终于不再遮掩獠牙之利,时间法则的陡然出手,是昊天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他也是此时,才发觉飞蓬的目的——自己消耗了不少灵力,无法瞬间摆脱时间之力,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照胆神剑刺入了心口。
与此同时,瞬间逸散的灵力,以一种特殊的方法,消耗着仙帝的魂魄之力,让意识刹那间便染上了疲倦空茫的滋味,恨不得阖眸睡到地老天荒,已然遭到重创。
“这一剑叫什么?”昊天强打精神,甩出一击勉强逼退飞蓬,眼中却多了几分欣赏,为飞蓬这一番胆大心细的谋划,也为了能够伤到自己魂魄的这一招。
飞蓬顺着被甩飞的力道,向后退了几步。他手中攥着适才那一击中,从昊天头上坠落的帝冕,语气带起几分赞意:“缚神,乃魔尊独创。”
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阵法,空间吸力从中传来,把握的时机恰到好处。或许,这就是他和重楼的默契,无需多说,便能猜测到彼此的胜负。
“此阵名轮转,是本将与魔尊交流空间、时间法则时所创,秘法缚神则是魔尊所传。此战中,两者俱出了大力。”飞蓬对昊天歉意一笑:“前辈接下来的对手,便是魔尊了。”
看来,纹姬就死于这一招。昊天心中了然,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本帝中了魔尊的秘法,再由魔尊对付我,哪怕他本身实力下降,也会有极大胜算。”
“正是。”飞蓬抱拳一礼,自阵中消失。
重楼站在他原本所站之处,笑意慨然:“前辈请了。”
“后生可畏!”昊天长叹一声,除了没用半先天生灵以上的境界外,瞬间全力以赴。伤势固然令他的身影摇摇欲坠,那一击却还是有石破天惊之势。
重楼凛然不惧,炎波血刃高高扬起,迎了上去。
缚神秘法是自己所创,还有一些别的小手段用来辅助,定然能取得胜利,到时候再赶过去,也来得及。他坚信,飞蓬纵使耗费不少灵力,一时半会也不会败于帝俊之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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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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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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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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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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