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魔宫外时,钩戈轻声说道:“连累你去收拾烂摊子了。”
“言重。”溪风莞尔一笑:“你平时不也很照顾我嘛。”
魔尊发觉初代魔族的情况后,虽言不得自相残杀,但曾经造下的因果无法回转。溪风为乾达婆魔,初修吞噬之术以补己身根基,并非每次都能得手。
逃走的或没能成功吞掉的魔,亦有回头找他麻烦。当时,溪风还没被重楼看重,若非得钩戈照料,可能不是泯然众人,就是无声无息死在外头了。
“举手之劳。”钩戈大大方方说道:“我这么护着的不止是你。”自从魔尊颁布政令,她就开始照顾年少的族人,尽量阻止他们内斗。得利的不止溪风,只是溪风进步最快最耀眼。
溪风摇了摇头,倒也没赘言。
快进入神魔之井时,他似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最近几天注意些,尊上心情不太好。”适才在书房,他几乎都觉得呼吸困难,这是魔尊很少会外泄的气势。
钩戈脚步一停,轻声回道:“我打算去找大祭司占卜一下,冒险逃往混沌的龙族余孽敖烬,现在是否还活着。”
溪风总算是露出几分惊讶:“原来,你发现了啊。”
“女子在感情上,总是有几分敏锐的。”钩戈勾唇笑了笑,目送溪风进入神魔之井,笑容却渐渐淡了,带着几分少女心意破灭的落寞,却亦有不悔的坚定。
书房
“啪!”心情糟糕透了的重楼,坐在椅子里沉静许久,也还是压不住火。他猛地一拂袖,就把桌面上的一切都砸了下去。
在他耳畔,敖烬临死前的诅咒音调凄厉,直入耳中无法断绝:“哈哈哈,魔尊重楼,你又能比我高尚多少!你少时拉他外出历练,中途遇上人想加入,哪一次不是被你百般拒绝,还找借口说我们只能拖后腿?而现在,你真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就代表你看他的眼神是干净的?”
是了,本座并不是没破绽的。重楼苦笑了一下,苦恼垂眸抓挠自己的赤发。少年时就深埋的心意,让他本能排斥接近飞蓬的人。除却不得不接受的同伴,那其实是自己帮助飞蓬,希望他能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子。
但在飞蓬出名后找上门来自荐一同历练之人,自己总借口他们实力不够,劝飞蓬拒绝。虽然自己并不把此事放在心里,连提都不怎么在意,可这本就是自己本能行为,想减少飞蓬见到更多外人的机会。
甚至,他对夕瑶来找飞蓬,有发自内心的不满,就比如那次在春滋神泉。现在想想,原来那么早,自己就对飞蓬有那么深的占有欲了。
即使是懵懵懂懂,自己也不愿意,有对他们之间关系能起到威胁的人,加入到他们之间。如夕瑶、葵羽,她们暗恋飞蓬,在他们两族好友间除了飞蓬本身,可谓是众所周知。
而拒绝敖烬成为队友,则是因为同为九泉神器之主,他们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而自己当时已隐约感受到了敖烬对飞蓬有好感。
回忆着记忆中被忽略的某些线索,重楼唇畔的笑带着几分苦、几分暖,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忽然就很想很想见飞蓬了呢,心血来潮的重楼没有犹豫。
他伸手破开空间,直接就钻了进去。此刻,他重楼完全忽略了敌人死前所下的那个,让他觉得自己和飞蓬绝不会落到那个地步的诅咒,是恶毒到了什么地步,反而一门心思都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人界
“溪风已经离开魔界。”多年不见的大鸿,满头青丝如今已染上鲜血一样艳丽的红色,面庞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清俊,却多了几分原本没有的邪气。
好不容易避开凤主的视线,纹姬点头:“我知道了。让你搜集的血咒之法,搜集到了吗?”
“有,你听我说。”大鸿快速解读了咒语,见纹姬神色严肃的记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从小到大,纹姬超强的记忆和接受力,都是最值得他们人族高层高兴的。
只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你究竟要血咒有何用?”
“你别管了。”纹姬含笑驳了回去,眸中有凛冽杀意。
妖皇帝俊,你真以为本神女是个傻子,不知道你不安好心吗?最开始害我,让我欠了魔尊因果的是你妖族;现在跳出来当好人的,也是你妖族。
我何尝不知道,答应你就等于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纹姬心中苦笑一声,作为一族之长,暗害对自己族人有好感的恩人,毁掉的不是现在的局势,而是未来更多的帮助。未来的人族必定孤助无援,再无人敢伸出援手。这毁掉的,才是整个种族的未来。
当然,纹姬心中对妖皇帝俊也有佩服。他这手借刀杀人简直炉火纯青,辛苦派出凤主,引诱自己挑起神魔大战,陷自己于不义之地,也引起魔尊的杀意。只因自己这个苦主陨落,他的把柄才会没了,未来才好从魔尊手里夺回妖界。
“神女…”大鸿欲言又止:“水碧…”
纹姬醒过神,把对帝俊的怨念压了压,轻轻笑出了声:“女娲娘娘的传承记忆里有一招,名为替身血咒。”
“神女!”大鸿一个激灵,惊惧的看着纹姬。
纹姬淡定自若:“怕什么。”她带着大鸿来到客服,看着水碧躺在床上,睡死过去完全没有意识的样子,唇畔笑意更深。
“水碧又不会死,神魔两族打到一半,等我突破了,再放她出来好了。”纹姬下手既狠,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流在床面上,笼罩了水碧的周围:“不枉我把女娲娘娘留下的御酒拿出来招待客人,水碧睡得那么沉,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随着禁术的运转,纹姬脸色越来越糟糕。半晌后,水碧还静静睡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却站在了床前。那双眼睛,和水碧如出一辙的清澈见底。
“去吧,做你该做之事。”纹姬轻轻一笑,目送那个女子飘然而去。
随后,她扭头,对目瞪口呆的大鸿解释了几句:“我是答应凤主对水碧下手,可为了不留破绽,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明明有实力除掉那几个修炼吞噬之术的魔,却并未下手,已是我的让步,正好给溪风提供灵力。”
“若他这样都拿不下水碧,怎么还能怪我呢?”纹姬的笑容愈发深沉:“至于血咒替身,三日之内,她有水碧的记忆、战力和本能,会去做不违背水碧本心的行为,比如诛魔。因此,去送个死,绰绰有余。”
说到这里,纹姬轻叹一声,言语中多了几分赞叹:“此番多亏了娘娘留下的精妙禁术,我的血会掩盖水碧的气息,神族就算是占卜,也只能算出死命。这绝对足够神魔两族打起来,也足够糊弄了凤主与其背后的妖皇。”
“愿您借机突破到元老。”大鸿也叹了口气,语气满含希冀:“我得回魔界了。”
纹姬颔首:“去吧。”她叮咛了一句:“继续关注溪风的动向。”
血咒替身实力等同于本体,若被吞噬,短时间会给人假象,足以蒙蔽溪风。自己之所以要魔界的血咒,就因为这样施展禁术,更适合魔族体质,溪风更难以发现破绽。
“是,您放心。”大鸿悄无声息离开了。
送走大鸿之后,纹姬感受着外面的动静,在隐约感受到风和水的灵力发生波动,偏偏没太大动静后,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鱼,上钩了。”
血咒替身,某种意义上就是本体的意识。在替身消失后,会归于本体。如果施术者应对得当,被施加血咒替身术之人,会将替身的经历当做自己的,不会发觉任何不对。
传承记忆中,女娲娘娘自创这个禁术,最初的原因只是逗弄两个同源而生的同伴。纹姬想到这里,笑意更深了几分,连天帝和地皇开始几次都被糊弄过去,更别说水碧与溪风了。
殊不知,她启动禁术的那一刻,便被伏羲和神农发觉了。此时,多年有意识避开的两人,难得聚在一起,双方脸上皆有几分思忆与怀念。
“女娲这神女选的有意思。”神农首先开了口:“和她一样调皮捉狭。”
伏羲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慢条斯理问道:“那你觉得,飞蓬和重楼会步你我后尘吗?”
想到当年天真的自己,神农的脸皱了皱:“我猜他俩不会发现不对,飞蓬更是会因水碧的‘死’,发怒真正和我魔族开战。”没道理你我败给女娲,他们就能赢过纹姬。
随即,他的眼神透过溪风和水碧的结界,看见了里面的情形,眸色顿时一亮,玩味的补充道:“哦不,他们俩什么反应并不要紧。我倒是觉得,纹姬怕是选错人了,溪风不想对水碧不利。”
伏羲不解的投下一眼,继而一口茶喷了出来:“噗!”
结界之内,胜负已分。溪风开始稳扎稳打,并未表露自己吞噬了那几个魔,却中途猛地爆发,仗着即使不太牢固也突飞猛进的灵力,胜过了猝不及防的水碧。m.χIùmЬ.CǒM
但是,他未曾如伏羲和纹姬所想那样,为了潜力和根基吞噬水碧。伏羲与神农看见的,是他坏笑着按住生死面前依旧无畏无惧的水碧,一口亲上去的样子。可那一霎,溪风的眼神分明不是玩闹和戏弄。
“啪!”水碧的回答,是懵圈后狠狠的一巴掌。
神农戏谑的对伏羲挑了挑眉:“你神族的小女娃没一个好脾气的诶。”
伏羲提出异议:“夕瑶。”
“呵。”神农嗤笑一声,对此不予评价。
底下,溪风与水碧已再次闹了起来。这一回,是水碧发了疯一样攻击,溪风一个劲在闪躲。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对自己适才那一吻,去向水碧解释什么。
“这小子也真是的。”神农摇了摇头:“喜欢人家姑娘就说嘛,光欺负有什么用。”
伏羲淡淡说道:“神魔不两立。”
神农“切”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水碧缺了些历练。”作为少有的先天神族,水碧其实也在伏羲的观察范围内。
虽然这频率是很偶然,但伏羲还是了解水碧作为飞蓬的半个弟子,本身是个什么实力:“她刚刚意在示弱,打算来个一击必杀,本是不错的选择。可惜,被溪风一激,太快就破了功。”
看来,这小女孩儿马上就要倒霉了。熟知伏羲的脾性,神农怜悯的看了一下水碧。显然,这丫头现在的表现令伏羲不满,要受些教训了。
“水灵,你打算何时找烛龙要回来?”神农怜悯过后,也就把两个小辈之事抛之脑后。
他问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飞蓬明知水灵是你之物,还是给了烛龙。这是借烛龙之手还你,算的上是对你示弱了哦?”
“等飞蓬不欠烛龙出手封印昊天的因果,我再前去。”想到后一个问题,伏羲顿了顿,剑眉竖起:“可再给飞蓬一个机会,他照样还是会那么冒险,不会有任何长进。”
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伏羲越想越气,这股气直到现在,都还是没消掉,只是藏在心底。
神农语气凉凉的评价了一句:“苛刻。”他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小辈之事,我不会管,你也别管。”神农又瞧了一眼下方,水碧已再次被溪风制住。
但溪风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烈,他一条胳膊被水碧用剑削断,到处都有剑伤的痕迹,算得上是重伤了。反观水碧,除了被制住,看着狼狈了一点儿,却毫无伤势。
这对少年少女正处于对峙中,一个明明占据上风却无杀意,另一个性命握在别人手里,面对意味透骨的威胁,腰带被抽下时,竟笑容淡然来了一句:“我就当死之前,被狗咬了一口。”
“呵,我魔族还真是专出情种。”想到先前那个为救灵华,死在神族手里的夜叉魔族高手,又想到重楼对飞蓬,再看看溪风神情复杂,可还是轻手轻脚为水碧清洗伤口,神农别有意味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开了。
不管吗?伏羲冷冷看了溪风和水碧一会儿,也还是转身走了。
神族有族规,若与敌人私通,有特定惩处;但若被迫失身,也会网开一面。不管是哪一种,水碧如是真犯禁,回来时自有负责天规的神官处置,他这个天帝犯不着插手这等小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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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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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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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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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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