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轻轻推开门，就看见床褥上凸起了一块。他走过去定睛一瞧，便见那个孩子缩成一团，简直把自己裹成了还没破茧的蝴蝶。
有这么冷吗？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伏羲并未多想，只声音淡定的唤了一声：“飞蓬，起来。”
“唔…”一只小手从被褥里伸出来，将被子往下一拉，发丝略显凌乱，脸颊上依稀有些捂久的红印。听见伏羲的声音，那双澄澈的蓝瞳很快就睁开了，里面含着些许水色，尚带着初醒的迷茫。
伏羲没再叫第二遍，只站在那里没动。飞蓬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水光破碎开来，露出几分羞赧。他赶忙从被窝里直起身子，身上轻薄的衣衫变幻样式，重新变回昨日那纹绣繁密的样子：“师父。”
神衣乃神族天生就有，隐藏纹路容易，改变样式较难，自己什么都没教授呢，这孩子就无师自通了，还真是天赋异禀。伏羲心念一闪，领着飞蓬向外走，来到洗漱的水池边。
“清洁类的法术很简单，就是将不属于自己的异物从身上尽数祛除。只不过，你还小，可能需要点外物冲洗。”他凭空以水汽凝结成杯盏和水，一起递给飞蓬：“漱漱口。”
飞蓬歪头想了想，接过水漱口的同时，周身风云之力涌动，令薄汗打湿的后背瞬间恢复干燥。
伏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在飞蓬照葫芦画瓢，把杯盏变回水汽时，他眼底更是漫上了几点笑意，但并未出言夸奖，只转身道：“可以了，走吧。”
来到明亮翠绿的花园里，女娲和神农都在，一个在煮茶，一个在烤肉。清幽的茶香和浓烈的肉香混合在一起，令飞蓬的呼吸不自觉急促几分，忽然觉得有点儿饿。
“飞蓬，过来吃早膳。”女娲神态慈和，拉着飞蓬让他坐在石桌旁，又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神农从自己身畔抽了一张盘子，并夹了一块烤肉，也推了过来，笑眯眯说道：“你年幼，还是需要补充点血食的，但还没修炼，不能吃多。”
“谢谢。”飞蓬小声说了句，却下意识看向伏羲，见他点头，才拿起了筷子。
神农“啧”了一声，拍了拍伏羲的肩膀：“飞蓬可比我家蚩尤乖巧多了。”
瞥过飞蓬一下子变红的小脸，女娲也轻轻笑了一声，瞧着伏羲的眼神略带调侃，而伏羲挑了挑眉毛，没接这个话茬，倒是反将一军：“飞蓬要学的很多，你们俩若是没事，不妨留下个投影或分·身，为我分担一二？”这么说着，他刻意看向神农。
“本来留下的就是个分·身。”神农不以为意：“也罢，音乐、骑射和各种灵兽、凶兽、神兽的分布，以及天材地宝的识别，这些都交给我。”
女娲笑了笑：“那我就教飞蓬各系的治疗术吧，上了战场最重要的还是保命。”如今的神族高层，九个初代长老懒懒散散，事务都丢给了出生晚一些，没什么底蕴还见识短浅的长老团，想必是指望不上。飞蓬以后要挑起整个神族大梁，最要做的还是任何时候都得保住性命。
扫了一眼已经吃饱喝足，正用清洁术的飞蓬，伏羲微微一笑：“好，我先从盘古大陆历史开始教他，这个安排在上午。等学完，再学占卜、星象、阵法和武技。至于下午，就教给你们，怎么方便就怎么安排。如何？”
“一言为定。”神农和女娲都没什么意见，当年神农创造蚩尤，基本上也是这么分工合作。
他们商量出了结果，飞蓬正好将手上水汽蒸干，还帮着神农把盘子和烤肉架全部还原成灵气。在神农、女娲含笑离开后，他直起小身板，端坐在石凳上，一脸严肃的等伏羲开口教自己。
不得不说，瞧着孩子明亮的湛蓝色眼睛里，露出认真、期待和紧张的情绪，一贯冷漠的伏羲都忍不住有些想笑。但想想这孩子是天道创造，强塞过来还要他们几个辛辛苦苦去教，伏羲难免还是心有芥蒂。
于是，他冷着脸开了口：“天道给你的传承，应该简单介绍了盘古大陆的情况？”
“是的。”飞蓬口齿清楚的回道：“盘古大陆成形至今已有五十二万年，以神族、兽族和人族为三大种族。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种族，虽然人数较少，但也不可小觑，比如鬼族、妖族、仙族和龙族。”
伏羲微微颔首：“三族是吾等祖神创造，其他四个种族也是如此，祖神分别是酆都、帝俊、昊天和烛龙。不过，有嫡系下一代的只有烛龙一个。”
“就像是神农陛下创造蚩尤兽王吗？”飞蓬轻声问道：“我传承里这方面并不详细。”
伏羲淡淡答道：“对。盘古大陆的修为划分，是为天地玄黄，一境界内有九阶。而天级九重之上，是为元老；元老之上，则是四位先天生灵和吾等三皇。蚩尤作为神农神子，实力堪称半步先天生灵。”
“神族和兽族各有几位初代长老，都是积年元老。其他有长老头衔者，只在我神族，却只是天级九重罢了，光有权势和决策之权，实力不高，无须在意。”伏羲漫不经心的说道：“等你真正成年，绝对比他们强。”
飞蓬乖巧的点了点头，没再敢问。那几个长老再是不被天帝放在眼里，在神族也是劳苦功高，轮不到他这种小辈揣测评价。
“你的传承记忆里，有混沌异族和前两个纪元的两族大战吗？”伏羲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飞蓬有点儿懵：“没有，混沌是什么？”
“盘古大地，大致可划分为中央九州、四围八荒八泽八殥八纮，还有尽头四极。”伏羲问道：“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飞蓬点点头：“我知道。”
中央九州，乃东南神州农土，南方土州沃土，西南戎州滔土，西方弇州并土，正中冀州中土，西北台州肥土，北方泲州成土，东北薄州隐土和东方阳州申土。
九州之外，是外围八荒与八荒中的八泽，即东方碣渚、洪泽，西南越垠、滇池，南方云陆、浩瘴，西南林莽，西方敦煌、澄海，西北瀚夏、青海，北方幽云、寒溟，东北大荒、沧漭，还有东南渤荡。
而八荒之外，便是八殥和八纮，那是真正的大洋大水与更荒蛮原始的神秘土地。传承记忆中，因为过于遥远危险，那里唯有最强大的神族和身具异能的兽族才可能达到。而这些再往外，便是盘古大地的尽头四极，传承记忆对此亦有描绘。
东方极远为“鸿蒙之光”，是世界迎接日神第一缕光华之所；南方极远为‘罔良之野”，传说中混沌迷惘的放逐之所；西方极远为“杳冥之冈”，传说那是三族不幸死亡后灵魂休憩之所；极北尽头为“沉墨之乡”，传说那里寸息皆无，永恒的是静默，不变的是死亡。
“穿过四极，才是混沌，非积年元老不可到达。”伏羲简单的介绍了一句：“混沌之中，是迷乱的，到处是空间裂缝，若安然穿过裂缝，也许是秘境，也许是混沌异兽的栖息之地。”
他淡淡一笑：“混沌异兽，最次也是元老修为。最初的两个纪元，那里充满了危险，时不时能碰上先天生灵甚至三皇级别。它们没有智慧，只有最低级的本能，被打痛了还知道联手。”
飞蓬倒抽了一口凉气，小脸上难免露出几分紧张之色：“您碰上过？”
“嗯，打赢了。”伏羲眸色一闪：“耗时整整两万年，吾等七人联手，勉强将先天生灵级别的异兽一网打尽，并在四极外设置阵法。才避免了异兽可能穿过四极，来盘古大陆觅食之险。”
飞蓬若有所思：“师父，您几位都不在，才有了神族和兽族大战？”
“对。”伏羲轻轻一叹：“飞蓬，你以后的对手，多半会是蚩尤。他有天赋，有实力，有野心。当年没有成功，是因为吾足够了解他，提前为神族留下了底牌五魔神。那股力量，能与蚩尤同归于尽，结果…”
有自己的提前布置和提醒，五魔神他们也只是勉强做到震慑，还被蚩尤耍了一通——独自缠住了他们，分兵让欢兜几人去攻打神族营地。最后，除了他们九个，自己费了不少心血创造的第一批神族，几乎所剩无几。
这实在让自己失望的不想再管，才在再造神族时，态度随意、产出批量，资质也降低了很多。这些一批批诞生的神族，继承了自己的高傲，却没有真正值得骄傲的实力，偏偏毫无自知。琇書網
事到如今，神族高层竟显得腐朽老迈，虽说修为总体上很强，但远不如兽族有生机有活力，战斗力就更别提了。大概只有惨败，才能让他们从至高无上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吧？
“我明白，不会让神族再输了。”从伏羲的语气与目光中读出当年的结局，飞蓬握紧拳头，抿唇的样子认真极了：“我会好好学的，神族不会第二次败给兽族。”
伏羲展颜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眼神也柔和了不少：“有志气是好事。”或许，是自己太执着了，天道创造偏爱的孩子，不会比自己亲自动手差的。
起码，这份认真、这份冲劲，就比族里那几个对上蚩尤只知道躲闪叫苦的，要好了很多。这么想着，伏羲伸手，轻轻抚了抚飞蓬的发顶：“希望，你能给神族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吧。”
敏锐的发觉伏羲态度真的变温和了，飞蓬眨了眨眼睛，头一回主动亲近——他蹭了蹭伏羲的手，在得到回应后，嘴角微微扬起，为伏羲递了一杯茶。嗯，是无师自通用灵力加热过的。
“师父，您继续教，我听着呢。”孩子仰起头，蓝瞳明亮而充满求知欲。
伏羲不禁笑了起来，随意揉乱了飞蓬的头发，绒绒的触感极好，险些爱不释手：“咳，好。”他松开手，转回正题：“那一战，神族勉强抵挡住兽族入侵，拖延时间到我回来，蚩尤受了不轻的伤，只能退了回去。事后，神族、兽族以战局结果为据，定下了现在的疆域。”
神族疆域看起来辽阔而资源充足，可实际上虽以神树为中心，靠近几方九泉，却完全远离适合年青一辈历练之处。隔得太远了，在近处修炼时又灵气充足，再诞生的神族年轻人，自然也就想不到能进行远行历练。
倒是兽族青年对探索未知领域乐此不疲，在小辈们成长起来，屡屡远行的同时，蚩尤经常能收复遥远地域的族群。这一代代的延续下来，兽族虽多有陨落之人，但收复的族群力量已经不少，而神族高层却还浑然不知。
伏羲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地图画出来展示给飞蓬看：“看看这个疆域之别，你有何想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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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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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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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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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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