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科幻小说>上古泰皇>第七十五章:间人
  此起彼伏的声浪响彻整个周王畿。战鼓的声响如同为狂热的人潮敲击出有序的节拍。范吉射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下了祭台。五十辆战车早已在下方摆开了阵仗,通向城东的道路旌旗飘飘。

  范吉射登上战车,手握天子诏书,拳顶苍穹。车左立时雷响战鼓,车右扬起范氏大旗。十万军民如潮水般向着洞开的东城门汹涌而去。

  此刻,挤在人群里的庞忠,心急如焚。他左推右挤,正四处找寻着与他一同潜伏在此的两名手下。事态紧急,消息必须要传递出去。不然,这十万人突然压过去,牧邑必然失守。君上抽调牧邑的边军北上布防。卫国西边的门户大开。选在此时偷袭,果真是出其不意,应了老匠头说的那句话,范吉射善用奇兵。

  不久后,庞忠找到了同伴。他们趁着混乱,躲进一处民宅。事到如今,只好赌上一把。

  “此次行动,凶险异常。你二人速速赶赴牧邑通知守军。然后,再去国城,将此处的情况告知君上。流民是堵不住了,国城不容有失...”

  庞忠交代完任务,面色凝重,对着两人躬身一礼。

  “拜托了。事关我卫国存亡。即便是死,也要将消息传到国城。”

  “大人放心。身为间人,我等必当效死,不负大人所望。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两人急忙还礼。言语中流漏出必死的决心。庞忠扶起二人,言辞更加恳切。

  “我即刻北上,通知晋人出兵拦截。你我三人无论谁活着,都要将消息送往国城。国城若失,卫国便亡了。我等便是大卫的罪人。所以...一定要活着。”

  从洛邑向东选择最短的距离进入卫国,会穿过百里的晋地。智瑶的追兵就在身侧,一旦察觉范吉射的意图,定然会半路截杀。庞忠前去通风报信,必定暴露细作的身份。想来,此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大人身份尊贵,还是让卑下去吧。”

  “是啊!秘谍司不能没有大人。”

  庞忠拍了拍属下抱拳的手,背过身去。

  “若是我回不来了。犬子年幼...就交由秘谍司的兄弟代为照顾。”

  说到这里,他从胸口的衣袍中掏出一块牙璋。转过身来,递到了属下的手中。

  “把此人作为死间报知君上。厚葬封赏。”

  随后,庞忠离去。二人看着那块牙璋,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那面崭新的牙璋分明就是铸造不久。金灿灿的青铜表面上没有一丝锈迹。庞忠一生为国操劳,堪称官吏楷模,从不滥用职权。此次,却为了自己的徒弟破例,一世英名尽毁。仇由子静是他的爱徒。意外身死后,也是他将女子从秘谍司的名册中除名的。如今,恢复女子的身份不说,竟然以死间上报朝廷请求封赏。

  二人跟了他许久,此刻终于感受到这位上官的面冷心热。担下最危险的工作,为死得毫无价值的属下正名,这一切都让他们感伤不已。

  似乎是在同一时刻,庞忠在王城北面外抢了辆马车,而他的两名属下则是在东门外也抢了晋人流民的马车。三人策马狂奔,为了国家的安危,争取最后的时间。

  穿越荒原,翻过山丘,三个时辰后,庞忠来到了晋军大营。随后,他被士卒反扣着手臂押往智瑶的中军大帐。庞忠的内心除了急迫,没有其他。范吉射的大军正马不停蹄的杀往卫国。智瑶的军队若想中途拦住对方,只有立即出兵,在今夜奇袭敌营,方可解了卫国的危局。

  进入帐中,一名玉冠男子正襟危坐于铜案一侧。看样子十分忙碌。案台上堆满了竹简,像是一堵矮墙,将男子的身形掩埋,只露出头来。他的身侧站着一名武士。奇怪的是那人穿着士族的长袍,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若不是双掌抵在身前的三尺长剑之上,几乎看不出是个武者。

  庞忠被士卒摁在地上,不等对面男子问话,他先开口说道:

  “我乃卫国间人,此次犯险而来,是因范氏奉天子诏令联合诸侯讨伐晋国之事。范氏已领兵由王城东侧而出,正奔袭卫国牧邑。若瑶相肯出兵拦阻,今夜必将大破敌军,平定晋国祸乱。”

  智瑶听完对方的陈述,微微皱了皱眉。他放下手中的公文,朝着庞忠望去。豫让派出的细作尚未归来。他怎敢轻信眼前这素未蒙面的卫人细作?晋侯早已向周天子说明情况。天子又岂会看不清时局,得罪晋国而支持叛逆呢?智瑶笑了笑,言语中带着讥讽之意。

  “卫间?我晋国之事与你何干?范氏余孽何以得天子诏令?荒谬!”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瑶相。范氏出兵袭我卫地,有天子诏命便可名正言顺窃据卫国。若瑶相不加拦阻,任其做大。那不久后,诸国联军将会踏平晋地,围攻绛城。我卫国有失,晋国亦将不保。”

  庞忠激愤的言语,终究是激怒了智瑶。

  “放肆!即便你所言非虚,我晋国大可出兵伐卫。还轮不到你在本相面前,指指点点。左右!将此人押下去。”

  就在这时,庞忠陡然向后一退。他被反扣着的手臂,顺势向身前一拉。旁边的两名士卒立时面对面撞在了一起。同一时刻,智瑶身旁的武士轻起一脚。脚面踢在身前的长剑上。剑鞘带起地上的沙土向庞忠面门飞去。

  庞忠偏过头抓起一名即将倒地的士卒,挡住了飞来的沙土。那士卒被撞得有些懵,尚未反应过来,就吃了一嘴的土。他左手揉着眼睛,右手握拳,身形急转之下,拳头向身后抡去。庞忠侧身躲开,右手化爪,扼住士卒的咽喉。紧接着,一脚踹飞另一名倒地的士卒。

  这时,武士已经冲了上来。见那士卒向智瑶飞去。他赶忙侧身,用左手拖住对方的后背。由于冲劲太大,二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当稳住身形后,听到一声惨嚎。只见庞忠从士卒的腰间抽出佩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既然瑶相见死不救。在下只好冒犯了。”

  方才庞忠为了方便胁迫人质,竟将士卒的右臂折断。此刻,闻声赶来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被胁迫的士卒,奋力的挣扎着。

  “别管我。杀了他。”

  短剑在那士卒的脖颈上,带出一条浅浅的血痕。庞忠没有料到人质如此刚烈,宁愿一死也不受他要挟。于是,他松开了手。侍卫见状,便要冲上前去将他砍成肉泥。

  “住手!”

  帐中那武士突然出言呵止。庞忠疑惑的向对方看去。智瑶还没有发话,那人便先开了口。显然是尊卑不分。然而,智瑶似乎是没太在意,居然在这混乱的情况下,批阅起了公文。

  “壮士武艺不凡,在下佩服。今日冒犯了家主,必然是走不了了。我劝你放下兵刃,饶你不死。”www.xiumb.com

  “多谢!在下身为卫人,国家有难,岂敢苟活?你若信我,放我离去。五日后,我自当枭首以谢。”

  枭首是十分残酷的刑罚。并非砍头那般简单。

  相传年迈的母枭猫头鹰在生下幼崽后,会让小枭啄食自己的身体。母枭忍受着痛苦,死死的咬住树枝。最后,仅留下一个脑袋,挂在树枝上。这种刑罚始于周朝,枭首则必须示众。既是耻辱又死无全尸。

  此言一出,把在场的人全都震撼到了。他们身处于迷信的时代,相信留得全尸,仍有来世。做出如此的承诺,可见此人心狠如斯。

  “何须如此?壮士若肯投效我智氏门下,在下这就放你离去。”

  武士有意拉拢庞忠。不料,庞忠竟抬起手,剑指对方。

  “我乃卫人,不投外邦。”

  “好!十招之内,你若不死,我便放你离去。”

  “呵!口出狂言。”

  庞忠轻笑一声,向对方攻去。那人手中长剑约三尺有余,只是一个照面,便将庞忠的短剑荡开。剑未出鞘,双方胜负已分。高手过招,实力的差距只需一招即刻显露出来。庞忠知道自己已无胜算。眼下若想留得性命去朝歌报信,只能疾攻对方,迫使对手拔不出剑来。

  似乎这样的战术,十分有效。他拼尽全力,每一剑皆是攻击对手的要害。庞忠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招数。

  “二、三、四...”

  打到第七招,庞忠已渐渐力竭。力道与速度急剧下滑。那武士仍是剑不出鞘。招架起来,游刃有余。一袭白衣在挥剑之时,犹如泼墨作画般,极具艺术美感。这等剑术高手,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第八招...第九招...

  那人仍在放水,庞忠不信对方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肯定是打算第十招将其一击必杀。生死时刻,他身子前倾,劈出一剑。帐外射入的光线,将那一道寒芒映射的越来越大。剑光划下之时,剑身突然急转。庞忠竟没有劈砍对方,而是像拍苍蝇一般以剑身攻向对手。

  寒芒乍现。那武士终于出手了。庞忠前倾的身子陡然向后一缩,脚尖点地,向后方跃起。与此同时,那劈空的一剑已挡在胸前。他伸出左手死死的握住剑刃。对峙的二人同时露出了笑容。

  双方实力悬殊,庞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胜过对手。他只想保全性命。这第十招便是以守为攻,完美的避开要害。即便是断手断脚亦是胜了。

  他身子前倾,做出假动作,引对方攻击自己的咽喉。挥剑之时,向后跳跃,避开致命一击。劈空的剑身顺势回到身前,便是做好了护住前胸要害的准备。以至于徒手去抓那锋利的剑刃。

  第十招结束。武士的剑正是从他小腹处斩向心口的位置。劫后余生的庞忠,躺在地上大笑出声。他赌赢了。帐内的一众侍卫惊恐的向他看去。只见那人的左手已经没了四根手指。小腹处被划出一道血痕。右手握着的那柄短剑,剑身正中的位置已经被砍出了一厘米长的切口。

  片刻后,武士将长剑入鞘,走到庞忠面前。他伸出手,想要拉庞忠一把。

  “壮士!好胆色!请速速离去吧。”

  庞忠丢下右手的短剑,忍着断指的疼痛站起身来。而后,对着武士一抱拳。

  “今日不杀之恩,卫忠五日后必以死相报。敢问义士大名?”

  “豫让!”

  自从去北境,混在流民中一路南下,庞忠便失去了与朝歌之间的联系。听到对方的姓名后,他心头一阵惊慌。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这危险的家伙,怎么会投靠在智瑶的麾下?从刚才的比试,若非对方自信满满,有意放他一马。不然,此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幸好卫国目前的死敌是中行氏与范氏。若是遇上这样的对手,庞忠没有自信能在情报工作上略胜豫让一筹。

  他不禁回想起,让王诩探听的情报。希望对此人的调查能详实许多。庞忠走出帐外,简单的处理伤口后,一只手驾着马车向朝歌赶去。

  行出四十里后,已是傍晚。马已经跑不动了,而他更是虚弱的昏了过去。一路过来,每当疲倦的闭上眼时,不到片刻,他又凭借着意志,强撑着保持清醒。反反复复,直至此刻终于是倒下了。

  月光洒在庞忠苍白的脸上,凉风吹来,额前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微微颤动了几下。两匹老马喘着粗气,在前方摇摆着脑袋,相互间抢食着路旁的野草。马车走走停停,荒凉的原野尽显孤寂的夜色。

  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感觉,让昏迷之中的他梦见了自己的儿子。小孩虎头虎脑的,正推搡着庞忠,叫他起床。

  “爹爹!起床啦。”

  或许是这份高危的职业,让他总觉得幸福来之不易。以往的杀戮太多,直到三十岁方得一子。儿子庞义便是他的全部。

  庞忠缓缓地睁开了眼,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小孩嘟起小嘴,不再摇晃他的手臂。

  “爹爹快起来,给义儿讲故事听。”

  庞忠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手指颤了颤。虽是在梦中,他仍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却不忍从梦里醒来。

  “义儿乖,想听什么故事?”

  “间人的故事。”

  庞忠将孩子抱进被窝,父子躺在床上,望着房梁。

  “你知道什么是间人吗?”

  “孩儿不知。”

  “间人是活在黑暗中,一直守护这个国家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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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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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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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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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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