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没有照到断崖的日光此时已经偏斜过来,断崖下的云雾已经散去了大半,虽然仍看不到断崖的底在何处,但能清楚地看到长在断崖峭壁上的老松。
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阮妙菱咬牙纵身跳离断崖,仇大千黄霸和问儿他们的惊呼晃了一瞬,很快就淹没在箭头砸地的簌簌声里。
跳崖的那一瞬,没有片刻犹豫是骗人的,不过阮妙菱还是做了。
“亏得听了臭老头的话,平时看着挺不靠谱一人,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阮妙菱此时所处的位置十分尴尬,抬头,一片云雾缭绕看不清崖上面的情况。从崖壁撬了块石头丢下去,同样探不到几许深。
峭壁上的老松不止一棵,阮妙菱掉下来错失了攀住第一棵的机会,下落的时候瞧见了脚下还有,立刻对准了射出袖里的袖箭。
梅花袖箭里有两只阮妙菱让黄霸改装过,在箭尾装上细却牢固的铁索,为的就是在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她能救自己一命。
“臭老头教了我跳崖的姿势方法,却没教上崖……都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虽然没正式拜他为师,他也不能这样藏私啊……等碗碗香研制成了,第一个拿他下手……”
碗碗香,名字听着美,却是药中蛇蝎。
东方亮刚被徐亨请到徐家时,上缴的第一份药就是碗碗香,是药但也是毒。
徐亨的上官在岭南受了一年职,因受不了那里的瘴气,托京城的亲友给李重山送了一千两,得以回京找份闲差养病。
听说上官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徐亨为了表示对上官的敬意,勒令东方亮一天之内弄出一副药来。东方亮最不喜的就是被人呼来喝去,在她面前吹胡子念念叨叨,当晚就送去了一瓶碗碗香。
“病见好了,胃口大开胡吃海喝,一年后乐呵呵——驾鹤西去了。”阮妙菱吊在老松上,咿咿呀呀唱道。
因为这事,东方亮整天在她这里吹嘘,烦得徐元有一阵极度渴望住在值房里,碗碗香的名字更是听不得。
“天也!”
阮妙菱哼哼唱唱之时,闲闲扫过峭壁,右边离她很远的一棵老松下似乎有一个洞!
她有些高兴,四下十分安静,上下听不到别的声响。
“正月十五坐帆船……上山要落滑脚石过河要断独木桥,正像是我这样儿的……成亲更是不得了啊,新郎是头昏眼花……”
问儿跟香巧学来的戏词,阮妙菱也只记得这些。
颠来倒去,胡乱添了些有的没的唱了两回,腾出手撩开衣袖,把袖箭对准了对面的老松。
天要暗了,断崖两面透风,会比在林子里还要冷,阮妙菱决心赌一把,过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一个洞。
“且慢,我得给你系上这个……”她收起手臂,抱着老松粗壮的枝干,使劲揪出衣襟里擦汗的帕子,挑了一根较高的枝桠拴上去。
“娘来找我的时候就能瞧见了!”
做好了这些,阮妙菱抬手闭上一只眼,对准对面老松射出一支袖箭,“套上了!”
检查了老松的受力,她才松开锁链,铆足了劲荡过去。
……
秦阶在衙下买的院子虽不如汝阳的大,院里也没有请石匠做灯柱,却是比汝阳的宅子还要亮堂。
院里四面一溜的水红大灯笼,廊下坐人的栏杆上早有锦衣卫摆上了气风灯,照得花圃里玉蝉花娇艳地昂头挺胸。
楣子下的灯笼晃了三五个,被秦阶派出去的锦衣卫一阵风儿似的旋进院里,须臾立在秦阶的屋外。
“大人,三小姐和宝贞公主上山狩猎遇上了鞑子,生擒鞑子一人。”锦衣卫一向有事报事,但此次顿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三小姐坠崖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入夜后秦阶几乎不出门,锦衣卫听到屋里在问:“找到人没有?”
“没,当时鞑子狂射箭雨,保护三小姐的人无法逼近,还是宝贞公主从后方突袭才能捉到一人。属下听回来准备绳索火把的人说,与鞑子在一起的人,似乎是徐大人。”
锦衣卫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响,不多时听见秦阶道:“传令给甘州卫指挥使,不管他们使明的还是暗的,天亮前,我要见到徐郴跪在院里。”
“再让初五腾出一间屋子,镇抚司审人有的都备着,人到了,随便他怎么折腾。鞑子的据点、人数和名字,一个都不能少!”
初五去临洮集镇打听陇西目前的状况,还不曾回来,他不在,锦衣卫心里也没底。
听秦阶的口气是要出去,可初五出发前吩咐了夜里须格外照看大人。
“大人——”
锦衣卫正想劝,门呼啦一声大开,秦阶沉着脸走出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叫上五个五军都督府的士卒转眼就不见了。
不用猜也知道,秦大人急急忙忙的,肯定是去找三小姐。
“宝贞公主已经带人去了,大人何必再去……万一宝贞公主已经救了三小姐,大人岂不是成了事后诸葛?”
另一个锦衣卫穿过廊子过来道:“这就是你比不上初五的地方。秦大人去也可,不去也罢,全凭自愿,宝贞公主没让人来,就是不奢求……一是她有这个自信,二来应该是想考验咱们大人,去不去不仅是做法,也是态度。”
“可咱们大人的病,不是每个人都知晓的。万一发病了,没帮上忙反落个不是,冤不冤呐!”
“有闲心扯这个,还是赶紧去找甘州卫指挥使吧,仔细初五回来见不到人,按了规矩降你的级,喊冤都没人帮你。”
锦衣卫挠挠手,不耐烦道:“这徐郴徐大人敢勾结鞑子,想是活的不耐烦了,三天两头总搞幺蛾子。这回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给他掰扯掰扯,他要是存了侥幸的心,咱们就报到皇上那儿去!”
“你想明着报上去?皇上吩咐了,有事没事别老去烦他,天大的事有秦大人顶着,再不济还有李尚书。时候未到,你拿这个说事,坏了大局,我看锦衣卫也留不住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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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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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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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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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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