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她吩咐良二嫂子的,想找裁缝做一身新衣。
只是没有细讲新衣作何用,良二嫂子办事爽快利落,隔了一日就寻到了可用的。
其实阮妙菱并不缺衣裳,当初离开平阳,问儿早将她的衣裳装了两大箱。
她此次要做的,是量体裁衣的男装。
古仁在门外等良二嫂子领着裁缝离开,轻轻喊了声,听见阮妙菱在里面喊他进去,把锦盒往身后一藏。
阮妙菱小小的身子与偌大的罗汉床相比显得瘦小,绣着细碎小花的褶裙在床边晃动,小小的人趴在铺设在罗汉床中央的四腿矮方桌上,十指在一樽走马灯四周拨弄。
古仁仅看了一眼,便知她又在研究走马灯内里的构造。
若是他再晚一刻进来,看到的便是走马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守备府被炸死的陆堇。
心下打个寒颤,就见阮妙菱推开了走马灯,从罗汉床上跳下奔过来,笑容轻松活泼至极。
阮妙菱微微往他身后一瞧,笑道:“我就知道仁叔回来一定会带好东西!”
古仁憨笑:“什么都瞒不住小姐。”
将锦盒递上。
“甘州并无新奇玩意,末将便带了些当地特产给小姐尝尝,公主说小姐吃了定会喜欢!”
“那我就每日尝一点。”
阮妙菱把锦盒小心放在矮桌上,迫不及待询问母亲的病情。
古仁道:“小姐且宽心,公主目前虽不能如常人一样行走,但胜在心情舒畅,大夫不都常说心胸坦荡,无方胜有方吗。”
话虽如此,阮妙菱仍觉得找到东方亮是当务之急。
前一阵有了些线索,可最近几日这人突然又似无影人飞过,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纵有想法也无处实施。
古仁半吞半吐问道:“末将听问儿说,小姐与秦指挥使见过了?”
其实他们两个见不见无关紧要,古仁是担心秦家那小子对阮妙菱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大将军在的时候常在他面前隐晦的提过此事,且他有一事从未对大将军明说过。
当初在南疆战场后方,他亲眼看见秦家小子抱着小姐的画像死死不撒手,俨然把那当作救命稻草!
那时那个臭小子才十三岁,竟抱着一个七岁女娃的画像忽笑忽哭,魔怔一般。
与秦阶见面的事,阮妙菱本没有瞒着古仁的意思,点头承认了。
“我在汝阳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长久。与其处于被动让他手下的锦衣卫发现,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古仁觉得有理,听阮妙菱言语之间并未有倾向秦家小子的意思,遂不再担心。
他不该把重点放在小姐身上。
从阮妙菱对徐元的态度就能看出,她似乎对这种事情没上过心,反而将身边的每一件小事都看得极为重要。
该防范的是秦阶!古仁暗自提醒自己。
“仁叔——”阮妙菱眨眼道:“我好像给你添了点麻烦,周家……”
她话未说完,古仁便道:“小姐尽管做想做的事,麻烦算啥,想当初末将未曾跟随大将军左右时,每日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麻烦!”
前有朝廷要剿灭他们这帮山匪,后有内部纷争,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古仁如今不怕阮妙菱惹麻烦,反而怕她不惹麻烦。
小孩子生来就是要惹麻烦的。
阮妙菱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小姐,定南侯府送来了请帖!”问儿又惊又喜,捧着大红烫金的请帖进来。琇書蛧
阮妙菱不知定南侯是何人,只是看见古仁神色一震。
“仁叔,这位定南侯很厉害吗?”
古仁沉吟:“定南侯与安远侯并称“南北双侯”,自然是厉害无比。”
他这般解释,阮妙菱立时便懂了。
若是说安远侯曾是北疆神一般的存在,那定南侯则是南疆的守护神,而如今这两位守护神都隐退在家颐养天年。
问儿笑嘻嘻道:“定南侯府一听说古将军回来了,便马上着人送来请帖,想请古将军带上家眷过府做客!”
宴请古仁只需他一人去即可,为何要带家眷?
多半是听说了周家十五元宵宴上的事。
那日周家宴请了哪些人物,阮妙菱不甚清楚,因她的目标只有徐冉,其余不重要的人物都不曾多看一眼。
忽略了定南侯府的侯夫人与小姐,不稀奇。
这些没必要的露面,阮妙菱本想拒绝,下一刻古仁说出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大将军当初便是得到定南侯的提拔,小姐该去见一见此人。”
……
平阳守备府经过一月翻新修葺,已是焕然一新。
谢敏立在院中,盯着光洁的墙面满意点头,去除了那些绿油油经久不死的绿藻,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
常长随由府兵领着进来,谨小慎微的唤了声“谢大人”。
“啊你来了,东西可带了?”谢敏平易近人问道,完全没有前任守备大马金刀、有辱斯文的做派。
常长随恭敬的把簿子呈上:“府台大人说贺大人留在府衙的笔记甚少,倒是卷宗上笔墨颇多,故而让小人带来给谢大人瞧一瞧。”
谢敏迟迟没有接,眼里流露的满是迫切。
常长随等了许久,想到了谢敏的顾虑。
“谢大人大可放心,府台大人还说这些卷宗不是什么机密,大人您看了算不得越权。”
谢敏这才如奉珍宝一样接过,道:“替本官多谢阮大人,过几日请他吃酒!”
大步流星走进书房,谢敏就近在窗边坐下,翻开第一页凝神把贺芳年的批注从头至尾一字不落诵读。
“妙!这案子就该这么判……”
“贺公真乃神人也!”
“观顾大人文采,华而不实,不如贺公情真意切,动人心扉!”
谢敏激动,两行清泪纵横,捶胸感慨我生君已老。
府兵不时听见书房里传来啼笑皆非之声,揣着疑惑问道:“大人可是身子不适?可要属下请大夫?”
里面咳了两声,声音恢复如常:“不必,你们都退到院外守候,有事本官自会传唤你们!”
府兵退去,赞美之词顿时又起,夹杂着哭声笑声。
这谢大人怎的跟小孩子似的?府兵嘟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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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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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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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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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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