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递啊,看您跑得这样急。”常长随接过公文。
安排驿丞在小房里喝热酒暖暖手脚,长随即刻进后堂把公文递交给贺芳年。
今儿正是腊月廿八,百姓在家贴门联窗花,准备糕点、馍馍好过年,衙门忙的少贺芳年也就清闲。
贺芳年见蜡封处插着一支羽毛。
十万火急!
忙撬了蜡封取出信件从头至尾看起来,长随在桌旁够脑袋看了一两行,觑见“调任”两字,心扑通扑通狂响,左眼皮跳不停。
好事还是坏事啊?
长随再要看时,贺芳年已经把信件折好装入信封里,神情看不出喜悲,只叫长随去阮家请阮大老爷过来。
才跑到衙门口,就碰见阮大老爷阮延起刚从马车里出来,车下站着阮大公子阮正。
长随不多想,赶忙前去打佥问候:“府台适才还差我去请,没想到阮大人这会子就到了,小人倒省去了不少脚程。”
阮延起面容清癯,既不似二老爷阮延良生得虎背蜂腰,让人一见战栗,也不像三老爷阮延哲傅粉喜爱顾影自怜。
许是性格使然,他那不差于阮延良、阮延哲的美男之姿看起来就有些中规中矩,稳妥、似乎有点迂腐。
以貌取人错处多,府台每日耳提面命是有道理的,长随一边走一边暗自警醒。
遂对阮家大公子的容貌没有多加品评。
“贺老弟!”声如洪钟。
阮延起喊着瞬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贺芳年伸出双手,两人搭臂叙话,恍若多年未见的两位老友。
长随落在最后惊得低嘶。
府台竟然是别家大人的小弟,方才他若是态度傲慢了些……不敢想啊。
“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表里不一啊。”贺芳年拉着阮延起坐下,看了眼门边的长随一眼,笑道:“小弟还未去拜访,前辈怎的亲自过来了?”
阮延起中进士在贺芳年之前,论资排辈便是前辈。
表里不一的阮大人笑了笑,法令纹也跟着笑,指了指外面驿丞喝酒的地方。
“驿丞先给我送的文书,我看他急急忙忙似乎还有下家的样子,就猜到肯定是你了。”
贺芳年奉茶。
“我晚知道消息,拖到这个时辰得到任命文书实属正常,前辈早接到了消息,怎么这时才收到文书?”
阮延哲在家喝了不少茶水,浅抿一口道:“都是吏部委任,难道还分批送不成。”
是这个理,能一次做的事偏要分成两次完成,吏部的官员们不傻。
“大公子变化不小啊,看来跟着前辈历练不少。”贺芳年打量着阮正说道。
阮正仍旧是细眉细眼模样,比起前两年来,多了几分干练和沉稳,不再是毛毛躁躁的少年郎了。
阮延哲道:“大的懂事了,还有小的。我看贺老弟一儿一女就很好,互相扶持,这次回来道儿和正儿两兄弟话说得少,像生分了似的,愁苦了我。”
是懂事了吧,贺芳年想起阮妙仪出事之后,阮道小小年纪硬是扛起了阮家的半边天。
“说起孩子们,我二弟家的孩子这两年没让贺老弟为难吧?”
阮正坐在另一边喝茶,心知爹和老朋友聊天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便端端正正坐着,把晨起时读过的文章在心里默诵。
阮妙菱吗?
贺芳年抚额,一想到这个小姑娘就很头痛啊,倒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她弄出来,却件件都和她有关。
干笑着道了几声“还好”,就见贺明琅挎着百宝囊两手抓着房门,艰难地抬脚翻过门槛。
贺芳年问道:“做什么去了,又弄得脏兮兮回家?”
贺明琅的百宝囊里塞满了桂圆花生还有瓜子,都是街上置办年货的百姓们送的。
“和皮小六他们玩呀!”
进来了,他才发现屋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听见爹介绍那个瘦巴巴长胡子的男人是阮家大老爷,而坐着像尊雕塑的男子是阮家大公子,贺明琅睁着大眼睛认了一会儿,才过去给阮延起行礼。
“琅儿见过阮伯父!”声音甜甜,笑容逐渐放大。
阮延起含笑点头,问道:“琅儿手里拿的是何物?”
“哦,这是徐窝囊给我爹的信。”说着挨蹭到贺芳年身边。
贺芳年解释道:“徐掩家的二公子,徐元,下半年才收作学生,文采很好。”xǐυmь.℃òm
“那匹老马能力不咋样,没想到教养儿子挺有一套。”
提起徐掩,阮延起与贺芳年一样,都是不屑。
可惜贺明琅年纪小,不懂他的意思。
“阮伯父,为什么要骂人是马呢?”
阮延起伸手摸摸贺明琅的圆脸:“因为马不停蹄啊。”
转头对贺芳年道:“徐掩汲汲钻营,嫌弃礼部的坑太小容不下他,整日在兵部那人跟前跪舔,失了骨气。”
贺芳年道:“且让他自己闹腾,天生就是闲不住的命。”
阮延起问道:“对了,此次你调任到何处?几时启程?”
“汝阳,过了初一就走。”
背书的阮正讶然,看向阮延起。
阮延起收敛惊讶的神色,“贺老弟啊,这两年为了我二弟的孩子,你费心了。”
“前辈说哪里的话,宝贞公主、令阳长公主帮了我不少忙,这点小忙做报答都不够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阮延起拍拍贺芳年的肩,“往后就辛苦你了。”
出了衙门,阮正才道:“爹何不跟贺大人明说三妹在汝阳?”
阮延起道:“你二叔家的事情贺老弟知道得太少,贸然告诉他妙菱去了汝阳,他若问起原因我该如何回答?换作是你呢?”
父子俩沉默良久,阮延起接着道:“你二婶婶有那个东西,不要同道儿和妙晴透漏半个字,你祖母才刚失去孙女,不要惹怒她。”
二妹妹当真就那么重要吗?比三妹四妹她们还重要?
阮正欲言又止,“爹,大姐当真是不小心被祖母遗失在路途中吗?为何母亲有时候见了我之后就会躲起来偷偷哭,看祖母的眼神也有恨。”
这里面有隐情。
阮延起道:“陈年旧事不要再提,正儿你是芳仪以命换回来的,要珍惜。你娘的恨……就让她恨罢,心里能舒坦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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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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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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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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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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