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冷漠中透着一点点温和,与之前有多不同。
经历那么多事儿,这一刻,姜婉竹很确信,眼前这个,已经不是陆政慎了。他是另一个,是岑镜淮。
她紧抿着唇,慢慢的,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手里的刀子落地,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岑镜淮坐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陆政慎已经没了?
就算陆政慎坏,就算他十恶不赦,可他到底还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诚如魏美婕所说,是她没用,护不了孩子,甚至还不顾道德伦常,硬要进陆家的门。
如果当初,她有底线,明确的知道有妇之夫不能碰,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现在她会跟一个还不错的男人,白头到老,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而现在,她在这个家里大半辈子,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她转头看向陆白霆,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真恶劣,丑陋,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丝魅力。
他爱很多人,可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仗着陆家独子的身份,游走花丛。他真的爱过她们么?她突然开始怀疑,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
又或者,是他的爱太廉价了。
而她却用了自己一辈子,去爱这样一个男人,苦不苦?回想起来真的苦,在她最好的年华里,活成了泼妇,慢慢的变成了怨妇,最后老了,才得到他正妻的位置,她竟然还觉得开心。琇書蛧
她看着岑镜淮那张脸,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下了杯中的酒。
这个动作十分突兀,岑镜淮盯着她,她喝酒的时候,紧闭了双眸,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岑镜淮不着急,那瓶放了毒药的酒,他早就叫人换掉了,所以,现在杯子的酒,一点问题都没有。
姜婉竹等了一会,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让她觉得很奇怪。
岑镜淮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姜婉竹睁眼,看他坦然喝酒的样子,就明白了,酒一定是被换掉了。
她愣了几秒之后,低低的笑了起来,“我真蠢,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喝过一口,一定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
“你想让大家一起死,这个想法太极端了。”
岑镜淮平静的叙说,一字一句,寡淡的,令人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姜婉竹与他对视片刻,而后笑起来,胸腔里堵着的那一口气,慢慢的散开,“不然我还能怎么办?继续由着他胡作非为?等着他哪一天把我也杀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一切是这个家里开始的,那就在这个家里结束。他不是恨么?那么让所有直接间接害过他的人,陪着他一起去死,他应该会很开心吧。我很蠢,很笨,没有保护好他,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就让我来亲手纠正这个错误。让一切结束,让一切重头开始。”
她看着他,问:“你不恨他么?他亲手毁掉了你的人生,亲手把你也拉下了无尽深渊,甚至还破坏你的家,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不恨么?”
恨,当然恨。
可今时今日,恨他,杀他,都无济于事。杀了他,并不能让他从此清白,不能让一切恢复原样。
除了恨他,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自救,也要救人。
这是他与陆政慎的不同,如果他只顾着恨,然后报复性的毁灭,那他跟陆政慎就没有区别。
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岑镜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再给他一个。
陆白霆这会闭着眼睛,似乎充满了悔恨。
外面的雨还是下的很大,没有小下去的迹象。
这一刻,岑镜淮心里是放松的,总算能够松下一口气。
三人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姜婉竹稍稍平复下心情,问:“他呢?他还在么?”
“在。”他点头,而后阁下酒杯,站了起来,说:“这里交给你善后,我上去一下。”
姜婉竹没做声,只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许悲戚。
她不相信他的这个答案,她想陆政慎一定是没了。
心里不免生出悲伤。
岑镜淮让人看着他们两人,就上楼,先去了时文悦的房间。
她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下雨。
他没有敲门,直接进入,她没什么反应,仍然淡定。
“我们的婚礼取消,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你不是陆政慎。”她陈述事实,没有用问句。
岑镜淮看了她一眼,没有把林景程的事儿说出来,这件事,就等她自己知道吧。
没人会想到,林景程会跳楼。
可他真的跳了,在这个雨夜,在章惠新回家的空挡,他拔掉了身上所有管子仪器,凭着那一口气,爬上了窗台。
跳下去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反倒觉得是一条活路。
林景程不愿意这样活着,成为旁人的负累,成为时文悦的绊脚石。
她希望她今后可以自在,不必受到任何束缚,也不要为了他,难过自扰。
站在窗口的那一刻,他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变得舒服自在。
他跳下去以后,是护士首先发现他不见了,窗户大开,外面的雨水洒进来。起初她都没有想到,林景程是跳楼了,可他现在的情况,离开了机器,也维持不了多久。
医院上下开始找人,章惠新因为心绪不宁,洗了个澡,就冒着大雨赶回了医院。正好,医院找到了人,报警,拉起了警戒线。她远远瞧见,心有戚戚,眼皮不停的跳。
心说,是谁那么想不开,竟然在医院里跳楼。
谁知,上了楼,被告知,竟然是她的亲生儿子跳了楼。
她当场就晕了过去,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就倒了。
林景程当场就没了,医生还是竭力抢救了一下,然后通知家属,章惠新晕倒了,医院就打电话到了林弘毅那儿。
结果电话一直没打通,占线状态,而林景程的资料上,也就写了这个电话,没有其他更多联系方式。
章惠新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医生带着口罩的脸。
她迅速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衣服,“我儿子呢?景程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家里睡觉么?”
巨大的打击,让她的记忆错乱,选择性的删掉了来医院,听说林景程跳楼的事儿。
她以为她在家里睡觉,那可怕的事儿,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医生摘掉口罩,叹气,摁了摁她的肩膀,说:“你节哀顺变。”
章惠新心脏骤缩,她差一点又要倒下去,但这一次没有,她一把抓住医生的手,“为什么?!为什么我儿子好端端的会跳楼!你们为什么不看牢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她眼睛里满是怒火,揪着医生,不停叫嚣,像是疯了一样。
对此,医生也没有办法,并且非常懊恼,他们花了多少心思,才把林景程这条小命救回来,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择自杀。这简直是浪费资源。
章惠新一口咬住医生的胳膊,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发着狠,狠狠的咬,谁拉她,都不肯松手。
最后没办法,只能用了非常手段,给章惠新打了一支镇定剂,才得以消停。
护士给医生处理伤口,这女人是真的狠,肉都差一点给咬下来。
“得联系个正常的家属过来,把这事儿解释清楚,不然很麻烦。”
“已经叫人去联系了。”
医生叹口气,“也不能怪家属,这种事儿,换了谁都没有办法接受,跟何况还是死者的妈妈。这人对自己的生命还真是儿戏,我们那么努力的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结果有了力气,他自己去死,你说好不好笑?”
护士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
那么大的苦都熬过来了,却在这个档口选择自杀,谁都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不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么?
最后,医院联系到了林弘毅,也联系到了林景晴,甚至连林温馨都联系到了,把这一家子全部叫到了医院。
把整个事件详细的说了一遍。
大家都沉默,林弘毅也难得露出一丝沉郁,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悲。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真的有事儿,终归还是会心疼的。
医生还把章惠新的情况说了一下,“她情绪激动,你们最好要多加看管,并及时安慰疏导,免得也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儿。”
他们说完,等着家属的质问。
可没有一个人说话,等了一会以后,医院方的人就先行离开。
这事儿来的突然,谁都有点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
林温馨想不明白,林景程为什么自杀,因为时文悦么?
她只能想到这个。
时文悦要跟陆政慎结婚,陆政慎拿什么拿捏时文悦?自然是用林景程。
所以,他为了让时文悦没有顾虑,有意自杀?
林温馨不太相信,林景程会为了时文悦做出这种事儿,可他人已经没了,一个字都没有留下,走的这样突然,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死。
可能是他知道未来余生,只能在床上度过,这样的人生,于他而言不如死了,所以他选择了死亡。
但一切没有征兆。
今天以前,他甚至还能跟章惠新开玩笑,积极向上,心有希望。
所以,章惠新不能接受,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她再次醒来,林景晴和林弘毅都在身边,林景晴在哭,林弘毅沉着脸,面色不太好。
林温馨因为有身孕,提前回去了。
外面雨还在下,天还是黑的。
林景晴见她醒来,立刻擦掉了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妈,你醒了。”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缓慢的吐出来,胸口还很闷,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她还记得医生说的话,还记得雨夜里那些人围拢过去,拉起警戒线。
林景程死了,跳楼自杀了。
真可笑。
她嘿的笑出声。
这一笑,令林弘毅心口发紧,看了她一眼,心平气和,坐下来,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能说什么?
林景晴又哭了,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章惠新一把推开她,坐了起来,突然就很精神,说:“景程呢?我要去看他。”
林弘毅把她摁回床上,说:“你先好好休息,景程的事儿,我会安排。”
她又坐起来,目光坚定,“带我去见他。”
林弘毅与她对视,良久以后,他放柔了神色,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惠新,你还有我呢,这一切都发生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没有办法啊,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她抿着唇,脸色白了几分,“带我去见他。”
她又说了一遍。
最后,林弘毅还是带着她去见了。
章惠新当场就崩溃了,痛哭起来,她好好的儿子,死成这副样子,她如何能够承受?
这是她所有的希望,余生的希望,现在都没了,她要怎么承受?
这时候,林弘毅像是良心发现一般,抱着她,做她坚实的依靠,轻声安慰。
林景晴过去,抱住她,说:“妈,以后我会代替哥哥照顾你的,你不要怕,还有我呢,你还有我嘛。”
几个人抱作一团,痛哭了一阵之后,林弘毅擦了擦泪,去办理了手续,带着林景程回家。
结果,到了家。
家里头来了一位客人。
章惠新看到他们时,心里的那份悲痛,成了浓浓的憎恶。她现下的情绪本就容易爆发,稍微一个点,就能让她失控。
更何况是眼下这个人。
她转头看了林弘毅一眼,他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林景程出了这样的事儿,现在温玖容出现在这里,就显得非常的糟糕。
他咳了一声,说:“我去跟她说几句话,你们先上楼。”
章惠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一下握住他的手腕,手指扣的极紧,将他拉了回来,“我来跟她说。”
男人总归还是比较同情弱者,更何况他现在死了儿子,也没那么多心情去理会温玖容的事儿。
本身,他对温玖容也没多少情义。
也就是满足了以往留下的遗憾。
现在这种情况,他自然还是站在章惠新这一边了,到底死了儿子啊,太惨了。
是他们的儿子。
章惠新走到温玖容面前,倒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微笑的看着她,说:“借一步说话?”
温玖容见他们的状态,就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回以一笑,说:“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先走了。”
她拿起手袋,就准备离开。
被章惠新拦住,“来都来了,把该说的话说了再走,免得日后,还要再来说。”
温玖容看了林弘毅一眼,很显然,这个男人不打算管。
“抱歉,我真的有事儿,要回去了。有什么事儿,日后再说吧。”
话音未落,章惠新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这一巴掌,带了她十分的力气,含着怨恨,含着愤怒。
“你……”
温玖容话都还没说出来,章惠新又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很狠,毫不留情。
温玖容刚从陆家回来,心里也是窝着一股火,眼下,林弘毅又是那副样子。她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她还不至于站在这里,由着人打。
“你不要太过分!”
章惠新连话都不想说,她心里的怨恨积压的太久,现在儿子都没了,她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她咬着牙,再次扬手,这一次,温玖容挡住了。但章惠新扬起另一只手,狠狠打了过去,打的她整个人都懵掉了。
接二连三的巴掌下来,弄的温玖容抵挡不住,她叫嚣,“林弘毅,你不管么!”她叫了一声林弘毅,章惠新下手就更狠,不再只是甩巴掌,又掐又打,属于泄愤。
林弘毅站了一会,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林景晴拉住了他,说:“爸,这种时候,就让妈发泄一下吧。这女人,这么上门挑衅,也是活该。”
林弘毅皱眉,“可是……”
“妈到底跟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哥哥这么没了,你体谅她一下吧。不要再给她心里添堵,你要是再帮着这个女人,我怕她受不了,要想不开。”林景晴哭起来,“我受不了再失去一个至亲了。”
那天,章惠新把温玖容暴打了一顿,还把她关在了家里,没让她离开。
林家开始处理林景程的后事。
时文悦是在新闻上看到这件事的,彼时,事情发生已经过了两天了。
她觉得这新闻是假的,拿着手机去找岑镜淮。
雨过天晴,外面出了太阳,天空都格外的干净,天气很好。
岑镜淮不在家里,她直接找到公司去,陆宅解禁,谁都可以自由出入,并没有限制。
她就更加,岑镜淮与她解除了婚约,只是她自己还没有离开陆宅。
的确,现下她就是离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先待着。
她找到公司,岑镜淮在办公室跟高层开小会,让高层汇报近两年的业务往来等,她直接闯进来,打断了会议。
“我有话要问你。”
岑镜淮看了她一眼,把几个经理屏退,让助理泡了茶进来。
他合上文件,走到茶几前坐下来。
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新闻说林景程死了,还是两天之前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其实你可以直接去林家。”岑镜淮背靠着沙发,淡淡的说。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她其实知道的,这就是真的,上了报纸,放在头条上,有理有据,还有照片,怎么可能是假的。
谁敢出这样的假新闻?还放在头条上,不可能是假的。
但她不能相信,死也不信。
“他为什么要自杀?”
岑镜淮没有做声,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时文悦喃喃自语,“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她退后两步,而后转身迅速离开。
她要去林家,她跑到楼下,远远就看到谭月华站在大门口。
时文悦停下脚步,可这就一条路,她没法逃避,也不可能逃得掉。
她心里徒然升起怒火,林景程一定不是自杀的,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几步走到她的跟前,恶狠狠的等着她。
“是不是你!”
谭月华在外面,依旧保持她贵妇的仪态,“先上车吧。”
“我在问你话!是不是你做的!”
谭月华拉开车门,“上车。”这句话里,透着一点命令的口吻。
时文悦轻笑出声,眼里含着泪水,没有在多说一句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以后,迅速的往马路的方向跑过去。
谭月华心里一紧,立刻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强行把她拉了回来。
时文悦反抗的很厉害,可谭月华的力气很大,掐着她的手,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关心我!我只是你的附属品!你做事,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以为你是为了我好,可你问过我么?你问过我么?!你做这种事,会让我痛苦,你知道么!”
谭月华没有跟她在这里吵,只拉着她先上了车。
车门观赏,她才平心静气,“我没有动过林景程,他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我不信,一定是你!就是你!只有你会这样做!”
“他确实是自杀。”
时文悦紧抿着唇,摇头,坚定的说:“不可能,他不会自杀的,他没有理由自杀!我要去林家!”
“不能去。”
她现在去,只会被围攻。
时文悦要下车,谭月华把她拉住,她反抗的太厉害,谭月华没办法,只能给她扎了一针,让她安静下来。
“回酒店。”
她给司机说,一只手拦着时文悦,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没关系,等回到伦敦,慢慢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任何伤痛,都可以用时间来抚平。
林景程没了,于她来说,一定是一件好事。
谭月华坚信这一点。
……
岑镜淮接盘了陆政慎的一切,不管是正面的身份,还是背面的身份。他成了陆政慎。
至于陆政慎,他让含笑暂时把人安置在了基地内养着,他的手脚等于是废掉了。等一切结束,再决定要如何处理。
唐凝没有家人,岑镜淮简单将她安葬,然后去她家里整理了一下,开了她的保险柜,里面放着一些东西,有存折,几样贵重物品,还有一本手写日记。
他简单翻看了一下,她存了不少钱,那些贵重物品,都是男士用品,看着应该是要送给陆政慎的,但她都存放着,没有送出去。
里面还有一张合照,应该是挺早以前,她的模样还有些青涩,两个人还不是并排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被唐凝虚化了。
这可能是他们最早相遇的时候。
岑镜淮叹口气,想到陆政慎,只觉得这份深情,全部都浪费了。
最后死在自己最爱人的手里,不知道唐凝是个什么心理,会彻底后悔么?还是无怨无悔,即便他打了她一枪,她仍然爱他,永不后悔。
日记本里都是简单一句话的记录,记录了很多年,一直到她死的前一天。
他把东西交给了含笑,让他每天给陆政慎念一条。
岑镜淮从公寓出来,盛继仁来了电话,叫他去吃饭。
岑镜淮自己开车过去。
这顿饭,就他们两个,在盛继仁安排的私人餐厅。
他到的时候,盛继仁正一个人在喝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微笑:“来了啊。”
岑镜淮坐下来,“刚好忙完,你的电话就过来了。”
“准备怎么处置你这兄弟?”
“暂时先这样。”
“你还是感情用事,下不了狠手。”
他不置可否。
“不过这是你的事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干涉。”
岑镜淮拿了酒杯,给自己倒了一点,“谢谢盛哥帮忙,要是没有盛哥的帮助,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帮你,既是帮助我自己,所以你不用谢我。”
盛继仁让服务生上菜,菜都已经准备好,没一会菜就上齐,两人喝酒吃饭,还算愉快。
酒过三巡后,盛继仁拿着酒杯走到岑镜淮的身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附身过去,低声问:“你了解as么?”
岑镜淮侧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
“你知道as领头人是谁么?”
岑镜淮不知道,他只摸头了as的内部的部分规则,但as的关键成员,他还没有探出来。
看盛继仁的样子,他似乎知道很多。
所以,他也是as的人,四a之一?
不,他应该是a级以上,并知道的更多。
盛继仁抿了口酒,眉眼间全是笑意,看着他许久以后,说:“我要让你跟我一起演一场戏,演完这一场,如果一切顺利,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如果失败,我们两的小命,也就要跟着交代了。”
“当然,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他微笑着,“成功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听起来很诱人,孤注一掷,成败在此一举。
岑镜淮拿酒杯在他杯上碰了一下,“倚仗盛哥。”
盛继仁拍拍他的肩膀,“很好,我没有看错人。”
饭局结束,岑镜淮叫了人过来开车,他喝了不少,头有一点疼。
车上,他仰头闭着眼,想着盛继仁的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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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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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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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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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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