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不宿蹲下来,与这小家伙大眼瞪小眼的,“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以后肯定会祸害不少人。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太像了……”
“韩姑娘?”夏礼安皱眉,“你……”
“我走了!”韩不宿起身,“好好照顾这孩子,她跟寻常的孩子不一样,以后若能平淡度日自然是最好,否则必定此生颠簸,永无宁日。”
夏礼安骇然,下意识弯腰,将夏问曦抱起,“我记住了,以后就让她在家里待着,免得出去之后瞎晃悠,真真应了你这一句箴言。”
“小家伙,一定不要学某些人。要好好的,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啊!”韩不宿略显无奈的笑了笑。稚子无辜,她下不去手,只希望这孩子能在夏家这样的门户之中,被教得善良一些,不要学了韩天命那样的乖戾狠毒。
而她自己……
这大概就是命吧!
此后数年里,皇帝杀了不少大臣,一时间整个南宛人心惶惶,朝廷上下,皆是提心吊胆,谁也不知道哪天说错那句话,便是拂了皇帝的逆鳞。
宫里,统共就五位皇子。
大皇子素来喜欢往宫外跑,谁都瞧出来了,不堪大任!
二皇子薄云岫性子孤冷,一直养在皇帝身边,谁都知道,其身份比太子更矜贵。
三皇子薄云列,乃是皇后所出,为名正言顺的皇嫡子,一出生就是太子之尊。但太子不得圣宠,自从南贵妃死了以后,皇帝压根不愿踏入凤仪宫。
皇后依旧是皇后,却再也不得恩宠,空有皇后的虚名。
倒是长福宫的关氏,因为南贵妃之死,成为宫里唯一的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下,掌协理六宫之权。不仅如此,关氏孕有两位皇子,皇长子薄云崇和皇四子薄云郁。www.xiumb.com
所以说,若论胜算,非关氏莫属。
至于五皇子,不过是皇帝的一场荒唐罢了,是以连皇帝都不屑这个儿子的存在。五皇子薄云风,连名字都是随便起的,风……疯……讽……
孩子渐渐长大,皇帝终究会老去,觉得力不从心。
时日久了,帝王的身子便垮了。经常会在梦里惊醒,喊着南贵妃的名字,又浑浑噩噩的跑去关雎宫,找不到人就发脾气。每当这个时候,薄云岫就会静静的陪在皇帝身边,握紧父皇的手,一言不发的望他。
五位皇子,当属薄云岫生得最为精致,一副天生皮囊,全全承袭了南贵妃的美貌,皇帝有时候就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
最后连皇帝自己都意识到,身子扛不住了,只能给薄云岫挑个养母。
皇后是不可能的,一个能把太子养得这般嚣张跋扈之人,回头再把南贵妃的宝贝疙瘩养坏了,可怎么好?
思来想去,皇帝将薄云岫送去了长福宫。
薄云崇喜欢胡闹,天性散漫,但为人没有城府,私下一直很护着薄云岫。
“父皇知道,其实你也喜欢有人陪着你,喜欢热闹,跟着父皇这么多年,你几乎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皇帝蹲在地上,瞧着渐渐长大的儿子,满心满肺都是担虑之色,“岫儿,你恨父皇吗?”
薄云岫摇摇头,“不恨。”
“真乖!”皇帝轻轻抱了抱他,“去了长福宫,跟你的哥哥和弟弟好好相处,若是吃了亏,就回来告诉父皇,不要忍着,知道吗?”
薄云岫眉心微蹙,“知道了!”
薄云崇与薄云岫,兄弟之间年龄相差不大,相处很是融洽。
而薄云岫又生得一副好面孔,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颇具楚楚之色。
身量单薄,谁见着,都想保护他。
养一个别人的儿子在身边,关胜雪心里不太痛快,但念着当初南贵妃救过自己,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何况有薄云岫在手,她与皇后的较量便更有胜算。
寄人篱下的日子,其实并不太好过,薄云岫原就内向,性子愈发的沉郁。经常一个人待在荷池边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老四,你去找找看,老二去了何处?”薄云崇拢了拢银两,“找到他,我带你们出宫玩去。”
“二哥不是在御书房,就在荷池那边。”薄云郁的眉眼与韩天命有几分相似,但很大程度上,都随了他母亲,模样算是清秀,“那我去荷池那边找找!”
“找到了就来宫门口,我在宫门口等你们!”薄云崇揣着银子,一溜烟的跑出去。
为了防止他偷溜出去玩,母妃已经断了他的例银,这些是他前些日子与小太监们打赌赢来的,可不敢让母妃知道,否则又得罚他抄书。
薄云郁直接去了荷花池,御书房那地方,他可不敢去,若是被父皇知道,定是要被送去暴室的。
到了荷池,薄云郁便看见了坐在边边上的薄云岫,周遭一个人都没有。
在薄云郁的印象里,父皇一直抱着薄云岫,走哪都牵着,护着。有时候他是真的好羡慕薄云岫,为什么同样是皇子,可薄云岫却能得到父皇全部的疼爱,而他……连父皇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样的嫌恶和轻蔑!
袖中的小手,微微蜷握成拳,薄云郁目光狠戾。
他也曾问过母妃,这是为什么?
母妃说,薄云岫长得太像死去的南贵妃,而父皇,深爱着南贵妃。
薄云郁不想知道那些陈年旧事,他只知道,他那么努力的读书,那么努力的想做父皇眼中,引以为傲的皇子……可父皇所有的疼爱和温暖,都给薄云岫!
深吸一口气,薄云郁环顾四周,瞧着假山位置,脑子里快速将退路都想好了。
夏去秋来,早前的接天莲叶早就成了枯枝败叶。
薄云岫面对着荷池,托腮瞧着荷池里的残荷,夏日里花开的时候,芙蓉渠最是热闹,但现在……芙蓉渠最是萧瑟。他不愿去芙蓉渠,就爱在这犄角旮旯里窝着。
忽然间,身子猛地往前倾。
薄云岫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冰冷的污水快速吞没了他。面朝下扑进了荷池中,突然间的冷意袭来,让他的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水没过耳朵的时候,嗡声长鸣。
再睁开眼,他开始挣扎,“救、救命……”
污浊的水不断涌入口鼻,荷池里都是淤泥,压根没有落脚点,薄云岫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彻骨的寒凉,小腿肚开始抽筋。
“二皇子!”玉婵惊呼,“快来人,快来人,来人!二皇子落水了,二皇子落水了!”
不过是回去那个披风的功夫,怎么就……
忽听得扑通一声,薄云郁跳入了水中。
别看薄云郁年龄不大,水性倒是不错,一个猛子扎下水,快速将薄云岫捞起。
薄云岫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所有人都忙着照顾薄云岫,将其快速抬回长福宫,即刻去请太医,去请皇帝,无人顾及薄云郁的瑟瑟发抖。
长福宫乱做一团。
皇帝风风火火的赶来,雷霆之怒是少不得的,瞧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爱子,更是将薄云岫身边的奴才全都送去了暴室,除了南贵妃留下的贴身婢女玉婵,其他奴才都被换得干干净净。
其实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玉婵早已习惯。
只要二皇子有事,他身边的奴才都会被清算,所以二皇子不快乐,因为他身边……只有陌生的容脸。
他那般的小心翼翼,不敢受伤不敢生病,因为父皇一生气,就会杀光他身边的奴才。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勃然大怒。
关胜雪跪在地上,脊背已被冷汗浸湿,薄云岫是双刃剑,能掣肘皇后,也能自损八百,“皇上恕罪,是臣妾、臣妾照顾不周,皇上恕罪!”
薄云郁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床尾,连身上的湿衣裳都未来得及换,因为所有奴才都怕得要死,若无人作证,二皇子是自己掉下去的,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有人要杀朕的皇子!”皇帝有了这样的意识,瞬时双目猩红,满面狰狞之色,“谁?是谁要杀朕的皇子!是谁!”
下一刻,皇帝猛地冲到薄云郁跟前,一把揪住了薄云郁的胳膊,“你为什么是湿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推下去的?是不是!”
关胜雪急了,“皇上,皇上,郁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
薄云郁站在原地,浑然不敢动弹,父皇的眼神太可怕,他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玉婵扑通跪地,“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好二皇子,与四皇子无关。所有人都瞧见了,是四皇子把二皇子救上来的,请皇上明鉴。”
四下一片死寂,除了玉婵,怕是无人敢对皇帝说这样的话。
玉婵,是南贵妃留在这宫里,除了二皇子之外,最亲近的人,皇帝舍不得杀,也不能杀……
“父皇……”薄云岫睁开眼,低声呢喃着。
原本杀气腾腾的皇帝,刹那间柔软下来,满脸都是怜惜之色,眸中溢开氤氲雾气,那样的温柔,“岫儿,好些吗?觉得如何?”
薄云岫轻轻拽了拽父皇的衣袖,“是我自己掉下去的,父皇不要责怪旁人,好不好?”
“好,只要岫儿没事,父皇什么都答应你。”皇帝仔细的为他掖好被角,“现在觉得如何?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或者……饿不饿?”
薄云岫摇摇头,“想睡。”
“好,父皇陪着你,你乖乖的睡!”皇帝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
所有人都退出了寝殿,谁也不敢再打扰皇帝的父慈子爱。
有那么一瞬,关胜雪是恨的,咬牙切齿的恨。可转念想起了薄云郁的身份,又生生的压制下来,原就不是亲生父子,只能奢望所谓的父子亲情?!
“母妃?”薄云崇匆匆跑回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二弟怎么样?”
路上听得宫人在议论长福宫的事情,说是二皇子落水,皇帝在长福宫大发雷霆。
“你!”关胜雪愤然举起了手。
薄云崇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只等着耳刮子落下。
半晌没动静。
他悄悄睁开眼,惊觉母妃竟然慢慢的放下手,不由心头微惊,“母妃,儿臣知错!”
关胜雪脱力一般耷拉着,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自己的儿子,终究……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罢了,带着老四下去吧!”关胜雪轻叹,“墨玉!”
“是!”墨玉行礼。
望着关胜雪离去的背影,墨玉抿唇,“二位皇子,娘娘虽然是贵妃,可也有她的为难之处,贵妃上面有皇后,皇后娘娘虎视眈眈,就等着抓咱们的把柄,娘娘……唉,罢了!”
薄云郁的视线,仍是停驻在紧闭的寝殿大门处,“大哥,你说……我们时候才能跟四哥一样,被父皇抱一抱,让父皇满心欢喜满心忧?”
“现在有什么不好?”薄云崇不解,“父皇虽然没有抱过咱们,可也不曾亏待过,你是没瞧见永祥宫那头……咱们已经很好了,人要知足。走,大哥帮你换衣裳!”
薄云郁面色发青,唇色发紫,垂着眉眼往前走,忽然眼一闭,瞬时倒在地上。
“老四?”
“四皇子!”
“来人,快来人!”
池水冰冷,薄云岫从水下出来,便已经被奴才快速裹紧了身子,直送长福宫清洗更衣,而薄云郁则不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从荷池走到了长福宫,一直到现在……
“寒入肺腑。”太医摇摇头。
墨玉骇然,“四皇子高热不退,可怎么好?”
“没法子!”太医抚着长须,慢慢悠悠的收起针包,转身去开方子,“四皇子年龄太小,此番寒气侵体,以后都得小心养着。”墨玉瞧着站在门口的关胜雪,心里砰砰乱跳。四皇子是主子拿自己的亲骨肉换来的,若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对得起当年的那个女婴?
“对将来会有影响吗?”关胜雪问。
太医自然知道贵妃之意,想了想,犹豫着摇摇头,“不好说,得看四皇子的康复程度,才能下结论。”
关胜雪彻夜未眠,坐在床沿望着陷入昏迷的薄云郁,心里空空荡荡的。
难过吗?
自然是难过的。
她用自己的女儿去换了别人的儿子,可最后呢?现实带着嘲讽的嘴脸,嘲笑你愚蠢的过往,让你的狼狈在世人面前,无所遁形。
这件事,最后以薄云岫的康复而终结。
皇帝原是要派专人去查,但被薄云岫制止,他很清楚,这件事一旦查下去,定然会牵连无数,他不想给任何人创造作孽的机会。
薄云岫倒是没什么大碍,喝了几口凉水,但处理及时,救治及时,恢复得极好。
反倒是薄云郁,从此以后药不离口,身子一直不大好。
宫里闹了一出又一出,宫外倒还算安宁。
自从护族被灭,东都城内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夏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一朝爬上墙头去,吃着枣子甚得意。
“你给我下来!”夏问卿站在墙下,仰头望着坐在墙头的小妹。
夏问曦安稳的坐在墙头,闲适的晃动着双腿,摘了枣子就往嘴里送,嘎嘣一声,好生脆爽,“好甜哦,哥哥这是嘴馋咯!”
“下来!”夏问卿手中的折扇摇得急了些,“听到没有?”
“你有本事上来!”夏问曦才不拿他当回事。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脾气吗?雷声大雨点小,最多也就是吼两声。
哪怕爹来了……大不了被爹撵着跑圈,满院子的跑,到时候夏问卿瞧着又会心疼了,还不是要跑出来劝架?
夏问卿咬咬牙,猛地收了扇子,“你逼我的!”
“怎么的?”夏问曦一枣子丢过来。
“咚”的一声脆响,正好砸在夏问卿的脑门上,疼得白衣书生捂着额头直嗷嗷,这丫头的手劲和准头,越来越了不得了。
瞧着兄长疼得弯腰,夏问曦笑得合不拢嘴,吃得越发欢实了,“哈哈哈哈,哥,疼不疼啊?每年枣子熟了,总有那么几个,得跑你脑门上撞一下,是不是很痛快啊?!”
“你等着!”夏问卿快速冲上去,咬着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抱走了竹梯,“来,搭把手,搬走搬走!”
“哎哎哎,又玩这一招,哥、哥……”任凭夏问曦高喊,夏问卿都没把梯子还回来。
“小姐?”丫鬟扬起头,“快下来吧!公子定是去找老爷了!”
夏问曦翻个白眼,“每次打不过骂不过,就把爹搬来,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小姐,快下来吧!”丫鬟急了,“回头老爷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夏问曦才不下去,她从小就被困在府内,从来没踏出过学士府半步,唯有坐在这高高的墙头,她才有机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即便接触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小姐!”丫鬟喊着。
夏问曦置若罔闻,贪婪的望着墙外的天空,望着外头的世界。即便这一墙之隔,不过是条空无一人的巷子,也足以让她喘过气来。
这学士府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座牢,她困在里面。也曾求过爹,求过哥哥,可是……没人点头,家仆就天天跟着她。
有少年人眉清目秀,从墙下走过,夏问曦一晃神,手中的枣子吧嗒落在了那人跟前,惊得那少年骤然抬头往上看。
夏问曦仲怔,只见着那双眼睛,就跟夏夜里的星辰一般,很是好看。
“看什么看?”她翻个白眼,之前看的话本子里怎么说来着?等等,她得好好想想。
哦,对了!
“墙下哪位少年郎,生得这般俊俏,待本姑娘长大了,嫁给你如何?”夏问曦坐在墙头,晃了晃手中的枣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夹着她清脆爽朗的笑声,字字清晰。
传入耳中,让墙下的少年人微微扬起了唇角。
她坐在墙头,他站在墙下。
最是易动少年心,一颦一笑一月下。
“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现在就娶你!”她撇撇嘴,将枣子塞进嘴里,咯嘣脆!
墙下传来丫鬟的疾呼,“小姐,快,快,老爷来了!”
少年仍是仰着头,却见着那抹娇俏的身影咻的消失不见。
不多时,墙那头传来了女子急吼吼的喊声,“爹!爹……爹追了,我这就去跪祠堂,爹……”
可以想见,她该是怎样的乱蹦乱跳,约莫是拎着裙摆,撒丫子往前冲,身后……父亲举着戒尺咬着牙疾追,但总是差了那么几步距离,怎么都撵不上。
“二皇子,咱们赶紧去跟大皇子汇合吧!”底下人低低的开口。
“这是夏家?”薄云岫问。
“是!”
薄云岫眉心微凝,“倒也有趣!”
东都城夏家,自然是夏礼安,夏大学士。
只听说学士府里有个夏公子,书生白衣,才华横溢,倒是没听过,有什么千金小姐的,可听方才的动静,丫鬟分明喊的是“小姐”,应该是夏礼安的女儿无疑。
临江边上的酒楼里。
薄云崇皱眉,斜靠在栏杆处,迎风喝着酒,好生惬意,“老二,你难得出宫一趟,能不能高兴点?不要总拧着眉,瞧着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你钱似的。男人嘛,出了门就得学会风花雪月。你这样,会吓跑人家姑娘的!”
“二哥一直不说话,是有心事?”薄云郁被风一吹,免不得有些咳嗽,面色微微泛着青白,“或者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薄云岫眉心微凝,瞧了一眼身边的奴才。
奴才慌忙低头,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我不喜欢喝酒。”薄云岫启唇,“无趣!”
“无趣?”薄云崇啧啧啧的摇头,“我看你这人,才是真的无趣,酒色财气,这酒乃是天底下头一遭美事。在宫里,条条框框的束缚着,出了宫还不得好好潇洒一番?”
薄云岫端起杯盏,与其喝酒,不如饮茶。
“真是……”薄云崇起身,“走走走,带你们去别的地儿逛逛!”
“去哪?”薄云岫音色黢冷。
薄云崇翻个白眼,“不会害你的,你不是要找有趣的地方吗?带你去诗文大会走一圈,今儿那些酸臭味的书生,都在那里咬文嚼字,咱们凑个热闹,总不能让你白出来一趟。”
诗文大会?
薄云岫亦是没什么兴致。
“今儿谁主持来着?”薄云崇问。
丁全忙道,“是夏家的公子,夏问卿!”
薄云岫心头微恙,夏家……
面上,依旧平淡无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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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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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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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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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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