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立刻回应她,只快步走进堂屋,左手单手捏了个手印,立在八仙桌前,只等着适当的时机把法咒念出来。
女的长相平庸,但是年轻女人,特别是经过“那回事”的妇人,总有几分动人的魅力。
男人,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脸色却阴沉的像是谁欠了他钱,钱没要回来,借钱的却先死了,而且,借钱的,还是个光棍儿。
酒气,一屋子酒气。
男人脸前头,桌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玻璃杯,旁边是一个也已经空了的酒瓶子。
女人面前的桌上,同样有个玻璃杯,里头,还有三分之二杯量的透明液体。
年轻男人赤红着脸,开口时,吐字却一点也不含糊:“说实话吧,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你的啊……”女人带着哭腔,“除了你,还能有谁?”
年轻男人阴着脸看她半晌,忽地从裤兜里掏出个很旧的钱包,抽出一张折成方块儿的纸,两根手指夹着一甩,直接将其甩飞在女人脸上。
压得板正的纸角边缘,在年轻女人不那么白,但还算嫩的眼角下方面皮上,划出了一厘米左右,很浅的一个小口子。
女人颤抖着手,展开了那纸片,脸色,逐渐变化,最终,满眶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男人开口:“是我混蛋……这是婚检的时候,就出了的结果。我没敢给你看,怕你嫌弃我,怕你不跟我。”
我到底还是被勾起了好奇,但却是在好奇心更盛的林彤拉扯下,来到了年轻女人侧后方。
这会儿,我还端着手势,林彤这点小聪明是有的,想‘看戏’,又不能影响我,所以就改抱住我受伤的右胳膊,她还特意把我袖子往上撸,好和我有更直接的接触。
林彤盯着女人手上的A4纸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小声说:“J子活跃度0.07,那不影响X生活,但肯定不能有孩子。”
我斜了她一眼,又朝面前的年轻女人努努嘴。
听也听出来了,这女的,怀孕了。
但是,年轻男人,没有生育能力。
进门前,就看到院门上还贴着褪色的双喜。
从房屋内的摆设,能看出,这家人家,应该就只有这一男一女,还是才婚不久的小夫妻。
“说实话,孩子是谁的?”男人的口气比刚才要松缓些,但听起来却更让人压抑。
女人哭得更厉害,但没发出声音,只是不住摇头,眼泪水都甩到我和林彤手背上了。
终于,女人开口:“别让我说,别逼我……丢人……”m.χIùmЬ.CǒM
女人蓦地起身,踉跄着冲到坐着的男人跟前,跪在他脚下,双手抱住他一条垂下来的胳膊:
“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是刚想起来……我是让人给毁了,让人糟蹋了,那不是我情愿的。我去……我去把孩子打了……你还能要我不?”
“要!”
男人斩钉截铁,表情的坚毅,远远超乎他自身年龄。
他端起女人的下巴,和女人对视,良久,一字一顿地说:
“咱结婚的时候,我发誓疼你一辈子。可这个坎儿,那就是个坎儿,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儿。你现在说不说是谁,不重要了。说不说,我还是疼你。可是,我窝囊。就是你说,我也不能去杀谁,我们老张家,就没出过行差踏错的人!我现在,还疼你,疼你。你跟我,走吧。”
“什么意思?”林彤口中问着,眼神猛一惊,伸手拿起了原本在女人面前的那个杯子。
杯子靠近,白酒味更浓,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苦杏仁的味道。
“酒里有毒!”林彤虽然是学心理学的,但这种对于医科生最简单能够判断的气味,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叫救护车吧!”林彤急道。
我左手拿捏着手印,转向她:“不可挽回的事儿,强求不来的。”
林彤心有不甘:“那女的……她应该没喝多少酒,应该还有救的!”
我摇头,双眼盯着年轻女人,两个瞳孔开始向中间聚拢,最终,完全失去效用,而在脑门正中,却迸出一道视线。
由“第三只眼”看到的年轻女人,和之前截然不同。
不是那么清汤挂面,衣着素朴,而是换了一身洁白婚纱,但上半截,却被染红大片。
同时,我看到,她的脑袋,左边,凹下去一块,艳红鲜血夹杂着片状白色。
我强压心头震撼,左顾右盼,最终带着林彤来到两人跟前。
快速念了声法诀,左手手印一改,按在年轻男人头顶。
也就在同一时刻,男子缓慢而有些艰难地说道:
“我在酒里下了药了,老张家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我活不了。你别怕,我没那么狠,不,是没狠起来,也狠不起来。我刚才不让你喝酒……一直不让你喝。我走了,你,好好活着吧。孩子……孩子……你要不要……看你,保重好身子就行……”
男人脖子向下猛一耷拉。
我盖在他头顶的掌心,蓦地感觉一丝冰凉。
“成了。”我脱口说了一句。
“什么?”林彤看向我。
我来不及回应,受伤的右手一翻,捂在了男人身下坐着的一侧椅子把儿前端。
“一铭!!!”
随着男人的咽气,年轻女人终于明白了他所做的最后决断。
哭声中,断断续续道:“结婚的时候,我也发誓了,真发了!我跟你一辈子!不换……”
话声还在,她已然一头朝着椅子把儿上狠狠撞去……
“哎哟!”
林彤一声呼喊,也不知怎么,反应就那么快,横着一把就推开了我的左臂。
只这一下,再回过眼看,那年轻女人,已经撞在椅子把上,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我愣怔了一会儿,看看眼前的惨淡结局,扭脸看向林彤。
“本来,可以都救下的。”
“我……我又做错了。”林彤没有辩解,直接认错,“你……你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已经死了,那这样……他们会有改变吗?”
“有。”我点一下头,“人死为鬼,再死为魙。”
“魙……”
我再次点头,跟着长叹一声:“这男的,我救下了,回头把他度了,他还会再世为人。但是,看两人的执念……被你这么一拦……”
“我……我就是本能地……我怕你再伤着……”林彤哭丧着脸不住摇头,“女的是不能救了吗?”
“不是没救,是结局被改了。”
见桌上有个烟盒,我随手拿起,抖出一根叼在嘴上。
“别抽了,你喉咙都还这样……”
“吧嗒!”
一次性打火机迸出火光。
我深吸一口,刺痛喉咙,连连咳嗽。
“咳咳咳……”我用夹着烟的左手指点那女子,“按理说,魙……咳咳……魙是不能再活的。可是她肚里有孩子,有另一条生命。所以,咳咳……所以她应该还能借着这一点活气,会再世为人……咳咳……只不过,以魙之身,再入轮回,要经三生三世……”
“什么意思?”林彤弱弱地问。
“咳……就是说,这两口子,都会再投胎。但,男的是投胎为人,女的,就以魙的身份,投鬼胎。”
我深吸一口气,扭脸看着林彤:“以后的三生三世,他们都会是人鬼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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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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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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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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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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