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叹息一声,扶住她的同时,弯腰用另一只手捡起小女孩儿的头,递给跟在女孩儿身后的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头,替小女孩儿安上,扭脸冲我讪然点头。
其余人也像是感觉出我没恶意,彼此对望一眼,才纷纷挪到炕桌前,对着那袋吃食一阵猛吸。
再后来,便都面露满足神色,逐一消失了踪影。
……
季雅云到底也算是经过事了,好在没被当场吓晕。眼见屋里就只剩我俩和磕头虫,以及病女人,嗓子里‘嗝’了一声,颤声问我:“刚才那些……那些都是鬼?”
“是,不过都是些可怜鬼,伤不了人。”
我嘴里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磕头虫,右手快速的连续翻变几个法印,猛地上前,指节叩在炕桌上。
“砰”一声响过后,再看屋子里的情形,已经全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透亮的玻璃窗和厚重的大门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片随风飘摇的红蓝塑料布。
所有居家过日子的物件也都变得破败,原本崭新的火炕,就只是大半截半砖半泥的土炕,上面盖着一层三合板,还塌了一角。
刚才的病女人终于缓了过来,急着撑起身子,扶住磕头虫,哭道:
“你咋样?疼不?咱还有点钱,你赶紧的,去诊所看看吧……”
磕头虫握住她的手,咬着嘴皮子使劲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指向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我只觉压抑的很,摸出根烟叼在嘴上,也没去点,含糊道:
“我不是大夫,我是阴倌。刚才你那一大家子人,我全看见了。”
见他浑身发颤,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去外头替你买瓶烫伤膏。”
炕虽然是破炕,但底下的确烧着火。
磕头虫漏进炕洞的时候,听到了季雅云‘别喘气’的提醒,愣是憋着气没敢吭声。虽然没直接被火燎到,后背也被缝隙透出的火热烤焦了衣服,灼伤了皮肉。
我说要去买药膏,便已抬脚往外走。
磕头虫急着扯过刚才被火燎穿的外套,像是想找纸笔,那病女人却突然叹息一声:
“敏哥,别这样了。我也累了,你,更累。咱就这么吧,活一天算一天,等我也走了,你……你……你……”
病女人连说三个‘你’字,已然是泣不成声。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季雅云终是忍不住问道。
她这一问出口,我也就只有叹气的份了。
我先前犹豫要不要离开,顶多算是好奇害死猫。季雅云却是被当前面临的景况,激得同情心泛滥了。
见她还想上前,我拉住她,缓缓的说:
“这屋里的活人就四个,除了咱俩,就只有他俩。刚才看到的那些人,全都是死鬼。”
我扭脸看了看,拉着季雅云走到门口,指着塑料布的内面说:“我不知道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进来以后,就看见你被人用钢筋捅。那些恐怖的幻像,应该就是这道血符造成的。”
季雅云看着我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大家人围坐在炕上……然后你就冲进来,就掐住我的脖子……”
看到塑料布背面猩红色的巨大符文,她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我虽然已经看破了端倪,可面对这一扇门那么大的鲜红符箓,也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这符文绝对是用人血画的,根据颜色和特定环境下的凝固状态判断,符文最近一次被描绘绝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这么大一道符,得用多少血?
磕头虫盯着我看了一阵,猛然转头看向病女人。
病女人本来还期期艾艾,和他眼神一对,闭上泪目摇了摇头,转向我,睁开眼问:
“你们真是阴倌?”
我看着她不说话。
病女人又道:“您别想岔了。门后的符箓,是我丈夫画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我们一家。如果是心存恶念的人,又或是鬼魅邪祟,进来后,就会魔由心生,看到一些异相。你也看到我们家的环境了,我丈夫整天在外求医问药,我身体又不好,还要照看家人……不得已,我们只能如此。”
我打断她说:“行了,你们不用跟我解释。你们的事,和我没任何关系。我施给你丈夫一屉包子,给了那些钱,已经对得起良心了!”
病女人和我的目光同时斜向窗台下方,此时屋里已经恢复正常,那下头正洒落着我先前隔窗填进来的几张红票。
或许是经历的事太多,对于很多邪门的事,只要不伤及自身和我所关心的人,我都不求甚解。
因此,一句话说完,我已决心要走。
然而,这时静海和尚突然出声道:“先别急着走!”
我皱眉:“你别多事!”
静海又显得有些着急起来,“徐老板,有些事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就只一句,走可以,但你还得马上回来!”
“你越来越比刘瞎子还烦人了!”
我说了一句,硬拽着季雅云走了出去。
出了城中村,上了车。
窦大宝扭脸问我:“完事了?我刚还想打给你,问你要不要钱呢。我……我刚听潘潘说了医院的事,那家伙也是个求医求破产的吧?哎,祸祸,咱兜里都还算宽裕,要不,我再去提款机提点钱,咱再给他点?”xiumb.com
“开车!”不等他说完,我就冷声道,“就近找家药房,买点烫伤膏。”
静海本来自打出门后,就再没了言语,这时忽然‘嘿嘿’一笑,“咱家算是看出来了,您徐老板可真个是面冷心热,话不多,心里却什么都装着。您是阴倌不假,可您也是看出来,那人一家境况惨淡了。嘿,既然您定下主意要接济他们点儿,那咱就别只买烫伤膏了。不如……咱多买两样东西,先把那病婆娘的砍头疮给治治,先保住她一条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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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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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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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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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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