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刘瞎子起那些憋宝牵羊的轶事,我都很好奇,很想知道真正的羊倌是怎么样的。
然而,现在的我,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好奇。
我很少怨尤人,但之前发生的事,让我气得差点吐血。
自从上了大学,我很少回董家庄的家。
原因很简单,那盛载了我成长记忆的农家院,对于现在的我来只能是一种折磨的刑具。每次回去,我都要承受一次旁人无法理解和承受的冷清折磨。
我只是每个月回去打扫一下,打开门窗,把房子透透气。
可我没想到,仅仅只是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竟然有人把我的大本营,或者把我的‘狗窝’布设成了灵堂!
我很想像桑岚一样,找个人,委屈的跟他:我得罪谁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是,相对于委屈,我更想自己去寻找答案……
按照顾羊倌给的地址,一行人两辆车来到临县郊区的一处宅院。
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子不高但很敦实,圆脸,蒜头鼻,年纪不大,眼睛却有些吊眼角。
听桑岚的父亲明来意,他没有把大门完全打开,而是有点鬼祟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居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灯笼,挨个在我们脸前头照。
所有被照到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季雅云和桑岚更是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这灯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糊的,有一股浓重的臭鱼腥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赵奇皱着眉头声问我,这还没黑呢,他照什么照啊?
我让他别多问,事实是我也不知道这子在搞什么鬼。
少年把我们照了个遍,吹灭灯笼,拉开大门让我们进去。
这里和普通的农家院区别不大,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院里一侧的盆景格外嶙峋茂盛;还有就是院子一角的一口水井,井口被一块磨盘大的青石压得严严实实的,让人不明其意。
进了正屋,八仙桌旁的一把太师椅上,一个瘦干瘪的老头正坐在上面,闭着眼睛,‘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见老头眼皮也不抬一下,那个女人试探着心的喊了一声:“顾先生?”
老头仍然没睁眼,又抽了口烟,缓缓的:
“你在电话里,你的女儿有难,我看在海山大哥的份上,才答应见你们一面。至于福安的事,我当年已经跟你们的很清楚了,再也休提。”
我姥爷的大名叫董海山,这一来我便清楚,眼前的这个老头就是顾羊倌了。
那个女人急着上前一步,“顾先生,福他……”
顾羊倌脸一沉:“雷,送客!”
见刚才的蒜头鼻少年上前,我连忙:“老先生,您先别急。您不提,咱就不提。”
“你是谁?”
“我叫徐祸,是桑家之前请来平事的阴倌,可我只会些野路子,帮不了她们,所以跟着她们来找老前辈帮忙。来的冒昧,唐突了老先生,请您海涵。”
顾羊倌摆摆手:“既然同是外八行的人,都懂得规矩,那还客套个什么劲,坐吧。老头子眼睛不行了,失礼勿怪。”
他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才转向那个女人,沉声:“董家丫头,你闺女是怎么回事吧。”
桑岚这会儿像是横下心似的,看了我一眼,自己把这些的经历了一遍。
“就今,我还被人配了冥婚!”桑岚委屈的着,忍不住愤愤的抹了抹眼角。
顾羊倌听完眉头紧锁:
“鬼胎还魂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这种邪法,冥婚也只是其中一个步骤罢了。借腹养鬼胎还阳,你就等同是他的童养媳……冥婚……冥婚……”
见他反复念叨‘冥婚’两个字,我迟疑了一下,:
“用来配冥婚的灵堂,就布设在桑太太,也就是董亚茹的家里。”琇書蛧
顾羊倌竟像是一点也不觉意外,摆摆手:
“那是必然的,有人想借鬼胎还阳,除了要找八字相合的院妇』做生祭,要配童养媳,还必须要借太阴太岁来作法设灵堂。方圆百里之内,也只有我在福安床下种的那个太岁了。这样都能被找到,看来对方妖法不低啊。”
我皱了皱眉:“太阴太岁?”
“太阴太岁……”顾羊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神游物外,喃喃道:
“当年董家丫头两口子把福安抱回董家庄,我听两人,自从福安出生,两人就大灾灾不断,还几次差点丧命。我觉得奇怪,就替福安量骨,发现他居然是煞体阴身,克亲近之人。我想他年纪还,可以更改命格,就下功夫做了一番准备。可谁知当晚子时我正准备起坛帮他改命,忽然间阴风大作。等到阴风散尽,那……那……”
“老人家,别激动。”
“不是激动……当时的情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既然是阴馆,应该知道七十二路野仙吧?当时阴风散去,香烛尽灭。狐黄白柳灰,孙眉鳞符鸣,蝶百丝螫夜,蜈蜘蝎蝙蛾……甚至七十二路之外的柴仙{狼}……整整二十一路野仙都来到了院儿里。”
着,顾羊倌忍不住站起身,用烟搞着大门外:
“你能想象当时的情形吗?满院子的野兽、毒虫,就那么围着你,一双双的凶眼瞪着你!姓鼓走南闯北,半辈子憋宝牵羊,也没见过那样的阵势。”
“后来呢?”我问。
顾羊倌长叹了口气:
“那时候我才知道,福安不是普通的煞体阴身,有可能是……唉!都那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当时我把法坛推倒,挨个冲那二十一路野仙作揖赔罪。回到屋里,我跟海山哥这孩子命如此,不能改。海山哥当时在屋里也从门缝里看见了,问我这可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这子生是个大祸害,再这样下去,你闺女、女婿就得让他克死。海山哥是个狠人,我俩喝了半夜酒,他跟我,让我想个法救他闺女,还一定得不能伤他外孙。
我们俩最后一商量,只能决定跟董家丫头两口子反过来,他们夫妻俩和孩子相冲,他们要是跟孩子在一块儿,就得把福安克死,用这个法子让他俩离得远远的。
福安得有人带啊?海山哥让我想办法。我想来想去,只能是把之前从昆仑山得来的一块太岁种在孩子床底下。不为别的,只为以煞制煞,好让海山哥有命把这孩子带大。
我前几年回去的时候,去看海山哥。那时候我再看那床底下,本来磨盘大的一块昆仑太岁,居然变得形影渺渺,我断定如果挖出来,最多也不比手掌大,那太岁阴煞居然被福安给吸收了!”
我闭了会儿眼,睁开眼沉声问:“那些人为什么要在那里作法配冥婚?”
顾羊倌顺口“啧”了一声,“那可是昆仑太岁,再也留有余威。别方圆百里,就算找遍全省,也没那么好的阴地了!”
我想了想,把五个纸饶事了一遍,然后冲他深深鞠了一躬:
“顾前辈,我该的都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谢谢老前辈指点,也多谢前辈保全我父母『性』命,徐祸告辞。”
完,转身向外走去。
“嘶……”
顾羊倌猛地吸了口气,转身面向董亚茹:“他……他是……”
赵奇跟着出来,朝不远处看了一眼,拉开车门跳上车,打着火才转过头问:“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摇了摇头:“无所谓信不信,过去的事,再想也没意义。”
“那桑岚……”
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辆白『色轿车,“你不是让沈晴跟着保护她嘛。我是实习法医……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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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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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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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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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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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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