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着胆子说完后，秦佑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女子身周的光华仿佛水汽氤氲，如梦似幻，仙气飘渺。
但她的应对让秦佑大失所望。
“是……”她愣了半晌，才犹豫着说：“是啊……”
愣了六秒。
见状，秦佑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他不知道梦境里时间流速怎么换算，但他们同在一个空间交流，应该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那么神经反应速度也应当在正常水平。
她不是神。
至少不是大众定义中的那种接近无所不能的神灵。
也许她某些能力的确超自然，但是……
在脑容量上，这位女神显得捉襟见肘。
诸多思考和判断在一瞬间完成，脱离了梦境情绪的秦佑，思维能力回归常态，再看向眼前光团，眼中已无多少震撼。
她好像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声音冷了半截：“你质疑我？”
“嗯。”秦佑点点头：“出场自带BGM太夸张了。”
女神又懵了，这话没法接。
秦佑无法透过光的屏障看到对方表情，但假如把她当作一个普通人，他哪怕蒙着眼睛也有的是办法去试探。
哇。
太刺激了。
这千万别只是个梦。
面对未知的存在，你根本不知道对面的能力所在，说不定人家下一刻就会犯浑抹杀了自己，为好奇赌命，比翼装飞行还酸爽。
秦佑集中了所有注意力，他要从这位“神”的每一丝细微反应里挖掘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似乎理屈词穷，她上前一步，冷声道：“凡人，注意你的措辞，你应该敬畏我，而不是挑衅我。”
嗯，御姐音。
普通话还算标准，但偏南方口音，敬畏的敬有后鼻音，她没有。
“原谅我的冒昧。”秦佑心想随便说点什么，多套点话：“我最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我是你的信徒……”
“你不是！”她愠怒道：“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信仰。”
什么意思？只是一种情绪表达，怪我态度不正？还是真的有信仰之力？她能感觉到？
秦佑摊手：“可能是离得不够近。”他一脸憨厚的开始迈步往前走。
光芒暗淡了几分，他甚至看到了对方模糊的五官。
秦佑忽然眼前一晃，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只见女神光芒在视野里瞬间缩小，回神定睛一看，原来两人之间距离已经拉大了许多。
“我救……你。”她声音又开始飘忽，“但你……了我。”
秦佑皱眉，“你那边信号不太好。”
女神身上蒙着的光亮开始闪烁，与此同时，整个梦境世界都变得有点不稳定，有点像电脑显示器的闪屏。
声音倒是清晰了点，她又复述了一遍，“我救了你，但你骗了我，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秦佑当然要解释，他还有一箩筐的问题，但眼看着梦境世界画质越来越差，对面的女神闪的跟个坏掉的电灯泡一样，他担心啊……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过你的……能量供给貌似不太稳定，要不然……”
秦佑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他甚至紧张的搓了搓手，这个请求是他原定最后的试探，八成没戏，但他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再也没有下次，所以鼓起勇气：
“我们见个面吧！”
“不是在梦里，在现实中，我一定要确定你是真的存在，这一切不是我的臆想。”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那团光亮尽可能的维持着稳定，但秦佑的梦境已经接近黑屏。
秦佑心跳快得要炸出胸膛，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这么兴奋和紧张，对方没有马上拒绝就是有戏！
终于，她又开口了，只是语气不太好：“说谁能量不稳定呢？我神力满格好嘛！你就搁这说！掉线算我输！谁要见你啊！区区凡人，竟敢约我……”
接连的反常识冲击，摧垮了秦佑方才内心的分析，这北方口音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而且神的遣词造句未免太接地气了吧喂！
一时间无言以对，灰暗的梦境世界里骤然响起了音乐声。
一道沙哑男声嘶吼着。
“somechildrendiedtheotherday！Wefedmachinesandthenweprayed！”
秦佑抬头望天，他认得出这熟悉的歌声，但隔壁女神突然尴尬无比，她大概是怕被误会，忙着解释：“这这这……这次的音乐跟我没关系啊！我没放！我不听英文歌的！”
“这首是玛丽莲曼森的thenobodies.”秦佑表情古怪的看着她：“我的起床铃声，如果我的腕表检测到我在噩梦里心跳太快，就会自动播放，叫醒我……”
“哦……”女神松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又开黑我么，知道与我无关就好。”
她这是……放弃掩饰，放飞自我了么？
神的逼格呢？
“那我抓紧时间，先从三年前亳州一行说起。”秦佑没时间细想，赶紧说道：“当时我对亳州清朝时期的一个不老女童的怪谈故事感兴趣，然后我找到了当地一位姓陆的老人，是他告诉我你的名字。”
“等等！”
梦境的闪烁越来越厉害，光团暗淡，她无奈打断：“好吧好吧！不装了，我承认有点hold不住，我们距离太远了，线下见就线下见，你说个地址吧！快点！麻利的！我……马上……断……”Χiυmъ.cοΜ
hold不住……
线下……
还要说地址？
秦佑强忍住吐槽欲，眼看她信号快崩断了，只好用最简短的语言节省每一秒时间，“你能在现实里给我留线索吗？证明现在不是我的梦里幻想！地址你定！”
“好……”
这个好字已经轻微到细不可闻，说完后，光芒瞬间溃散，整个梦境也开始淡化。
秦佑看向他父亲定格的身影越来越暗淡，眼中有些不舍。
多难得的机会，他真想过去好好再看看死鬼老爹的脸。
来不及了。
他陷入黑暗。
……
秦佑睁开眼，满身大汗，吸顶音箱里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播放，看了眼电子钟的时间，已经是早晨五点二十。
赶紧关掉了音乐，他飞快的起身穿衣，激动的情绪导致他的双手都有点打颤。
梦里的每个细节他都还历历在目！
是真的吗？！
要确信这一点，先得找到现实里的凭证！
线索！她答应留下线索！线索在哪里？
一瞬间，秦佑就在脑内回忆起各大科幻电影，推理小说中三十二种神秘线索的痕迹，一时间僵在原地，生怕破坏房间里脆弱的神迹，假如她用引力波影响房间里的灰尘留下密码，那么他随便走两步可能就搞砸了！
头脑急速运转，额头再次渗出汗珠。
他环顾周围，打算先肉眼看看，有什么明显的不寻常之处，秦佑记忆力极佳，而且他的房间整洁干净无异味，哪怕有很细小的变化，他也能马上觉察。
这一转头，他就僵住了。
床头，凌乱丑陋的字迹涂抹了整面墙壁。
【华桥城生态广场见！】
他自己的记号笔掉落在地上，应该是从桌上拿的，笔帽都没盖。
“哈哈哈哈哈哈！”秦佑脱力坐在床上，捂着额头笑得快断气。
笑这个丑到扎心的难看字迹，也笑自己的多虑，还笑……
“有错别字就算了……”
“好歹留个见面时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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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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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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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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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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