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到这两样器械,陈绎又多了一份信心。
“陈公,非仅如此,且看,”刘昌郝拿起棉籽说:“其能榨油,其出油比约为十比一,乃是良好的灯油,燃时没有任何异味。”
关于棉籽油差异更大,差的只有百分之十二三,以现在的榨油工艺,可能都不足百分之十,好的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姑且算它是百分之十吧,至于能能食用,后来的说法皆说不能食用,实际中国食油棉籽的历史达到了好几百年。但就是不能食用,当灯油,好的灯油也不便宜。
“如此,每亩又能得十几斤优质灯油,且,其榨油之后的油枯亦是良肥。”
能做优质灯油,其出油率仅比大豆低一点,最少能相当于大豆的半价,无疑又是一笔收入。
“且种植之法,重在轮作,然作物有限,种粟者年年种粟,种黍者年年种黍,其对作物与耕地皆不利也,多一样作物轮作,又能稍稍改观矣。”
“轮作?”
“是轮作,且在我提议下,我县大官人李阔海已用黄豆榨油,亦可种豆轮作,且黄豆最为养田。种一季黄豆,不亚于种一季红花草。”
在后来轮不轮作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化肥农药……但在这时代,轮作真的很重要。
“新油乃是你提议?”
“正是,李官人问我为何知黄豆能榨油,且约估出出油率,末学做了一件事,”刘昌郝拿来一块砖头,往棉籽上一拍:“陈公,且看,已见油脂矣,有油脂,便能榨油,且观油脂浓厚,便能约估出其出油率,是否很简单?”
简单个鬼!
“某当禀明陛下。”陈绎说完,走出来,看着山塘:“此乃汝之所建?”
“亦是,公请观之,”刘昌郝指着北边孙岭村的大山塘,说了这几个山塘的故事,甚至说了鲁氏建塘失败的原因,又说:“公莫小看这些小水利,且不需国家用钱,各村便可以建起,汛时蓄水,可缓大河水患,干季用之灌溉,两不误也。其亦重要也,或者末学将如何筑各种小水堰山塘著写出来,亦献于朝廷。”
王安石大兴农田水利法,做的也不错,不过多关注的是大工程,这些小水利涉及的不多。然而在另个时空,那个县没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水库?
“汝读了多少书?”
“末学读书是颇杂,以至都不敢科举也,博便不专……”
“哈哈哈,汝何须科举。”陈绎乐了起来,不说别的,只要木棉成功,想做官,立即会授官。但这个他也知道的,非是不科举,主要人家孝顺,母亲病不好,便不科举,也不做官。真科举,会落第?
“咦,此物是?”
刘昌郝看去,两只凤鸡正在天上飞,整将陈绎看傻了。
“原先水土皆崩坏。”
他又将刘梁村附近水土与他经营诸山的事说了一遍,不能说万亩锦绣与未来的收入,得说保护水土,当然,种了花木更美观。说了还有一门好处,今年棉花肯定卖得贵,但我要钱哪,没钱,这些山上如何种花木?这才说:“陈公,此野鸡可能原先藏于山里,然水土崩坏,林木尽伐,藏不住身,于是迁徙到我家菰丛中。”
“因其美丽,我家客户皆喂其食,渐渐不怕人,然其也令人厌恨,去年秋末,因难以觅食,便来山滩上,啄鸡、啄狗、啄小孩子,几成村里一霸。然终是美丽,我不忍伤害,客户也不忍伤害,我便令客户安排人手,每天早晚喂食。今年似孵化了一些,数量更多矣,这样下去,每年恐糟塌我家许多粮食。”
啄鸡、啄狗、啄小孩子,定下来便不是什么高贵之物了,陈绎说:“虽霸道贪吃,亦是美艳之物,汝须舍得。”
“是啊,西边棘岭寨韩大虎原本是河东猎户,后迁徙过来,他说在河东亦看到此野鸡,见其美丽,舍不得猎杀。”
“河东也有?”
“有,野鸡亦非此一种,有许多种,有的艳丽不比其逊之,”刘昌郝又压低声音问:“陈公,河东如何?”
这些按理是不能对刘昌郝说的,但陈绎想到刘昌郝是重要的参与者,也低声说:“某言,汝不可外扬。”
“我知道。”
“汝不是知道,须知,为收缴汝之所著书籍,朝廷花了多少心血。”
开始时朝廷是不大注意,即便随后销毁雕版与书稿也未重视,随着前面传来的消息,说其地图十分精准,朝廷才真正慎重起来,关键徐氏书坊已经卖了许多本,只好一本一本地找出来,前面找到,后面销毁,以免流落到契丹。
“裂地危矣,末学人轻言微,不得己之举措也。”
“然也注意分寸,”陈绎也没在上面纠缠,大约说了一下河东的情况。
春天时,契丹又陈大军于边境,他们越是这样,赵顼越是怀疑。若不重要,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不说其他,就说两次出兵恐吓,至少需许多粮草吧。偏偏在这时候交趾又入侵,赵顼发作不得。
不但如此,还有许多人上书,各种的私货,这个不是陈绎说的,而是刘昌郝的推猜。
赵顼迫于无奈,一边继续派韩缜与契丹使者周旋,一边发出大军陈兵于河东河北前线,你们契丹陈兵于边境,我不放心,也要陈兵于边境,以防万一。
河北是次要的,河东才是主要的。陈兵于边境,非是陈兵,而是封锁边境,随后集结许多民夫,趁着春闲之即,大兴土木,自石岭关一直到黄嵬山修了十三个堡砦,西边的苛岚军也修了两个堡砦。因为封锁了消息,故朱三没有听到相关的风声。
好在这次,大伙一起停止了争议,毕竟按照刘昌郝的说法,太严重了,就是契丹得到消息,会有何反应,一起忐忑不安中。不过迁徙太原城,又引起了争议。
原来太原城的地势皆知道的,即便不知道,看了刘昌郝的3D地图也知道了,原太原城,后来又叫晋阳古城,位于现在太原城的西南边,两边隔得不太远。其北边与西边皆是茫茫的崇山峻岭,东边又是汾水,只有南边地才是平坦地带,然地势低洼,也不易攻城。
故赵匡胤于此城下,一次次失败。
争议的不是地势,而是当年宋太宗迁城的原因。
当年迁城,多半考虑到太原百姓心中不服,以后又占据此城反叛,然久而久之,原因变成了太原城有王气,若不迁,以后必生后患。
“子曰,君子不语怪力乱神,何来王气之说?若此,我朝何不将都城迁于长安或洛阳?”刘昌郝气愤地说,当年这群家伙便是用怪力乱神之语生生逼死了狄青,现在又想用一些神神怪怪的理由害得宋朝亡国?xǐυmь.℃òm
陈绎也深以为然,王气如此重要,长安得有多少王气,洛阳得有多少王气。不提王气,一旦迁于长安或洛阳,宋朝会增加一倍的平安,而不是像现在,一旦敌寇大军兵临城下,开封随时有城破国亡的危险。
直到前几天赵顼才拍板下来,建。
“怪不得前几天任务条突然完成了一半多。”刘昌郝心里想到。
“陈公,若此城成,河东之危顿去一半。”
不说别的,一旦建成,城中兵力也比较乐观,金人南下时,攻吧,一个太原城便会成为金人的恶梦。
“虽如此,契丹早晚会得知消息,或许已经得知消息,彼时,必更加为难我朝。”
或许是指消息的传递,即便契丹前线有机灵的斥候发现不对劲,打探到一些情报,再传到后方,再传给契丹皇帝耶律洪基,然后商讨决策,向前线传旨或发兵,或责问,最少得有一个多月时间。
“陈公,五十万不少了,非是一次五十万,年年有,百年便是五千万!契丹能有多少人口?”
“五十万亦是关键哪,否则前年非是陈兵,而是入寇。”
“亦未必,契丹虽疆域广大,却多是羁縻地区,时叛时复,牵制远比我朝的多,除非我朝腐朽,有必胜把握,不然他们不会发兵。”说到这里,刘昌郝忽然想到一件事:“末学在坊间听闻,有河北商贾探知,契丹有一权臣叫耶律什么辛……”
“耶律乙辛。”
“对,就是此人,此人为了篡权,诬告契丹皇后与伶人私通,契丹皇帝逼皇后自杀,此应是一个开始,其人以后必有其他不诡之举动。若说不稳,契丹才是不稳之国!”具体的刘昌郝记不得,似乎是这个耶律乙辛于王安石复相那一年害死了萧观音,两三年后,又害死了契丹的太子。
“北主逼死其皇后到是听闻过,然是耶律乙辛篡权诬告?”
“此非小事,派几机灵斥候潜入契丹境内,打探是谁上疏导致契丹皇后枉死,便可得知耶律乙辛是否有不诡之心。”
“若此,确实是一好消息。”陈绎忽然问:“汝家为何有许多人吃饭?”
“哦,陈公,你看,吾村周边皆是岗陵土丘,土地贫瘠,乃是吾县最贫困之所。公之所见乃是眼下,以前周边几个村庄多数人几乎面带菜色,有之衣亦不能蔽体。”
“自我曾祖起,便时常帮助乡亲,然能力有限,能济一时不能济一世。”
“然末学不同,我略有巧思,独乐乐何如众乐乐乎?”
“正是,”陈绎肃然起敬。
“然末学不能给其钱帛,一是会助涨其贪心,二是会助涨其游手好闲,故末学从他乡聘人,留有余地,亦从周围聘人做工,又教他们修山塘。且明年,我教他们种棉花,便是木棉,然朝廷推广后,其价必大跌也。故我又替他们育桑苗,教他们植桑。”
“眼下虽数村皆贫困,几年后若公再来,不敢说多,周围十余村,我有力让其皆焕然一新也!”
“汝胸有高志也。”
“非,乃是儒生本职,否则何谈读圣人书?”
陈绎忽然想到了元宵节相国寺前的梗,不由笑了起来,说:“带某看看那块石头。”
“石头?懂了,”刘昌郝带陈绎去看那块盘石。
陈绎不可能卧于其上了,他坐在上面,其见天空蔚蓝,白云悠悠,四下寂静,林鸟啾啾,山花隐现,松叶幽幽。确实是一块冥想的好地方,当然,一般人来此只能静一静。也幸好……想到这里,他说:“汝母亦贤惠。”
“岂是阿娘,吾之大母,吾之曾母,虽性格不同,皆是贤惠之人。论品性,末学皆不及之。”
果然是家教!陈绎问:“汝为何写下三个哭邕?”
是邕,却在“哭”。
刘昌郝想了想,这个问题很不好答,因为涉及到一个阴哥,吴充,这个家伙才是一个狠人哥,能拿几十万军民性命当棋子下,刘四根……刘四根比之弱爆了一万倍!更要命的,他不久可能就会担任首宰,以吴充的阴狠、权力与手段,对付自己不要太容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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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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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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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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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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