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打听来的情况不大好,军营里,上司的上司会扣克上司的薪酬,上司会扣克下属的薪酬,让下属做私活,当奴婢使唤,那怕上街替自家买个菜,也要带着一名部下,替他拎菜。
同僚之间,会有霸凌现象,老兵欺负新兵,块头大的新兵欺负块头小的新兵。
禁兵的薪酬看上去是不少,与建国之初相比,涨的其实不多,另一边京城物价却涨得厉害。
或者这么说吧,刘昌郝曾祖父当禁兵时,禁兵军纪还可以,上司贪墨不严重,京城消费水平也不太高,只要做了禁兵,不乱用钱,每年都会有一些积余,至少能养家糊口。到宋仁宗时就不行了,许多禁兵的妻子迫于生计,居然靠卖笑贴补家用。
家庭贫困,军纪松懈,战斗力弱,故老百姓看不起,才讥讽为赤佬。这里的佬虽指成年男子,却含有不敬之意。
主动从军的人越来越少,每年虽拣兵,来应募者多者不过千人之数,少者往往仅有四五百人。
刘昌郝将这些情况说给梁小乙听了。这回不是阻拦梁小乙,而是教他如何对付这种糟糕的局面。
遇到不好的上司,不要去顶撞,京城的天地虽广阔,军营却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惹怒了上司,纯是自找苦吃,得用智慧去化解。如何化解,自己想办法,真想不出,离的又不远,后面有朱三他们,刘昌郝也会偶尔去京城,大伙一起在后面出谋划策,具体的得看了,什么情况什么处理方法。
可能现在的禁军情况确实很糟糕,然而梁小乙又比当年刘昌郝祖父好得多。
刘昌郝祖父进了军营,不但想往上爬,还要攒钱娶妻生子,贴补刘家两兄弟。
梁家情况则不同,虽然梁小乙去了京城,家里少了一个得力的劳力,沈氏在作坊里做坊头,梁小乙妹妹今年十五岁,也能去作坊,母女两一年收入,三十贯总会有的,没有,刘昌郝寻一个借口,也让她们有!况且他家还有一个桑园子。
梁家条件还可以,但二月能有多少农活,为什么梁小乙妹妹不能来上工?
梁家不需要梁小乙贴补一文钱,在第一年,又是一个人,这时不要去想着攒钱,一是努力训练,禁军情况不大好,可表现到十分卓越的地步,又没有得罪上司,必然会引起许多人重视。
训练之后,拿出一些薪酬,主动请一些相好的禁兵去小酒肆吃饭,想办法团聚一群起“小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别的禁兵就不敢欺负。
此外,切忌几条,不要学习秦瓦匠,动不动用拳头解决问题,后果会很惨。也忌隐忍太重,适度即可。弄不懂度在哪里,后面有出谋划策的人呢。
忌锋芒毕露,这是宋朝,也是中国,做人还需尽量地谦虚与低调。
禁军每年都有许多老兵退役或者死亡,包括一些中低级武将之职,但得记住自己的身份,都头的什么,必须装作看不到,是十将的缺,将自己手里所有的钱,若是不够,立即去朱三他们家借,也要将钱借到手,及时贿赂上司。
表现出色,有一群人支持,性格也好,又给了钱,便能迅速迁升为十将。
成了十将,收入便可观,若是没有上司扣克,一年各项收入能达到八九十贯,那时才能说在京城扎下根来。
这些应对之策十分市侩,然而进了现在的宋朝禁军,君子之风,还能生存?
继续借钱。
宋人所说的闹春荒,指的是三月,种子,农具,没有牛的人家还要请牛请骡,处处要花钱,家里储粮也渐渐少了,许多贫困农户到了这时候,用度皆会变得十分困难,有时候逼的去借高利贷。
还未到闹春荒之时,去年散出去那么多工钱呢,只是过年用了一些,刘昌郝转了一圈回来,已经借了三百多贯。
足够了,刘昌郝让韦小二带人去买材料,顺便将胆矾带回来,又再次请人。
但与去年不一样。
这次请人不是让大伙自愿来的,而是刘昌郝亲自上门发袖章,拿到袖章后才有资格来作坊做工,袖章必须是本人的号码。
号码也不一样,1-15号便是去年拿“一等奖”的人,16-40号是去拿“二等奖”的人,以此类推。做工时,后面号码的人必然想替代前面的号码,前面号码的人想要保住自己的号码,只能更努力,等于是变相的激励。
还是两百四十多人,多出来的几个人,都是像梁小乙妹妹那样,到了十五岁,刘昌郝打听到后,一一选入进来。至于去年还有几个人未拿到奖励的,没有发袖章,也就是说,等于变相地软辞退了。
作坊开工了三天,刘昌郝问沈氏:“大娘娘,与去年之比,快乎?”
“快了,今年冬天你必须更早。”
快的原因,一是熟悉了,二是天气不冷。
“早也要到九月下旬。”
再早,则会与农活产生严重冲突,刘昌郝忽然问:“单三娘脸……乃为何事?”
单三娘就是刘大胡子的妻子,她正在作坊里做工,脸却是青肿的,可能是痛的缘故,偶尔会伸手揉揉脸。
“昨天梁得正欲带刘二胡子去上汴水,又令其自备数十文钱,今早,刘二胡子去其兄家借钱,单三娘劝其莫与梁得正胡混,不借钱。”
刘昌郝默默点了一下头,谢氏是很贤惠的,自己大手大脚地花钱,几乎什么也不说,只说了一句,家里留一些钱不要动,以防万一。沈氏前几天也说,钱省着用,以免你阿娘担心。
自己这种花钱方式,换成刘四根都未必能接受。对于刘梁村正常的人家,那怕是几十文钱也是好的,况且刘大胡子的大儿子又要成亲,需要不少钱。沈氏继续说下去:“梁得正亦在边上,听到单三娘言他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十分不悦,言你是一个妇人,懂什么。单三娘更恼怒,两人吵将起来,单三娘似乎说了几句难的,梁得正对其动手……”
梁得正对自己老婆动手,刘大胡子也急了,想上来,结果被梁得正两个小弟抱着,梁得正打了单三娘好几拳,还狠抽了几个大耳刮子,于是脸被打成这样。
这一打闹,上工迟了,儿子结婚处处要用钱,只好来上工,向沈氏解释。都是一个村的人,那能不懂,沈氏原谅了她这一回。
但这不是让单三娘生气的,让单三娘生气的是,自己好歹是刘二胡子的嫂嫂,这几年他在外面胡混,若不是自己与丈夫照料,刘二胡子老婆孩子都能活活饿死。
自己被打了,小叔若能知错能改,也是值得的,然而自己被打了,在梁得正喝斥下,刘二胡子支支吾吾地,还是跟梁得正走了。
刘昌郝忽然失起神,他被黑猫弄到宋朝,开始很困窘,可现在危机渐渐解除。然而在另个时空,自己的家人,又不知受到什么样的牵连。
过了好一会,刘昌郝说:“给其多画五个勾。”
多了五个勾,鞭炮结束后,单三娘能拿到前面的奖励,只能这样帮助了,若是直接给,以刘梁村的村风,等着好戏吧。
他又去了山上。
鞭炮契单多了,刘昌郝也从刘梁村请了几个劳力,皆是与刘家关错不错的人家。
几十座山岗子,面积大,不过干活的人多,播起来速度也快。
刘昌郝看了看回去。
几天后,苜蓿差不多都播种下去。韩大虎很真挚地说:“山终非耕地,即便你施了许多肥,苜蓿未必能长好。”
刘昌郝懂他的意思,不提买山的钱,眼下就花了多少人工,不是播种下去不管的,前两个月苗期要不停地浇灌,后面也要浇灌追肥,每年多少还要交一点税。苜蓿又未必能长好,能养多少头猪。不但韩大虎,这段时间,也有其他人好心地劝说,反正都看不好自己种苜蓿。
能不能长好?
不但山上的土质瘠,刘昌郝懂的更多,它是很吃水的作物,凭借浇灌,根本不了满足它的需要,如何能长好。其他人,刘昌郝是懒得解释的,韩大虎不同,刘昌郝简单地说了一句:“韩叔父,吾用其定住水土,非为苜蓿,另有他用。”
“定水土?你想种树?种树收益太久。”
刘梁村的人一抬眼便能看到刘昌郝家四座土山上的松柏,有谁动了念头?想要收益,时间太久,每年交的税不算多,几十年下来,积少成多,也是可观的成本,况且植树初几年要浇灌施肥,即便道路修通,许多人算了一笔账后,认为不算是一项高明的投资。除非一条,官府不征税。
“或许有树,然非我大母所植之树。”
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大计划,刘昌郝种的是紫花苜蓿,四五个月后,等它们长起来,能看到它们的另一个作用。
后面的,即便是韩大虎,刘昌郝也不想说,他开始将人一分为二。
一部分人手,于山滩上挖沤池,建堆沟、沼池,沼池放在了最后面。沤池等肯定要转移到山滩上,便于将耕地腾出来,但原来是准备放在甜瓜下市才开始建设的。不过契单多了,索性将它们提前。
还有,就是要请牛了。
耙非耕,泥土又是酥冻过的,不太耗牛力,去年刘昌郝买的两头牛犊子也长大了,变成了四头牛,刘昌郝只请了几头牛。耙平后开始做畦面,但刘昌郝又做出一个奇怪的举措。
正常的旱田必须做若干畦面、畦沟,畦面上种植作物,畦沟用之灌溉,或排水,畦面、畦沟的宽度比往往达到15:1。刘昌郝也做畦面,但按照他的规格做畦面,畦面不是畦面,而是土垄了,其与畦沟宽度比成了1:6,畦沟不是一,而是6。薛勇问:“昌郝,瓜非花,乃有蔓,瓜长大后,蔓爬于何处?”ωωω.χΙυΜЬ.Cǒm
说种花,我们不懂,甜瓜同样不算内行汉,然而许多人家都种过。
也不是为了卖钱,放在菜圃上,种上几棵,给小孩子解个馋。
刘昌郝让大伙做出一个无比宽阔的畦沟,终是畦沟,天也不可能一直晴着,如前两天便下了一场雨,只是雨不大,大家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干活,只要下雨,那怕是这个宽阔的畦沟,也会产生一些积水,那样,瓜还能长好么?
“薛叔父,我让瓜蔓不往畦沟里长,乃是朝……”刘昌郝指了指天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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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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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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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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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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