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叶苦笑道:“我害怕极了,只能偷偷顺着窗子缝隙看,就看到何安在平躺在空中,在远处的深夜里,有两队人抬着棺材走过来,他们的脸上带着脸谱,慢慢地抬着何安在,把他放进棺材里,然后嘴里发出很刺耳的嘶吼声,抬着棺材,朝着天上走了。”
“他说,这就是天下之主的宿命。”
陈安之认真听了摘叶的讲述,心里一阵凛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何仙人没死,这是三州五地很多人心中所想,因为何安在超越了之前所有的天下之主,是能够在黑暗动乱中力挽狂澜的真正的仙人,仙人与天同寿,仙人怎么会死。
在极少数站在天上的人心中,何安在死了,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死在了什么地方,但难免心中也会有猜疑,或许何安在只是躲起来了,他并没有死。
何安在是三州五地的天下之主,这样的人物堪称尘中仙,自古至今数万年来,三州五地也不过出现寥寥数人罢了。
而偏偏是这样的仙人,反而在接近晚年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掳走了。
陈安之突然想起三州五地的史籍记载下,自秦主一统天地,成为第一任天下之主,往后的每位天下之主的尸首,好像从未有人知晓过,当年鼎盛天下的唐主死后,彼时宋主还未证道,象征着天下之主的玉玺下落不明,天下大乱,而得和氏璧者得天下之主位。
有传闻称唐主不愿把玉玺传下去,将其带入了陵墓,于是有心思不轨者,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踏遍三州五地寻到唐主的陵墓,但里面却是一座衣冠冢。
陈安之如剑般笔直的眉峰紧缩,何安在曾经提过一件事,那是小家伙在一本破旧的书籍上看到的,上面写到,因为太接近天下大道,窥视过多天机,历代天下之主反而都得不到善终,在晚年时会遭遇非常可怕的事情,即使自行了结,尸骨也会被脸谱人抬棺,有莫名的生物长嚎送葬。
当时他和何安在只当是书里的故事,只觉得是写书人作为噱头胡编乱造的,毕竟那可是天下之主,乃是真正与天下大道心意交融的人物。
试问一个无敌于世间的人,一个人世间的红尘仙人,
有谁能够让这人束手无策?
这其中的事由,只想一想就叫人觉得恐怖。
“何安在就这样消失了,听说自那以后,上面那八个老家伙就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了。”摘叶叹了口气。琇書蛧
陈安之的心绪罕见悲伤起来,他静静地抬起头,想起儒衫少年灿烂的笑,心里一阵阵绞痛,若是真的生老病死,他或许还不会如此伤悲,他在悲哀。
曾经以仁义道德享誉三州五地,以一己之力平复黑暗动乱的何仙人,在安稳大世,人却变得疯癫起来,最后更是不明不白的‘黯然落幕’。
一代风云,天下之主,如此下场。
这三州五地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又有多少恐怖到超出想象的事情会发生。
即使是陈安之,此刻也有些头皮发麻。
————
深夜里,沉杆镇往左靠近十九鬼口的山腰间。
一座小庙破破烂烂,树叶铺满的土地,面黄肌瘦的女子牵着一位小女童,皆身着粗布衣服,颤巍巍地走到佛台前,缓缓跪在地上。
破烂的庙挡不住风,神台上的佛像常年被风雨侵蚀,彩绘都已脱落,露出内里的泥胚,是个极普通的民间自建的泥土佛像,并不是官立的山河金身。
大梁王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官不立佛。
佛像前,女子摸出三根香火,点上之后,插在前面的泥土里,而后俯下身子拜了三拜。
官袍老人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缓缓而来,或许是对这深山老林里破庙饶有兴趣,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女子虔诚的跪拜,碎碎叨叨地说着些保佑平安之类的话。
林平凉面色尴尬,看了看官袍老人。
官袍老人微微额首,而后缓缓走到女子身旁,只见到那原本毫无生机的泥塑佛像,竟然因着女子的祈祷而渐渐有一丝金辉自底座升起,萦绕着如两蝴蝶上升至佛像顶。
官袍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微微露出一丝嘲意,他朝着佛像走了过去,蹲下身子问道:“年轻人,你这是在拜佛?”
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女子终于停止动作,抬起头,茫然的双眼望着眼前这人,点头道:“是呀,这是道玄佛的金身。”
官袍老人笑道:“拜这个道玄有用吗?他连自己的徒弟都管教不了,还能管得了天下事?”
瘦弱女子神色慌张,赶忙摆手道:“可不能乱说,佛祖们都在天上看着呢。”
官袍老人嗤笑一声,微微站起身,抖抖尘土,“如果你的祈祷有应验的话,你家丈夫也不会被那十九鬼口的东西杀死!”
女子身形剧震,丢了最后的精气神,精气神丢了,人也就撑不起来,修士间有传这样的一句话,胸中精气神在,万里长河不倒。
说的就是精气神能撑着人坚持下去,说是一口气也好,信念也好,人都有着这样的一口精气神,所谓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也是如此。
修士如此,凡人亦然。
女子呆滞着,身子慢慢依着神台颓唐下来,双眼失了光,满口苦涩,“我能怎么办呀,老娘生了重病卧床不起,眼看就要没了命,我丈夫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听人说十九鬼口有什么稀世珍宝,他就想着去里面拿一些出来,给我娘治病,我们这群人就是个草芥,比不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又不能跟山上神仙那样长命百岁,也就只能这样拜拜佛,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没有用,不过是想图个心安罢了。”
“可您,却连这一点的希望都要给我们打碎了。”
女子的话,碎碎念,像是繁星落水,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落在耳中,很轻,但落在心底,却很沉重。
官袍老人不说话,他信步走上前,毫不客气的抬起脚。
在女子和孩童惊慌失措中,老人踢翻了佛像,一丈高的佛像就这么向后倾倒过去,轰的一声巨响,在触地的瞬间,四分五裂。
激荡起层层尘土。
有风来。
在发梢掠过。
在尘土雾气中,披着袈裟的和尚,背后隐约有曦光绽开,他双手合十在前,虎口挂着一串佛珠,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官袍老人毫不畏惧,转过头冷笑道:“就你这和尚,也好意思真的受人香火。”
和尚法相看不出任何表情,又念一声佛号,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毕竟只是一缕受香火的法相,做不了什么。
“林平凉。”官袍老人啐了口唾沫在地,面向那对母女,神情激昂正声道:“你是大梁的子民,就让大梁给你希望。”
被喊到姓名的父母官慌忙上前,唯唯诺诺,自知此事逃不了责任。
官袍老人叹了口气,道:“这世间不平事太多,我知道你身为父母官,大事小事皆需上心,自然有些管不过来,但···”
老人话锋一转,说道:“遇到一件,就要管一件,你知道了吗?”
林平凉不住点头,“我会安置好这对母女的生活。”
与其同时,在和尚法相消失的时候,十九鬼口最深处突然发出骇人的嘶吼声,像是蛮兽受了重创,难以忍受地发出低吼。
官袍老人望着远方,陷入神往,突然呢喃道:“大梁官不立佛,是有原因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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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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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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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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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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